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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九章 最後的鬧劇

  就在西門慶發動群眾力量裝神弄鬼的時候,封丘門的千斤閘終於拉了起來,固定住了。


  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點煙花,開城門,放吊橋,沒費吹灰之力。


  黑暗中傳來“隆隆”的馬蹄聲,如同狂潮正向洞開的東京城席卷而來,西門慶站在堞樓上,俯瞰著濃霧中風馳電掣的千萬點星火,感受著腳下城牆似乎不甘的顫栗,一時間心潮澎湃。


  終結這個腐朽的王朝吧!推翻這個腐敗的政權吧!讓星火照亮大地,讓人民成為這個國家的真正主人!也許我的步子邁得過大過快了,但是就算我失敗了,也能給後人趟出一條新路——原來在帝王將相的高牆之外,還別有天地!隻要看到過那新穎的風景,人心就再也無法禁錮,在西門慶之後,將有無數的繼往開來者會去努力實現它、完善它,覺醒的人民終將親手打造出一個理想中的新國!

  轉回身,霧中的汴梁城中已經敲響了惶急的警鍾,也不知喪鍾為誰而鳴。無數個聲音在尖叫“梁山反賊進城啦”——但是不知不覺間,喊聲變成了“梁山義軍進城啦”,最後定稿為“梁山天兵進城啦”。


  西門慶嘴角露出了嘲諷的笑容,自己終於從“反賊”轉正為“天兵”了。


  這時,兩匹馬旋風般卷到城前,馬上大將大聲吆喝道:“哥哥何在?”原來是呂方郭盛心急西門慶安危,隻是不得隨西門慶入城,心下難免結計。此時見了煙花信號,大喜當先趕來,霧重遮住了城頭西門慶身影,呂方郭盛才有此一問。


  話音未落,西門慶的朗笑聲已經從城頭傳來:“兄弟們來何遲也?小兄在此等候多時了!”


  呂方郭盛聞聲大喜,二人催馬入城,卻見武鬆、魯智深等人正各依櫓盾,遮於城門前要道,大家相視一笑,均是神采奕奕。


  城下戰馬嘶鳴,大軍已到,為首兩員大將乃是兩頭蛇解珍,雙尾蠍解寶。二將一聲令下,馬上騎士翻身而下,平地頓起鋼鐵叢林——原來是梁山重裝步兵全夥都到。


  在城市中戰鬥,還是重裝步兵得心應手。隻是這個兵種過於厚重,行動偏於遲緩,若是看到煙花信號後跑步前來,黃花菜都涼了。不過關勝占據牟駝岡的時候,從那裏的天駟監繳獲了兩萬匹戰馬,抽調一部分出來給重裝步兵做機動,正是物盡其用。


  所以煙花號炮前腳響,解珍解寶帶著騎馬的重裝步兵後腳就趕到了。此時一聲令下,鐵流滾滾入城,“降者免死”的喊話聲,震撼天地。


  “梁山入城了?”百姓縮在家裏瑟瑟發抖。這世道,打來打去倒黴的還不是他們這些升鬥小民?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家裏能頂的東西都頂到門上去,然後全家老小抱成一團靜候命運的安排。


  “梁山入城了?”富室人家無不驚懼。這些在鎮內運動中屹立不倒的人家都和官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做賊心虛下,他們對梁山如畏蛇蠍。


  “梁山入城了?”無數達官顯貴們在夜半鍾聲到夢船的氛圍中被驚醒後,就此陷入人生中最大的恐慌。東京城不是固若金湯的嗎?守城的那些家夥不是信誓旦旦說城池是不可攻破的嗎?為什麽!為什麽梁山突然間就入城了?


  “梁山入城了?”看著徽宗精赤著從龍榻上跳起來,皇後心都寒了。怪不得官家放著那麽多美女不寵,居然千年等一回地到自己這裏歇宿來了,事態反常必為妖,原來這其中暗含了破城的征兆!

  “梁山入城了?”徽宗不信,可聽著惶急的警鍾聲連綿不絕地回響在耳邊,卻又不能不信。他突然一把推開了正手忙腳亂給自己穿衣服的楊戩,衣衫不整地跳起來大吼大叫:“傳何灌!傳蔡攸!傳文武百官,朕要臨朝!”第一次,這位官家表現得象一個皇帝,而不是一位藝術家。


  但所謂的帝王威嚴也就到此為止了——聽著宮外傳來的“梁山天兵進城啦”的吆喝聲,徽宗一下子軟倒在了地上——“朕當如何是好?”


