第一百五十二章 這欲言又止的問題
而宮城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眼裡儘是理所當然，洛柒夕恨得牙癢，把包取下來，正要放下的時候，又聽到宮城悠悠地開口，「助理的時間和我同步。」
什麼叫同步？就是宮城不下班，她就不能下班；宮城不吃飯，她只能苦逼地在一邊候著。這不是壓榨員工是什麼？
萬惡的資本主意逼得她捏緊了包帶，細小的帶子被她捏出一道摺痕，她幾乎是從牙縫裡擊出三個字作為回應，「我知道了。」
宮城滿意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可以開始工作了，「過一會兒帶你去吃飯。」
算是承諾了她的中晚飯，但這並不足以平息她被剝削的怒氣，她佯作沒有聽到，把自己摔在一堆文件里，並不理會宮城。
這一工作就又是一個小時，等她再抬頭的時候，就連外面秘書室的燈也都關了，整個樓層就只有總裁室的燈不知疲倦地亮著。
「吃飯去吧。」宮城走到她的面前，關上她剛打開的文件，毫無任何感情的說道。
也不想想自己是為什麼工作到這麼晚，洛柒夕在心裡默默吐槽著，到底是沒有那個膽子當面說出來，只能聽他的話把東西整理好，跟著他出去。
因為是坐電梯下去，所以她並沒有看到其他樓層的狀況，直到走出公司，她偶然回頭看了一眼那座大樓，這才發現整棟樓幾乎都熄燈了，只有零星幾個辦公室還亮著燈，似乎是宮城下面的直屬部門。
看來都得陪著宮城熬夜啊。
她心裡稍微平衡了一些，但轉念一想，既然如此的話，那他們樓層幾個秘書也應該留在那裡啊。
「為什麼秘書就我一個留了下來？」不甘在心中蔓延，她忍不住開口問前面那個只顧走路的人，語氣裡帶了些微的不滿。
走在前面的男人並沒有頓下腳步，只是抽空回頭看了她一眼，薄唇里輕輕吐出兩個字，「特助。」
洛柒夕氣得氣血上涌，特助就要留到這麼晚？！
「如果不是去出差，現在也沒有這麼多工作需要補。」他在前面又涼涼地說了一句，至於這個「出差」自然指的是和關宇辰合同的事。
只要事關關宇辰的公司，洛柒夕就只能深吸一口氣，把那些不滿全部吞進肚子里，好，她忍。
畢竟是自己說出去的話，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怎麼可能逃避了不幫。
對於她乖乖閉嘴，宮城很滿意，只是臉上沒什麼表情。
她現在在自己這裡，對自己的要求事事順應，不過都是因為顧及關宇辰的關係，這是他得意的地方，也是他不爽的地方。
總有一天他要把洛柒夕徹底奪過來。
宮城帶洛柒夕去的地方是一個還算是低調的飯店，利落地點了一堆菜之後，就坐在那裡開始看起了公司的近況。
還真是一刻閑不下來。
洛柒夕坐在他對面，看著他又沉浸在工作里的樣子，雖然說在吃飯的時候還拿著讓人很討厭，但是不可否認，面前這個男人工作起來的時候，褪去了冷漠，還有偶爾懷意的逗弄，竟然意外地柔和起來。
看上去就是一個穩重的，值得託付終生的男人。
如果他是真的喜歡自己的話，那也算是自己的福氣了吧。
撐著下巴開始亂想的洛柒夕，不可遏制地就想到之前一直在思考的問題，關於記憶這件事。
他們會希望自己想起以前的事嗎？一定會吧。
店裡人很多，飯菜等了將近二十分鐘才上來，洛柒夕沖服務員禮貌地道了謝，正要開吃，就注意到對面的人還在工作之中，她拿著筷子思考一秒，然後果斷地叫道，「宮總。吃飯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已經習慣叫他宮總了，雖然往往都會在心裡直呼他的名字。
男人從工作里回神，沖洛柒夕點點頭，拿起碗筷開始吃飯。
洛柒夕嚼著飯粒，越嚼越無味，剛剛那一晃而過的想法這時候蹭蹭地往上冒，她似乎都沒有正面詢問過宮城關於自己記憶的問題，偶爾觸及到也在兩人刻意迴避之下被忽略。
疑問堆積久了就會成為問題，她又挑了一小口飯喂在嘴裡，慢慢嚼著，掙扎著要不要開口。
這類似慢放的動作終於引起了宮城的注意，叫自己吃飯的是她，現在吃飯不專心的人也是她，她在想什麼？
