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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困局

  陳小飛識破吳用真麵目的時候,也就是他束手就擒的時候,跑都跑不掉,畢竟吳用智多星的諢名不是白叫的,辦正經事不行,算計個陳小飛還是綽綽有餘。


  被捉到吳用麵前的陳小飛破口大罵:“奸賊,你賣國求榮,狼子野心,有西門慶哥哥在,終究輕放不過你去,日後定然不得好死!”


  王矮虎按刀向吳用道:“何不殺之?”


  吳用一邊冷得打哆嗦還要一邊瀟灑地搖折迭扇,笑道:“不可!你我因其人而成事,若事成後便殺了此人,倒顯得你我是過河拆橋的不義之輩了。”


  董龐兒、霍石等人聽著,皆歎道:“先生真義氣之人也!”


  吳用得意洋洋,向陳小飛笑道:“小飛兄弟,你說我賣國求榮,卻不知我所賣的是哪一國?這腳下的渤海城,可是遼國的,不是我大宋的,除非你是遼國人,否則這賣國的大帽子,須扣不到我吳加亮頭上來!哈哈哈……”


  陳小飛的口才沒有他的輕功好,一時語塞,最後才道:“西門慶哥哥吩咐過我,遼國女真,都是我中華之大敵,你今日以詭計得城,欲附女真敵國,西門慶哥哥知道了,必然不會放過你!”


  吳用歎道:“人各有誌,不可強求。我在大宋屈於下層,始終不得出頭,隻好遠走塞外。遼國是我中原的舊敵,我不投遼國,已經盡了對故國的情份,而大金國新崛起,根本與我中華無仇,怎能以敵國目之?我親近之,又有何不可?便是當著西門慶,我亦敢據理力爭!”


  陳小飛扭頭不語,吳用卻命人放了他,說道:“大家共事一場,縱有得罪處,也不可傷了彼此間的和氣。你回去報與西門慶得知,我誓要在北地做一番事業,將來一南一北,或有重見之日,隻盼那時是友非敵,大家仍然可以做兄弟。”


  渤海城既定,吳用一鼓作氣,引兵直取遼陽,又輕鬆克之,一時間遼東大震。亂世出英雄,也出小醜,有渤海禆將高永昌,時以兵三千屯八甔口,見遼東混亂,遼國已無可製,於是趁時而起高舉反旗招聚亡命,輻湊了八千人馬,因僭稱國號大元,建元隆基,迫不及待地用蘿卜刻了個玉璽後,就蓋一張“聖旨”,使家奴塔喇來招撫吳用,說隻要吳用歸降,就封他為一字並肩王,世襲罔替。


  吳用啞然失笑,遂兵分數路,往攻高永昌。永昌盡率其眾拒戰,結果大敗,匹馬欲奔長鬆島,結果半路被吳用的伏兵生擒,與妻子皆斬於遼陽城下。


  到此時,吳用之名威震東京州縣,都說他用兵如神,遼東傳檄而定,盛名之下,遼國和金國皆遣使來招撫。吳用斥退遼國使者蕭伊蘇、高興順,善待金國使者幹魯,願求降金,於是遼之東京州縣及南路係遼女真部族皆歸於金國。


  金主完顏阿骨打大悅,親自招見吳用,問起來曆,吳用便拉大旗做虎皮道:“臣本故宋梁山義軍軍師,年前因見有天子氣從此北地起,遂舍了榮華,千裏投名,萬裏投主,前來尋訪明君。今日見了狼主,方知天命所歸之處,狼主雄才,必能克遼以成帝業,小臣願為我主前驅,效犬馬之勞!”


  阿骨打聽了,愕然起立道:“梁山?!莫不是號稱轉世天星的三奇公子西門慶所據的梁山嗎?”


  吳用道:“然也!”


  阿骨打改容相敬:“先生竟是梁山軍師,其才不問可知!不但萬裏而來,今日更舍強遼而歸我弱金,是寒中送暖的好男子!先生不負我,我也絕不負先生,必以國士相待!”於是以師事之,當日便封吳用為南路都統,兼知東京事,王矮虎為東京鎮守使,董龐兒、霍石等皆為千戶。


  吳用便勸完顏阿骨打詔除遼法,省賦稅,又主動獻上軍權,以女真猛安、謀克製度整編軍隊。阿骨打大喜,從此對吳用更加倚重。


  陳小飛依西門慶所授,鋪設的北地諜報網一明一暗,明麵上的全被吳用給踢了攤子,但潛藏在暗處的諜網此時終於露出了鋒芒。遼、金的局勢人事,皆通過隱秘通道,火急傳入西門慶手中。


  西門慶看到吳用竟然出現在遼東,還鬧出了偌大的動靜,不由得搖頭而笑。看來,也隻有那種不開化的地方,才能夠讓智多星得到發揮本領的空間。恨不得在梁山時,吳用就纏著精通多國語言的呼延慶學習女真話,原來其人早懷異心,也算是老謀深算了。


  如今吳用以遼東全境降金,女真勢力大漲,攻打遼國的力量更足了。西門慶知道的曆史已經出了巨大的偏差,但有一點是不會變的——遼國的腐朽就象養分,滋生出女真這股反抗力量後,就誰也壓製不住了。新萌的女真必然會推翻遼國這塊壓在它頭上的石頭,隻是遲早的問題!


