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 渡河
聽到西門慶說已經布置好了暗棋,眾人都追問起來:“卻不知元首準備了什麽奇謀?”
西門慶便打開地圖如此這般地一講,眾人無不恍然大悟,紛紛喜道:“若如此,此戰萬無一失了!”
這時西門慶卻搖頭道:“世界上哪兒有那麽多萬無一失的好事?想要成功,還是趕緊行動起來吧!”
眾人聽了應喏一時,四散而出,熱火朝天地整裝待發。闞萬林也請令同去,西門慶卻以他那兩條大清鼻涕為引子推斷出他的貴恙尚未痊愈,因此親切但不容置疑地將他排除出了這次作戰範圍之外。闞萬林好象民煮黨派人士被獨裁正腐黨棍排擠出了權力中心,雖然一陣捶胸頓足,偏生沒有一點兒辦法。垂頭喪氣地出帳後,闞萬林揩了大清鼻涕,決定化悲痛為力量,誓要挖倒野戰醫院的牆角,以告慰自己不甘的靈魂。
萬事俱備,西門慶親自帶隊,一聲令下時,鐵流千裏卷遼東,那銜枚疾馳藏鋒斂銳的複仇決心,連大地都為之顫抖。聯軍則隨後緩緩而進,收複遼國失地。
一路燒殺劫掠而走的金國人聽說西門慶挾怒追來時,無不大喜。這時的女真人兵貴神速,早已經跑過了上京臨潢府(現在被完顏阿骨打垂聖旨一道,改名為“紫潢府”了),駐陛在寧州休整。
稍稍安定下來後,完顏阿骨打故伎重施,下旨改寧州為“紫寧州”,寧州南北兩座山也在劫難逃,北麵的勒得山被改名為“得紫山”,南麵的大斧山被改稱為“紫斧山”。鐫石刻碑後,女真人屠刀揮落,將抓聚而來的原遼國百姓盡都殺了,血流成河,女真隨軍的薩滿在血泊中大肆祈禱厭穰,不遺餘力地給西門慶的氣運落井下石。
這一次的改名很得四太子完顏兀術歡心,小將軍馳神想像——西門慶引疲兵追來時,突然紫斧山中一聲炮響,殺出自己率領的一支伏兵,西門慶不服來戰,兩馬盤旋,兵刃並舉,不到三合,自己一紫斧斫西門慶於馬下……
完顏兀術盡情放飛自己的想像力,在腦海中譜寫著一首女真人光輝的民族長篇史詩——正當他從無產階級軍事家向無產階級文學家進化得如火如荼的時刻,突然有完顏阿骨打的紮也前來橫插一杠子——完顏阿骨打召集眾將,商議軍情!
完顏兀術就象美夢中的女人被突然插醒,雖然還有著藕斷絲連的繾綣困頓,但卻有軍情的快感來填補,因此倒也沒什麽遺憾。小心收拾起自己無產階級文學家的餘燼,以備來日死灰複燃,完顏兀術向阿瑪臨時的行宮走去。
進屋一看,眾人都到,完顏兀術趕緊坐下,就見完顏宗用滿麵春風地道:“探子來報,西門慶果然中了咱們的憤兵之計,親自引輕騎來追——哈哈哈哈!西門慶這廝,入狼主彀中矣!”
完顏兀術聽了如入五裏霧中,少年人心直口快,張口便道:“甚麽是‘彀’啊?”連他這個候補填缺的無產階級文學家都瞪眼,還用說別人嗎?一時間,四下裏盡是群起呼應之聲,如春潮湧起,正是河豚欲上時。
完顏宗用俏眉眼做給了瞎子看,自傷美玉蒙塵,心痛得象是被橘佑京的“河豚毒”給捅了一二十刀。殘酷的現實給了他切膚的感悟——女真族的教育改革是一件難比登天的事情。
不得不說,完顏宗用眼光還是脫不開其曆史的局限性——須知到了後世的天朝,那才配得上說教育改革是一件難比登天的事情。
一時心灰意懶之下,完顏宗用再沒有了墊場子的興致,直接把完顏阿骨打給拉了出來主持會議。
完顏阿骨打道:“我與軍師商議了——西門慶孤軍深入,自尋死路,在此之前,咱們卻不能讓他好過。此人引輕騎來追,身邊必無軍備,因此,我們接下來的行軍路線是往這裏——”說著,在掛起的地圖上一指。
眾人集目看時,都奇道:“渾河?”
完顏阿骨打搖頭道:“不!是渾紫河!西門慶輕騎而來,最利馳騁,咱們卻偏偏不跟他平原接戰,隔河相向,每天在他眼前砍些人頭,激他暴跳如雷,卻無奈我何!須知那西門慶智計百出,若他突然醒悟孤軍深入之弊,就此收兵不追,豈不是百仞之山,功虧一簣?因此要時時動之以怒,讓他無暇去想其中的關節要害,隻能被咱們牽了鼻子走!”
聽到這裏,女真眾人紛紛喝彩:“狼主明見萬裏!”
完顏阿骨打謙虛道:“這哪裏是我的明見?都是國師深思熟慮而來。”又向完顏宗用笑道:“有先生輔我,何愁大業不成?”
完顏宗用早已下拜:“微臣敢不效犬馬之勞?!”