他向來掌控別人習慣了，洛柒夕臉上的茫然和掙扎讓他一陣陣疑惑又煩躁。
不喜歡不受掌控的感覺。
「有事問我？」他索性停下來，放下筷子，要是洛柒夕是在猶豫的話，那他就逼她開口好了。
正在細細權衡利弊的洛柒夕一怔，驚訝從眼裡一劃過去，他怎麼知道自己有事要說？
一張小臉帶著顯而易見的為難，眼瞼下瞳仁不安地轉來轉去，手裡的筷子無意識地戳著碗里的飯，儘管宮城都主動問了，她還是支吾著，不知道該怎麼問。
問他想不想自己恢復記憶？但是記憶又不是自己說恢復就可以恢復的。
更何況，自己並不想恢復記憶。
「你……我……」說了兩個單人指稱，她忽然發現自己的語言能力似乎退化了，明明知道自己的意思是什麼，但就是不知道該如何組織字句。
「恩？」宮城的目光不再是冷漠和銳利，彷彿是為了鼓勵洛柒夕，銳利的眼柔和了下來，如浩瀚的宇宙，如淡化的日光，讓人如沐暖陽。
在這樣的目光下，洛柒夕一直鼓噪不安的心奇迹般地被撫慰了，她直視著宮城的眼，默默打了一遍腹稿，不管是得到什麼回答，總不能因為懼怕結果就不去開始。
「你……想讓我恢復記憶嗎？」她的手指在餐桌下緊張地攪在一起，希望宮城能冷冷地回答「不」，又希望他說出更為自己著想的話。
而宮城沉默了。
他一時間沒有回話。
洛柒夕的心漸漸下沉。
像陷入了一片由植物掩蓋著的沼澤里，面上是溫暖生機，真正陷進去了才發現那裡深藏著危機，而此時想要拔足已經來不及。
那個沉著的男人此時眉眼輕輕收斂著，似乎在權衡其中的利弊。
難道讓自己回復記憶這件事也有利弊可以權衡？還是說他有什麼過去的事不想讓自己知道的？大概是指那些愚蠢的傷害吧。
她兀自亂想著，幾分鐘被無限延長到一個世紀那麼長，她從緊張到失望到絕望，到最後的索然無味，對一個自己並不想知道答案的問題窮追不捨，最後忐忑受傷的還是自己。
「算了，你不用回答了。」她放棄了，就算知道答案也沒有任何意義，宮城內心裡還是希望她回到以前的吧。
宮城剛要說出的話被她一句話堵在嘴邊，一下子也不好自找沒趣地繼續，只能低聲應了一句，繼續吃飯。
坦白講，他並不希望洛柒夕想起來以前的事，自覺以前對她的傷害大於感動，但是他不能直說，無法直說。
一頓飯莫名地陷入了尷尬之中，兩個人都像是真的餓了一般，只顧著眼前的飯菜，終是沒有多說一句。
洛柒夕幾乎是機械地進食著，儘管胃裡翻騰著一陣陣噁心感，但此時除了吃飯她實在不知道該幹什麼，就算先走，她等會還是會看到宮城，到時候更不好解釋。
除了胃裡翻騰的不舒服，心臟附近也有點堵塞，他不回答自己，迴避這個問題，就說明他的回答肯定算不上什麼好回答，也難怪會避而不談。
既然大家都希望自己恢復記憶，她是不是應該去諮詢下醫生才好？
這個念頭在心裡埋下種子，悄然生根發芽。
不管不顧亂吃一氣的結果就是一回到辦公室胃就開始翻滾，那一陣一陣的疼痛像是要主宰她的神經，她捂著肚子，緊咬著牙，想著熬過去這一陣就好。
她不想讓宮城注意到，可能是不願意他看到自己這麼沒用的一面。
就這麼忍一陣工作一陣，她努力不發出聲音，但是想到自己這裡苦苦折磨，一米之外那個人卻什麼都沒有注意到，只顧處理自己的事。
雖然這麼想有點無理取鬧的意思，她不希望自己小小的不適打擾他的進度，又不願意他對自己的狀態採取全然漠視的態度。
而她苦苦掙扎的樣子還是被宮城捕捉到了。
因為不想真的帶著她熬夜，宮城把自己完全沉浸在工作里，想要早些結束今天的任務，因而忽視了周圍的變化。
好不容易完成一階段，剛把視線轉出來就看到洛柒夕煞白的，一隻手捂在肚子上，似乎很是疼痛。
想到晚飯時候她大口大口往嘴裡餵食物的樣子，立馬就明白過來她是怎麼回事。
他起身，急忙倒了一杯熱水，走過去遞給洛柒夕。
洛柒夕看了他一眼，大口喝下去。
「慢點喝。」宮城在一邊溫聲提醒，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她的臉。
熱水的霧氣撲上來，洛柒夕只覺得自己眼裡一片氤氳，不知道是霧氣作祟還是別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