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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八章 黃雀在後

  先前聽這些人滿嘴大叫梁山好漢,兀顏光還真以為劫道的是南朝人,結果蒙麵黑紗一摘,才發現這些家夥都是熟人——知奚王府蕭遐買、北宰相蕭德恭、大常袞耶律諦裏姑、歸州觀察使蕭和尚奴、四軍太師蕭幹,都在這裏了。


  耶律餘睹身邊,也早拜倒了一圈兒人,盡是他的心腹將吏——韓福奴、阿八、謝老、太師奴、蕭慶、醜和尚、高佛留、蒲答、謝家奴、五哥等。耶律餘睹左看右看,然後問道:“你們怎麽合流到一處了?”


  四軍太師蕭幹道:“蕭奉先一黨把持萬歲,左右朝政,視群臣如無物。今日蕭奉先雖死,猶有元妃秦王,黨同伐異,陷害忠良。餘都姑你是宗室第一人,落此下場,咱們不免兔死狐悲,若不救你,來日又有誰來救我們?”


  韓福奴叩首道:“因此幾位將軍來尋小的們,小的們正有下手之意,於是兩路做了一路,前來解救大人。凡稍有人心者,都知道大人是冤枉的,象天壽公主殿下那等精細人,雖然從我們大家舉止中看出了幾分破綻,也轉過臉去隻推不知,反過來還替我們遮掩——這一趟我們做得隱密,營中那些蕭奉先黨羽,皆被蒙在鼓裏。”


  耶律餘睹聽後怔了半晌,心中卻在苦笑:“你們大家可都高抬我了!我這個忠臣,其實忠得有限,對當今天祚帝,我確實已經存了謀逆之意,隻是晉王不配合,未曾下手罷了——唉!隻是這些話,對他們卻說不得!”


  北風凜冽,吹麵如割,耶律餘睹身心俱寒,不由得悠悠歎了口氣,向眾將長揖道:“眾位幹冒奇險,前來振拔於我,大恩不言謝!隻是如今身雖自由,但天大地大,何處是我家?而天祚知道我走了時,我那一門老小,隻怕立時便要人頭落地!唉!人生至此,複有何趣?複有何趣?”


  眾人聽著,正麵麵相覷時,卻聽一人朗聲道:“天下雖大,猶有桃園——餘睹將軍何必徒發無家之歎?”


  耶律餘睹聽這聲音如此熟悉,不由得虎軀一震,急轉身時,正看到西門慶施施然從旁邊樹林裏踱了出來,向眾人揚手打個招呼,微微一笑。


  眾人螳螂捕蟬,沒想到還有黃雀在後,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有那沉不住氣的,便把刀拔了出來,亂紛紛喝問聲大作:“是誰?”


  西門慶抬手方方正正一揖:“在下南朝西門慶。”


  這一言既出,縱然在場的都是膽大包天人,亦無不驚跳起來,刀劍爭先恐後地出鞘,便有人兩眼放光地叫起來:“拿下敵國皇帝西門慶,就是天大的功勞!”


  西門慶麵露歉然之色,向眾人搖了搖手:“各位,實在抱歉,在下不是一個人來的。”說著“啪”打個響指,林間頓時刀光密布,晶晶點點的箭頭閃爍著寒光指住了眾遼國人,遠處更有悶雷般的蹄聲響起。


  這一下主客之勢突然逆轉,眾人大驚,卻聽西門慶笑道:“自換得燕雲租界後,我中華聯邦往這裏移植了不少樹木,深謝各位行軍時愛護環境,沒有砍伐了去,給我留下了多少藏兵的餘地。”


  眾遼國人又是麵麵相覷,他們來時騎的馬都藏在這樹林中,現在不用說已經被西門慶一夥人控製了,沒了腳力卻想要在這大平野上逃跑,真真是癡人說夢了。


  耶律餘睹問道:“元首大人此來何意?”


  西門慶道:“聽說故人滿門都被天祚帝一網打盡,你我好歹也曾為賓主之歡,因此不辭辛苦,特來相救——隻是沒想到,原來隻想得一隻銀元寶,到手後卻發現是聚寶盆——各位遼軍有名大將都在這裏了,卻省了我多少手腳!”


  這一向雖然軍務纏身,但幣製改革的大事也進行得如火如荼,弄得西門慶滿腦子都是銀元寶,不經意間便要從嘴裏溜出來了。


  遼人那邊,已有兀顏光挺身而出:“西門慶!我久聞你是了得的好男子!今日一見,果然厲害!在下大遼都統軍兀顏光,想向閣下挑戰,不管勝敗,我都將人頭留下,能在三奇公子轉世天星神機妙算下就死,倒也是人生第一快事!”說著,兀顏光拉開了架勢,威風凜凜。


  眾人聽了皆心道:“這貨憨蠢得沒治了!西門慶何等人物,今日勝券在握,又豈肯與你這等渾人決生死於鋒鏑之間?”


