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怎奈仙子傾城
「我又不曾說你做得不對, 只是當面如此，容易遭人記恨, 日後不可再這樣了。」雲翎說了一句，語氣卻也輕飄飄的。
莫說一個周靈兒，就是整個青霄玉宇樓加在一起, 他也不懼，提點弟子，是教她人情往來, 日後不至於在這上頭吃虧。
聽出這話里的軟意，妲己眉頭一挑, 忽然道：「師尊來弟子這裡，不會只是特意來送酒吧？」
雲翎一怔，這個借口還不夠嗎？
他忽然有些緊張起來了，怕自己的心思被弟子察覺，她會怎麼看待他？會不會覺得他齷齪, 會不會討厭他？
弟子卻沒有看出他的緊張, 漂亮的眸子微微彎起來，紅唇一開一合, 「弟子閉關十年衝擊化神，劍都快要生鏽了，師尊是來指點弟子的？」
雲翎不著痕迹地鬆了一口氣，頷首道：「本該如此。」
妲己的劍還是剛來時雲翎贈她的那一把, 雲翎在化神期停留的時間最短, 如今手裡的這一把劍是他大乘時宗門所賜, 陪伴他五百年之久，幾乎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劍修其實對劍的要求不是外人想象的那麼高，修鍊到一定程度，什麼劍意化形，以氣為劍，飛花摘葉為劍，以己身為劍的多了，像雲翎和嚴霜這樣一板一眼劍就是劍的，在劍修里都是不懂變通的老古板了。
老古板自有老古板的練劍方式，嚴霜和雲翎每次切磋都是完全摒棄了境界，宛若凡人劍客，以劍相搏的，妲己不修劍，但她的修為擺在那裡，看過嚴霜的記憶，劍招就很有幾分似模似樣，何況她也不是奔著練劍去的。
交手不過四五回合，雲翎就有些不安了，劍從來都是不會說謊的，他對弟子起了心思，出劍時就難免帶了幾分滯塞，他如今的情形就和那皈依酒一般，滿杯愛戀，苦澀難言，卻又無處隱藏。
妲己並不專註在劍上，自然也就發覺了雲翎的緊張，她眉眼一轉，手中劍勢陡變，從守轉攻，雲翎出劍留手，她卻不會，即便雲翎守勢毫無破綻，也被她一番搶攻，弄得像落了下風。
三十回合過後，是妲己先收了劍，雲翎看著眼前女子眉頭微蹙，不知怎地心裡也七上八下起來。
「師尊，你是有什麼心事嗎？」妲己猶豫了一下，還是很直白地問道。
雲翎有點緊張，只是面上完全看不出來，他語氣淡淡地說道：「只是試一試你的劍，你我之間，不必相搏。」
妲己作出一副恍然神色來，眉眼一轉，道：「弟子初入化神，還有很多地方不明白，能得師尊指點再好不過，只是如此一來，閉關的事情就要稍微遲些時日了。」
雲翎認真地看著妲己道：「早晚都要閉關，遲上幾日也沒關係。」
妲己紅唇微微彎了彎，眼睛裡帶上些許笑意，「師尊的話都說亂了呢……」
雲翎清透鳳目里微掠過一絲懊惱的神色，頓了頓，說道：「這些日子有什麼不懂的，只管來問我，盡量在閉關之前理清楚。」
「師尊說的是。」妲己點了點頭，忽然猶豫了一下，說道：「師尊一直在落英峰不出去，也是……在閉關嗎？我是不是打擾師尊了？」
閉關與閉關之間也是有區別的，有的大能隱居山海之間，遠離人世紛爭，以此為閉關，有的修士閉在洞府之內，也是為摒棄外界干擾，一心一意修鍊，雲翎常年居在落英峰上，和他修為相仿的大能者又多半在隱居，外間早有傳言說他是在閉關。
雲翎一怔，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是個不大容易受到外界干擾的人，不出落英峰是因為他自己樂意，和閉關沒有關係，只是見了弟子猶豫忐忑的神色，他忽然心頭一動，不知怎地就道：「沒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只是進出莫太頻繁，也不要帶旁人來這裡就好，你這些年做的就很不錯。」
他這完全就是偷換概念，之前嚴霜住在崑崙仙宗里，偶爾過來自然不會帶著旁人，如今卻是住在落英峰上，不讓進出頻繁，也不許帶人上山，幾乎就是要隔絕她和外間的聯繫了。
