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又圍魏救趙
宣讚接了關勝,一眾關西大漢簇擁人,一路飛馬疾行往東京去,途中關勝引介結拜兄弟郝思文給宣讚認識,都是熱血漢子,頓時一見如故。三人說起朝政日非,奸佞遍野,都是嗟然長歎。
郝思文奇道:“那太師蔡京國之大賊,怎的會禮賢下士,錄用起關大哥來?”
宣讚想當然道:“應該是老賊的女兒女婿被圍困在大名府,望救目穿。碰上這等玩兒命的活計,他門下吹牛拍馬之徒都不中用了,隻好來尋咱們兄弟!”
眾人聽了,齊聲大笑。關勝道:“也罷,咱們兄弟的這一腔熱血,隻賣給大宋,卻不是賣給老賊!今日且借老賊之勢,到沙場上一刀一槍殺個實打實的功名出來,就是我等在朝堂中立身之本。到那時,你我弟兄聯絡清流,扶正祛邪,重振朝綱,方為男兒漢當為之事!”
宣讚、郝思文齊齊應和一聲,催馬更急了。
不一日,終於進了東京開封府,三人也顧不得鞍馬勞頓,徑投太師府前下馬。門吏趕緊通稟了,蔡京教喚進。宣讚引關勝、郝思文至於節堂之下,施禮拜見。蔡京注目看時,那關勝端的一表人材,堂堂八尺五六身軀,細細三柳髭須,臥蠶眉入鬢,丹鳳眼朝天,麵如重棗,唇若塗朱,真如關羽關雲長再世。
如此英傑之士,又是關聖子孫,碰上了蔡京這個風雅之人,自然是一見便喜,當下撚須點頭,暗道:“宣讚此人雖醜,但擇友卻是不差。如此英雄人物,若任其陪著宣讚送了死,似乎可惜了些!”
心中一邊轉著彎彎繞,一邊開口考較關勝道:“如今梁山西門慶勾結呼延叛逆,於青州燃起烽火不說,又圍困國防重鎮大名府,其心叵測,罪不容誅!將軍關聖子孫,家學淵博,今日前來,不知有何策可平賊寇,解民倒懸?”
關勝跟宣讚、郝思文在路上已經把當前戰局分析了一個透徹,正是胸有成竹,此時昂然道:“回稟太師——巨寇西門慶鼠竊梁山,本癬疥之疾,如今更喪心病狂,將兵馬一分為三,於青州、大名府開辟戰場,真死到臨頭尚不自知也!小將願領一枝人馬,輕兵直取敵寇老巢梁山泊,青州、大名府下賊人聞得老巢有失,必然破膽潰圍而走,重圍自解。那時青州、大名府人馬追襲於外,進剿梁山人馬策應於內,而賊寇千裏回援,必蹶其上將軍,我軍以逸待勞,內外合圍,正可一鼓破之!”
蔡京聽了大喜,點頭道:“此圍魏救趙之法,足見將軍高明!”說著,吩咐設宴與關勝等人接風洗塵。
酒席中蔡京見郝思文亦是一表非俗,於是問起。郝思文答道:“小人姓郝,名思文,因出生時,母親夢到二十八宿中井木犴星君來投胎,因此又有個綽號喚做井木犴。小人自小習學十八般武藝,得與關將軍義結金蘭,今日他往沙場去,小人這才不避兵鋒險阻,誓死追隨,一來成全兄弟之誼,二來報效國家,此丈夫當為也!”
蔡京聽了點頭道:“真國之義士也!”於是吩咐賜酒三杯。
斟酒時,蔡京心頭一動:“那西門慶是天星轉世,所以未卜先知,能人所不能。要對付他,非同樣的轉世天星不能競其功。這關勝是關聖後人,這郝思文是井木犴投生,或許西門慶便該就擒於他二人之手,亦未可知。”
越想越覺有理,轉眼打量著關勝、郝思文二人,心下思忖道:“這二將人材難得,卻非宣讚那等神厭鬼憎的人物,何不收為己用?也壯觀我門下氣象。”
想到這裏,蔡京便借著酒興,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品評人物,議論時事,處處暗中試探關勝、郝思文二人。誰知一番言辭下來,蔡京大失所望,關勝、郝思文兩個,說好聽些是一派為國的赤膽忠心,說難聽些就是愚昧到極點的死腦筋,與蔡京屬於冰炭不同爐的那種,根本就沒有挽救的必要!
看了一眼宣讚,又看了一眼關勝、郝思文,蔡京心中冷笑道:“真個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關勝、郝思文既和宣讚為友,其為人之不堪,自然可想而知,實是可惜了他們的一副好相貌了!罷罷罷!既然如此,隨你們這三個難兄難弟去吧!”