  腐敗到頭必然會斷送!這是曆史的鐵律,不會因任何人的意誌而轉移。


  但西門慶並不希望遼國就這麽快斷送掉,如果女真滅亡了遼國,就和中原成了鄰居,有這麽一個野蠻不開化的貪婪之鄰在旁邊虎視眈眈,足夠讓喜歡內鬥的中國人喝一壺的。


  西門慶製訂的大戰略是“存遼耗金”,用遼國這塊頑石慢慢將女真這把利刀磨鈍,中原趁亂在其中取利,休養生息,然後大圖。


  現在的西門慶很想跑到宋遼的邊境上去調研調研。按理說,西夏的和平條約已經簽訂了,這裏也沒他什麽事了,完全可以功成身退了——可是,西門慶發現自己走不得。


  因為西北路的吐蕃部族,有蠢蠢欲動的苗頭,形勢相當微妙。如果再微妙些兒,就是一場巨大的叛亂了。


  吐蕃政權興盛於唐初,衰亡於唐末,亂世裏很多吐蕃部族都內附於宋王朝,遷徙進了河隴地區,其族種分散,大者數千家,小者百十家,無複統一。


  宋代西北吐蕃部族的分布,可以用一人詞來形容,叫做“撞瞎眼”。這些吐蕃部族可以按地域分為四個部分——


  一、秦鳳、涇原二路的吐蕃部族。這些部族又可分為秦州吐蕃、渭州吐蕃、原州吐蕃、涇州吐蕃。


  二、熙、河、蘭、會、鞏州吐蕃部族。這些部族又可分為古渭州吐蕃、蘭州吐蕃、會州吐蕃、熙州吐蕃、河州吐蕃。


  三、黃河以南的吐蕃部族。這些部族又可分為積石軍吐蕃、岷州吐蕃、洮州吐蕃、階、疊、宕州吐蕃。


  四、湟、鄯、廓州的吐蕃部族。


  這麽說吧,宋代西北吐蕃的四路部族經過官方統計記錄在案的就有一千一百三十個,如果集合起來,就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巨大力量。


  很不幸的,這些部族正有暗暗集合的苗頭,如同地火在湧動。


  說到底,還是宋朝不好,昏君奸臣的殘酷剝削,是令民族離心的最大原因。試舉一例——


  在秦州夕陽鎮一帶,活動著一個吐蕃的“尚波於部”,也叫“尚巴約部”。此地為古伏羌縣地,由秦州夕陽鎮至臨洮抹邦山是生產材木的大森林區,宋朝政府所需

  材木皆取給於此。宋徽宗登基後,大興土木,營造宮室道觀,以競奢華,蔡京媚上欺下,派心腹知秦州,又在渭北置采造務,築堡據要害,派戊卒鎮守,強取材木,與邊民爭利,不費絲毫本錢,歲獲大木萬本,以給京師,貪官汙吏從中上下其手,大發昧心財。


  這種竭澤而漁的濫砍濫伐,與毫無節製的橫征暴斂,終於激起了尚波於部的強烈反抗,部落酋長率眾而來,克堡壘,攻采造務,殺貪官汙吏多人。蔡京、童貫等奸臣唯恐絕了大木的來源,不能討官家的歡心,遂調西兵大舉進剿,如獅子搏兔一般,血洗尚波於部,除部分逃入深山老林的部眾幸免外,餘者無分老幼,盡遭毒手。


  雖然血流成河,但貪官汙吏意猶未盡,於是揮軍四下掃蕩,周邊的大石、小石族、安家族、內屬三族、裕勒淩族、野兒和尚族、隆中族、默星族、王泥豬族……皆被荼毒,官軍劫掠財物,侮辱婦女,壞事做絕,種下了深深的仇恨。


  宋朝所訂的民族政策本是撫綏與鎮壓,到了政和年權奸柄政後,當然不會再花費本錢去撫綏,自然要殘酷鎮壓以利剝削,尚波於部的遭遇,隻不過是無數慘劇中的一個縮影而已。


  如今腐宋滅亡了,但吐蕃各部族並不感激滅亡了宋朝的西門慶,在他們眼中,西門慶和腐宋的貪官汙吏都是一丘之貉,朝代的更替,也不過是換了一個握鞭子的殘暴主人而已。


  但奴隸不會永遠割削自己的血肉供奉貪婪者。吐蕃各部族在西夏的暗中推波助瀾下,決定要聯合起來大鬧一場了!


  乾順在自己王宮中悠然而笑:“西門慶,遼國雖已經自顧不暇,無法牽製你,但吐蕃作亂,你又將如何應付?我隻希望你鎮壓的力度大一點兒,再大一點兒——那麽,就成了為淵驅魚,為叢驅雀,我大夏有福矣!”這正是:

  方知北方騰奸狡,又看西路起幹戈。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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