完顏阿骨打親手將完顏宗用扶起,然後誌得意滿地環視眾人道:“咱們和西門慶兩下裏隔渾——紫河對峙,他如果敢渡河,咱們半渡而擊,可操必勝!不過軍師也說了,西門慶可不會那麽沒腦子,其人多半會按兵不動,隻派人上下遊尋水流緩淺處以奇兵來襲。當然,咱們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等調戲得西門慶夠了,便抽身而走,西門慶必疑我軍有埋伏,倉促間肯定不敢渡河來追,等他一切穩妥了,咱們也已經到了這裏——”
眾女真一看,再拾方才牙慧,齊聲道:“他魯河?”
完顏阿骨打道:“非也非也!是他紫河!雖然諸葛亮的空城計隻能使一次,但咱們的隔河計使兩次,照樣綽綽有餘嘛!在他紫河邊,咱們背泰州——哦不!是紫泰州——再整西門慶一回,倒要看看其人那時的嘴臉,想必是有趣得緊啊!”
一眾女真人聽了,都“吃吃”地笑了起來。
完顏阿骨打便拍板問道:“既如此,兒郎們可還有異議?”
這句話很多時候就象是人身上的闌尾,除了多餘之外,便再無作用,古今同理。眾女真都暗道:“狼主你和那漢蠻已經拍板定案了,還來問我們的意見,這不是消遣人嗎?”
心中想得通達,大家自然一窩蜂的舉手,“擁護”、“支持”之聲,不絕於耳,響遏行雲。
完顏阿骨打大喜,便點將道:“宗弼何在?”
一聽叫自己名字了,完顏兀術急忙蹦了出去:“孩兒在!”他少年人的筋骨象後世的洗衣粉一樣是奇強牌,嶽飛那一鞭給他帶來的創傷早已煙消雲散了。
完顏阿骨打正色道:“宗弼,你率領一支人馬,做軍之先鋒,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就在那渾——紫河之上搭起浮橋,以待大軍來者!”
完顏兀術唱戲一樣大聲應道:“遵——令——!”然後興衝衝地下去準備了。
完顏阿骨打心裏鬆了口氣,放鬆了麵皮。他剛死了一個小兒子完顏宗雋,正是心痛而軟的時候,因此於此行軍之時,潤物細無聲地假公濟私一番,將另一個小兒子完顏宗弼調到最沒有危險的前方去,也算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努力盡了一次責任。
完顏兀術得了軍令,興高采烈地調了一個猛安隊,又帶上所有做雜役的阿裏喜,浩浩蕩蕩往北邊的渾河去了。
可憐的渾河不知道將有紫氣東來,要將自己的清白玷汙,兀自還在嘩啦啦地歡騰激蕩。正象後世無節操的父母官一樣下流得高興時,突然南邊河岸上人吵馬嘶,來了一堆人馬。
為首一員黑臉小將,騎一匹烏騅馬新改名的紫騅馬,手中的金雀斧因金得發紫所以改名為紫雀斧——這一位紫火入魔的小將非別,正是新一代無產階級軍事家、文學家、大金國四太子完顏兀術宗弼將軍到了。
與完顏兀術搭檔而來的猛安完顏銀術哥大聲指揮那些阿裏喜道:“你們——趕緊在這渾河上撿處水流平緩的地方,搭架浮橋!若手腳慢了,耽擱狼主的大事時,一個個都砍了你們的腦袋!”
話音未落,就聽旁邊完顏兀術道:“銀術哥,你這話差了!”
完顏銀術哥心下一凜,暗道:“莫非我叱罵這些老弱,引四太子心裏不快了?可咱們女真自古帶兵,都是這麽愛壯少賤老弱的啊!”
雖然心裏嘀咕,但臉上還是恭恭敬敬地道:“小將有錯,請四太子給俺洗臉。”
完顏兀術老氣橫秋地點了點頭,這一頭中秋意太濃,感染得渾河也一河秋水向東流起來。等到完顏兀術一開口時,卻大大地出乎了完顏銀術哥的預料之外。
原來,完顏兀術說的是——“銀術哥,狼主金口玉牙,已經將這渾河賜名為‘渾紫河’了,你這稱呼中,可要謹慎些才是啊!”
完顏銀術哥便脹紅了臉,躬身道:“是小將錯了!”
見他如此孺子可教,完顏兀術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孜孜不倦:“這‘紫’之一字,關係到削減西門慶氣運之事,因此咱們可都要仔細,從小處細處做起,如此人心齊,白山移,西門慶轉世天星又怎的?到頭來照樣被咱們踩於腳下!”
得了四太子這僅次於狼主最高指示的二高指示後,完顏銀術哥心明眼亮渾身是勁,洪聲道:“多謝四太子教誨!”
完顏兀術心下大樂,一時間飄飄然得對東南西北模糊起來——無產階級軍事家、文學家之外,赫然又長出一隻教育家的節肢來了。
女真阿裏喜們為了自己的腦袋安穩,奮勇之下,一座浮橋終於搭在了渾紫河上。完顏兀術一邊命人去向完顏阿骨打報捷,一邊自己提兵過了浮橋,來到了對岸。
躍馬橫斧,憑風臨流,無產階級文學家不由得豪情大起,詩興大發,正想要搜腸刮肚學一學當年揚鞭的魏武,卻不防一聲炮響,一彪人馬卷地而至,暴吼聲如雷:“金狗納命來!”這正是:
河上方得浮橋起,岸邊又見仇人來。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