  果然,西門慶擺手拒絕,不過他拒絕的理由卻令眾人眼前一亮——“各位將軍放心,在下此來並無惡意,隻是與眾位說幾句話,說完之後,在下回身就走,各位的去留盡管隨意,絕不強求。”


  四軍太師蕭幹聽了叫道:“西門元首,你一諾千金的名聲天下通傳!咱們雖是敵國,你說了的話卻不能不算!”


  西門慶笑道:“想不到我的信譽竟然如白銀一般,在大遼亦可通兌——閣下放心,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雖然天邊有騎士雲來,更顯己方勢單力孤,但眾人心下反而安定了下來,皆想道:“西門慶既然有言在先,必不欺我!”


  耶律餘睹不去看馳來的南朝人馬,隻是問道:“元首大人有何話說?”


  西門慶語不驚人死不休:“大遼今日已危如累卵,眾位可知否?”


  耶律餘睹麵色不動:“願聞其詳。”


  西門慶道:“遼國最大的敵人,不是南朝,而是金國完顏女真。女真狡詐,以詭計挑撥於你我兩國之間,若此地二十萬遼軍人馬灰飛煙滅,大遼便如無衛之銀庫,賊子盡可揚長而入,盡情掠取財富了!”


  兀顏光好勝心起,大叫道:“好大口氣!我大遼二十萬人馬非草木人偶,你西門慶有何法寶,能令我大軍灰飛煙滅?”


  西門慶指著耶律餘睹道:“我何需灰人?看著你們自灰即可——天祚帝清洗異己,掃蕩有能之士,餘睹將軍因此遭了無妄之災,也許明天後天,下一批就輪到你們了。那時我們中華聯邦大軍旌旗北向,二十萬離心之士,可擋得住我們中華聯邦勢如山倒嗎?”


  兀顏光默然。他是直性漢子,不願意狡辯——確實,攤上了天祚這等昏庸的皇帝,兩軍陣前再多的良將謀臣,也是送菜的命。


  見眾遼人無言,西門慶趁熱打鐵:“若此處軍敗,金人必然趁虛而入,大遼江山,從此休矣!”


  北府宰相蕭德恭問道:“元首大人以言恫嚇我等,究竟懷有何意?”


  西門慶道:“我有一計,上可保大遼國祚不衰,下可救餘睹將軍滿門故舊的性命。”


  眾人聽了,皆是一驚,大常袞耶律諦裏姑便問道:“閣下是南朝元首,何故關心我北國之事?”


  西門慶正色道:“北國南朝,通好百年,分屬兄弟之邦,唇亡齒寒。今日兄弟有事,自當相助——這是冠冕堂皇的場麵話,還有私心雜念的——完顏女真收容了我們梁山的害群之馬智多星吳用,作禍百端,便是我中華聯邦的敵人,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說,與公與私,我都要幫你們一把!”


  眾人聽了,暗暗點頭,相比起冠冕堂皇來,他們更相信私心雜念多些,因此對西門慶所說,不由得都信了。


  耶律餘睹追問道:“卻不知元首大人有何妙計,可解大遼一國之患,在下一家之危?”


  西門慶從懷中取出一信:“這是關南租界留守使耶律大石所書,請眾位將軍同觀。”


  “耶律大石?他還活著?”眾人這些天可聽足了各路的流言,說河東關南租界留守耶律大石身陷敵境,已經戰死,或戰敗被擒斬,或自盡殉國……反正沒個好結局的,耶律大石就是有一百條命,也在眾口鑠金中交代了。


  知奚王府蕭遐買問道:“莫非,我家大石林牙已經成了西門元首階下囚?因此有這封信來?”


  西門慶搖頭道:“豈有此理!眾位一閱便知。”


  眾人圍在耶律餘睹身邊,看信多時,再一次麵麵相覷起來。原來,耶律大石信中轉述了來自西門慶的一個膽大包天的主意——大遼人馬詐敗佯輸,隻說全軍覆沒,分散隱於各處。金國聞此訊,必然起而逐利,攻打遼國,正好讓當今皇帝認清這個民族虛偽狡詐的麵目。那時已經陣亡的二十萬遼軍猛然間奇兵突出,再加上有中華聯邦相助,定可挽狂瀾於既倒。


  歸州觀察使蕭和尚奴喃喃地道:“若依你此計,被人知道後,我們可真成了裏通外國的叛逆了!”


  西門慶不溫不火地道:“即使不依我計,今日我放你們回去,被人知道後,你們照樣要成為裏通外國的叛逆!”


  遼國眾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西門慶這麽大方,對自家這些敵國重將說放就放,原來自己這一幹人都被他放著風箏,縱然能飛到九霄雲外,線頭兒還在他手裏攥著。


  這時,西門慶朗聲問道:“大丈夫做事,一言而決——此計雖陋,諸君可納否?”這正是:

  兩封書信擾攘處,三國風雲反覆間。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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