雲翎有些心虛，但想起方才那些人驚艷痴迷的樣子，他又有些理直氣壯起來了，他不讓弟子同人接觸是為了她好，修仙之人本就應該心境通明，何必要勉強去見那些心術不正別有用心的人壞去心情？
何況照他看來，壓根就沒有一個人能配得上自家弟子，別的不說，同輩里有一個修為能超過她的人？
雲翎看人的眼光仍舊停留在千年之前天才輩出的時代，如今那些所謂正道十宗的青年俊彥，三四百歲的人還在修元嬰，說出去給那些天才人物聽，笑都要笑死幾個，何況雙修本就是女子吃虧，若是修為還不及霜兒，互補之時高階虧損，更是虧上加虧。
雲翎理直氣壯了，妲己眨了眨眼睛，看著他說道：「弟子本就沒有什麼親眷友人，就當和師尊一起閉關了，也是一樣的。」
轟的一聲，雲翎的腦海里又炸響了煙花，和師尊一起閉關，和師尊一起閉關……並不如何嬌柔的女聲彷彿直接靠在耳畔對他低語，胸口似乎有什麼東西急著想要跳出來，砰、砰、砰直響，那股讓他壓抑的窒息感一瞬間衝上腦海。
過了好一會兒，雲翎才算是緩過來，他疑心自己露了什麼端倪，又不敢去看弟子的神色，語氣盡量平板地說道：「為師想起還有一些事情，先行一步。」
他話剛出口，就見妲己微微露出一點失望的神色，小聲道：「師尊送了這麼多酒過來，弟子本來還想下廚做些菜的……」
雲翎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毫不猶豫地把剛才的話咽了回去：「事情不打緊，正巧為師也餓了。」
修仙入門就是辟穀，他從踏入仙門起就沒吃過一頓飯，算起來，已經餓了一千年，這一點上，他倒是沒有說謊，於是愈發理直氣壯。
妲己和嚴霜都會做一點菜，只是並沒有什麼值得讓人稱讚的廚藝，好在妲己事先準備的食材都不錯，幾樣小菜看上去頗有些賣相，而且……雲翎也嘗不出廚藝來的。
入口的飯菜滋味如何，雲翎確實不太清楚，酸甜苦辣對他來說沒有區別，想來所謂廚藝，也不過就是恰到好處的酸甜苦辣罷了，只是這菜是弟子親手做的，親手為他做的，就多了幾分特別。
雲翎釀酒，卻不大喝，平時釀的酒多半都讓掌教絞盡腦汁地給糊弄走了，其實劍修里少有飲酒的，像嚴霜這樣愛酒的才是稀有，妲己也喜歡喝一點酒，只是她偏好那千金一盞，旁人喝不著的，並不如何關注酒中滋味，這便是狐狸的惡趣味之一了。
V384數著手指頭一二三，果然見雲翎放下碗筷，好感度又上漲了兩點，對這個它倒是沒有太多驚奇了，這世上無論男女，心愛的人為自己洗手作羹湯，都是很刷好感的事情。
它更擔心的是雲翎的好感被刷滿，所謂天道之下，大勢不變，小勢可改，大勢是定數，任務者是變數，要知道他們的任務本質上來說，就是以變數改小勢，但這份變數卻也存在定數，比如越姬活不過三年，任務者穿越過去，能改變的只是她這三年的經歷，卻改變不了她死去的結局。
嚴霜身死是定數，大勢不可變，她所求的也是改變這大勢之下的小勢，崑崙仙宗諸多弟子的性命，而雲翎是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子，他的飛升也是定數，他的好感被刷滿，必然要被妲己這個變數所觸動，若這其中出了什麼差錯，導致一個世界的連鎖反應，那可就不是一個任務失敗的事情了。
但這話卻不能和妲己說，系統自有一套行為準則，不該讓任務者知道的事情，即便眼睜睜看著任務者掉進火坑，系統也不能多一句嘴，放在平時，急的是那些不明真相的任務者，可這會兒，卻差點把它自己給急死。
雲翎這次送來的酒大大小小几百壇，其中就有嚴霜最愛喝的梨花酒，足足二十多壇，放在之前，她就是和雲清長老磨破了嘴皮子，才能得一壺。
看著弟子抿一口酒，滿眼驚喜的模樣，雲翎不知怎地，忽然覺得杯盞里喝得有些膩味的酒也別有一番滋味起來。
「梨花酒醉人得很，靈氣也駁雜，每日至多一壺，要知道節制。」雲翎一杯飲盡，妲己一壺已干，他抬手按住妲己還要倒酒的手，蹙眉道。
妲己眨了眨眼睛看著他，她其實並不貪杯，只是嚴霜的性情太冷，她偶爾撩撥雲翎幾句都要再三斟酌，不借著幾分酒意，真是連話都不能好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