  左右急扶。僅僅是一扶,此時也成了高難度動作,因為扶人者自己都想軟倒。這時身份已經不重要了,在前途未卜、來日大難的恐懼麵前,人人平等。


  喧囂的霧夜裏終於響起了短兵相接的交鋒聲,兵刃碰撞著,彼此喝罵著,垂死慘叫著……其聲越來越大,漸漸成了霧夜的主旋律,喪鍾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了。


  喪鍾雖停,卻不斷有人來報喪——“通津門失陷了”、“宣化門已落於賊手”……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聽得徽宗麵如土色。


  勉強壯著膽子升朝坐殿,文武百官都至。今日事急,至少宮裏的禁衛還森嚴些,相對安全,所以大家爭先恐後地都來了。有些重臣比如蔡攸,甚至把闔家大小都拉進宮裏來了,別的大臣見蔡攸如此動作,且豔羨不已,隻恨自家沒有一個做弟媳的帝姬,否則也能禿子跟著月亮走,混進宮裏跟著沾光了。


  見眾臣都到,徽宗問道:“今梁山西門慶麾眾入城,卻不知眾愛卿有何善策?”連問三聲,眾臣麵麵相覷,並無一人回應。


  徽宗忿氣溢滿胸膛,長歎道:“爾等平日裏受寡人多少厚恩,今日卻無所報——朕養汝輩何用?!”


  忽然間又有人來報喪:“我主萬歲,大事不好,東京留守、五軍指揮使何灌戰死了!”


  何灌還算是不錯的,雖然梁山人馬已入城,但他還是很忠於職守,在城中四處奔走,組織抵抗。倒黴的是,他迎頭碰上了梁山重甲步兵,手下人急忙扶何大人上馬想要做戰略上的撤退,問題是何大人上了馬背後,隻會兩手捉鞍,勉強不掉下來就不錯了,策馬而飛這等高難度的雜技動作,他一時半會兒還無法舉一反三——這就耽擱了寶貴的逃命時間——梁山帶隊的兩頭蛇解珍手起一鋼叉,已經將這個最顯眼的靶子刺於馬下。


  聽到何灌死訊,徽宗大叫一聲,已是氣塞不省,直墜於龍椅之下。


  這一下文武百官慌了,宰執們急呼左右扶舉,把官家抬送到宣和殿東閣。群臣共議,一再進湯藥,徽宗終於稍稍蘇醒過來,掙紮著道:“寡人受夠了!你們這些祿蠹枉受皇恩,屍位素餐,到頭來朕也隻能自己作主!”群臣皆五體投地,不敢稍動。


  徽宗罵完,因舉臂索紙筆,書曰:“皇太子可即皇帝位,予以教主道君退處龍德宮。可呼蔡攸來作詔。”


  見徽宗自己作主,想出的妙計竟然是禪位,眾大臣都驚得呆了,便有人磕頭勸阻,哀求不可。徽宗怒道:“吾乃上帝之子,隻求清淨無為,修真養性,偏爾等皆無用之人,辜負朕心,坐看梁山西門慶為亂而不能製,此時還有何顏來勸朕?今日朕意已決,定要禪位,否則萬一社稷宗廟亡於朕手,死後也見不得列祖列宗麵目!”


  眾大臣明白了,合著官家是害怕自己當亡國之君,所以搶在頭裏把皇位這個大黑鍋傳給兒子,自己好躲清淨。眾人還待再諫,徽宗卻怒了起來,沒奈何,一幹大臣隻得承命,蔡攸以詔草進,徽宗左書其尾曰:“依此,甚慰懷。”於是一切從儉,下詔內禪,風馳電掣地將皇太子捉了來,即位於福寧殿。


  皇太子叫趙桓,是徽宗的長子,母曰恭顯皇後王氏,元符三年四月己酉,生於坤寧殿。初名趙亶,封韓國公;第二年六月,進封京兆郡王;崇寧元年二月甲午,更名趙烜;十一月丁亥,才改成了現在的趙桓。大觀二年正月,進封定王;政和三年正月,加太保;今年二月乙巳,正式立為皇太子;不久前,除開封牧;今天,受內禪。


  太子雖然早想當皇帝,但不想在這個時候當,可是上有一爹,下有百官,他不想當也不行了。於是不得不禦崇政殿,鄭居中、蔡攸率百官入賀,太子就此正式成為欽宗恭文順德仁孝皇帝。


  雖然變生倉促,但欽宗這個新帝當得很是有模有樣。首先他上老爹道君皇帝尊號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居龍德宮,皇後曰道君太上皇後,居擷景西園。又詔改明年年號曰靖康,宣布大赦天下,百官都進官一等,出內庫的錢帛賞諸軍有差。再接著立妃朱氏為皇後,又以東宮舊僚耿南仲僉書樞密院事——行事一板一眼,皆井井有條,顯然這位太子平日裏沒少動如何繼位的心思。


  所有的一切,幾近於圓滿——如果沒有梁山西門慶這個大禍害的話,本來是可以十全十美的。


  正當翰林學士王孝迪為新皇的登基草詔文的時候,群臣突然間眼前一亮——不是太陽出來了,而是城中起火!這正是:

  宮內方觀鬧劇起,城中又看猛火來。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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