主意拿定,蔡京隻推身子困倦了,就此避席而去。當日樞密院發下文書火牌,調集了精銳人馬一萬五千人,以郝思文為先鋒,宣讚為合後,關勝為兵馬指揮使,麾兵而進,直取梁山泊。蔡太師府裏則喚來了休養的幾個大名府求救將校,讓他們再回大名府給梁中書報信。
這幾人得信後不敢怠慢,星夜掩歸,到了大名府境,又分成幾路,先後潛回城內。
梁中書正忙著撫兵慰民,守護城池,突然聞達李成來報:“稟恩相,去東京求救兵的王定回來了!”梁中書聞言大喜,急忙傳見,劈頭就是一句:“我泰山大人與我發來了多少救兵?”
王定將蔡太師定下的“圍魏救趙”計一說,梁中書又喜又憂。喜的當然是朝廷派兵去打西門慶的老巢梁山泊,憂的是萬一西門慶學王八咬人,叼住了大名府就是不鬆口的話,那又該如何是好?
幾日前梁中書與西門慶城頭對話,西門慶口若懸河,痛斥梁中書搜刮民脂民膏,並妄改河北鹽政,慘毒害民。梁中書雖然是兩榜進士出身,能文善辯,到了此時卻也是滿麵羞愧,訥口無言,隻能在城頭低了腦袋挨訓,連帶著大名府守軍都象吃了摟頭一棒,士氣萎縮不舉。
城頭上到處都是助守的民伕,很快西門慶痛斥梁中書的言語就四下裏傳遍了大名府城中,老百姓家喻戶曉,複述時無不稱快。如此一來,城頭的防禦力無形中大削,甚至隱隱有內變之兆。
梁中書知道民心思變,所以這幾日竭力維穩。不過他倒也明白剛不可久,柔不可守的道理,因此一邊是街上增兵,一邊是額外放糧,剛柔並濟,雙管齊下,苦苦撐持局麵。
大名府如今是士氣低迷,民心渙散,西門慶若是豁出去兩三千條人命攻城,隻怕大名府的百姓就要響應起來,內外齊變,縱然梁中書有神仙手段,也不能善其後了。
因此梁中書暗中叩拜滿天神佛,求爺爺告奶奶,隻盼西門慶聽到梁山被攻的急信後,收兵而去,否則拖得時間越長,人心越不安,戾氣越重,爆發出來時,內外交煎,大名府就此休矣!
天從人願。這一日東城之上,梁中書遙見遠處河道中來了梁山補給的水軍戰船,想必梁山被攻打的急信也已經送到西門慶手裏了吧?卻不知其軍退也不退?
梁中書眼望著城外梁山營中西門慶的將旗,心中忐忑不安,隻恨不能天卷一陣神風,將城下人馬都刮了去。
此時的西門慶,正穩坐帥帳,接見前來的水軍頭領。
早有一人大步進帳,向西門慶拱手道:“末將混江龍李俊,見過西門慶哥哥!”
見來人是李俊,西門慶不由得一愣。這一次西門慶兵進大名府時,專門和晁天王商量了,在河北京東路交界的莘縣陽穀兩縣黃河岸邊,設下了一處補給中轉的營寨,旱寨由病尉遲孫立把守,水寨由玉幡杆孟康看管,專護西門慶軍糧道。
補給船隊從補給中轉的水寨出發,南下轉西,兵臨開德府後再轉北,或走南樂水路,或走內黃水路,直達大名府城下。這一路半是運糧,半是震懾開德府官軍,牽製之不使其援救大名府。
水路補給本是由阮氏三雄負責的,這回怎麽換了混江龍李俊?西門慶命人一邊詫異著,一邊在欒廷玉下首加了座位,請李俊坐了,大家議事。
西門慶先問道:“阮氏三雄專職巡水路,何以代之李俊哥哥?莫非出了甚麽變故?”
李俊麵有憂色,點頭道:“西門慶哥哥所料不差!”
除西門慶、欒廷玉之外,帳中眾人皆驚,爭先恐後地叫嚷起來:“李俊哥哥,你待怎講?”
欒廷玉喝道:“且休喧嘩,聽李俊兄弟分說。”
群聲一寂,李俊這才道:“自上回咱們擒了梁中書那廝後,山寨得了無數錢糧俘虜,比以前更加興旺了。偏在這時,朝廷派來了一路人馬,為頭的三員大將,叫甚麽大刀關勝、醜郡馬宣讚、井木犴郝思文,這三個賊男女,都是有本事的,晁天王親自出馬,與那關勝大戰了三天,彼此不分勝負。”
眾人聽了都是一驚。晁蓋神力絕倫,一口九耳八環大刀有形剁形,無形剁影,是梁山一絕,那敵將關勝竟然能與晁蓋戰成平手,武藝之高,確實是非同小可。
李俊又道:“偏這一日,三阮頭領回水泊運糧,聽關勝如此了得,五哥和七哥心下不服,遂拉了船火兒張橫,要趁晚去偷營劫寨,二哥、張順與小弟百勸不回!”
說到這裏時,李俊隻叫一聲苦,這正是:
自古急兵多致敗,從來輕敵少成功。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