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向南開路
李逵用力拜謝,西門慶用力拉住,心中卻不由得暗暗感慨:“若我日後同你的宋江哥哥起了齬齟時,卻不知你該當如何自處?”
說實在的,西門慶還真沒有想過,憑著救母這一樁恩情,就能把李逵的心從宋江那邊拉攏過來,如果世事真的這麽輕易,那麽李逵也不會是那個李逵了。
將李逵從地上扯起來後,西門慶笑道:“鐵牛大哥,兄弟有一事相求。”
李逵啞著嗓子道:“四泉兄弟,你有話盡管直說好了!甚麽求不求的,俺鐵牛不愛聽!”
西門慶指著不遠處那些橫七豎八的莊丁和獵戶,誠懇地道:“這些人雖然也曾經捆縛過鐵牛大哥,但他們也是奉了曹太公的命令,身不由己,並不是他們自己要和鐵牛大哥過不去。象那些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的害民賊,鐵牛大哥便收拾千千萬萬,兄弟也隻是拍手喝彩,但這些人也甚是可憐,便請鐵牛大哥看在今日和老伯母重逢的喜慶上,就此饒了他們吧!”
李母在旁邊聽著,也板起了臉道:“鐵牛兒,你又要打人?若你再打死人,逃走了,卻把你老娘擺布到哪裏?你若敢打,娘便先一頭碰死,也是個眼不見,心不煩!”
旁邊眾人聽著,都是苦笑一聲,這老太太眼睛不方便,還看不出此刻的情況,李逵哪裏是要打人?他分明就是準備要放手大殺一場呢!
李逵聽到老娘的訓誡,急忙轉身跪下道:“娘啊!孩兒雖然魯莽,但也聽得人勸。我這四泉兄弟對我說的都是好話,我如何不聽他的?娘你別動氣,鐵牛跟著好人走好道,從今以後,再不打人了!”
西門慶聽著,肚子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李逵雖然魯莽,卻也有著農民式的狡猾,他對老娘起誓再不打人,卻沒起誓再不殺人,誓了也不過是白誓罷了。
當下李逵歡天喜地,攙扶著娘坐回馬車,西門慶便把李逵拉在一邊問道:“鐵牛大哥,你可願意老伯母同咱們兄弟一道兒回梁山泊?”
李逵睜大了眼睛道:“四泉兄弟,若不是為了接俺老娘上梁山快活,俺鐵牛又回來做甚?”
西門慶便皺眉道:“此去梁山,一路之上衝州撞府,卻有個老大的難處,若沒有老伯母隨行,咱們兄弟並肩便闖過去,天下誰能當得?可現在車上有老伯母,若咱們把出梁山泊的手段來時,讓老人家受了驚嚇,卻不是咱們這些做晚輩的罪過?”
李逵一聽,便如迎頭被潑了一桶冰水。呆了半晌,突然拉住西門慶哀告道:“四泉兄弟,俺鐵牛知道你是轉世的天星,人間的事哪裏有能難得住你的?你便掐指一算,計上心來,把俺娘平平安安的送上梁山,鐵牛這裏給你磕頭!”
西門慶急忙拉住李逵,忍笑道:“鐵牛大哥,我這裏已經有了一計,隻是太苦了你!”
李逵聽了,把胸脯拍得山響,連聲道:“四泉兄弟說甚麽話?隻要能叫俺娘好,甚麽苦,俺鐵牛也吃了!”
西門慶點頭道:“既如此,鐵牛大哥你來看——這裏有兩輛大車,老伯母坐一輛,鐵牛大哥你坐一輛。一路之上有車廂擋著,誰能認出你就是大鬧了江州沂水的黑旋風李逵?我們這幫兄弟相貌卻是平常,也不招人眼,大家靜悄無鴉的護著兩輛車兒,等到把老伯母送到了梁山腳下,那時鐵牛大哥便可以出來了——隻是路上這些天,卻是委屈了你!”
李逵聽了,大叫道:“為了老娘,死都不怕,還怕坐這車牢嗎?俺鐵牛這般進去,若不到梁山,再不下車!”
西門慶悠然道:“鐵牛大哥莫要把話說得滿了!我敢打賭,一路之上,你必然忍不住要下車!”
李逵便漲紅了臉,逼視著西門慶道:“四泉兄弟,難道你信不過俺鐵牛?覺得俺鐵牛說話有如放屁嗎?”
西門慶急忙搖手道:“鐵牛大哥息怒,兄弟自然信得過哥哥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但是——任你再大的英雄好漢,這屎尿卻是憋不了一路的,那時自然非下車不可!”
李逵大張著嘴愣了半晌,這才“嗐”的一聲,往自己腦袋上撲了一掌,搖著頭笑了。
當下眾人便收拾了路邊的殘局,西門慶便把準備好的兩幅白布,用長槍挑了起來,插在堆滿了死屍的溝坎邊上,白布上濃墨寫著十個大字——殺人青眼虎,李雲上梁山。
朱富看了笑道:“這一來,師傅便是不想上梁山,也由不得他了!”當下把昏迷的李雲扶上了那匹瘦馬,一行人按照西門慶的吩咐,一路往南去了。
朱貴問道:“四泉哥哥,咱們回梁山應該向西,怎的往南?”
西門慶道:“沂水縣的貪官見了‘殺人青眼虎,李雲上梁山’十個字,必然急急傳書,在往梁山的道路上四下裏布防。若隻是咱們兄弟,覷那些外強中幹的廂軍如草芥。但如今多了老伯母,老人家已經有了春秋,如果受了驚嚇,卻怎生是好?因此小弟寧願向南多繞一個大圈子,避開了官軍的鋒芒,就算是我西門慶怕了他們吧!”
朱貴聽了,連連點頭道:“還是四泉哥哥深謀遠慮!”
一路走了半天,伏在馬背上的李雲終於有了動靜,枯澀著嗓子道:“渴殺我也!拿水來!”
眾火家聽了都道:“李都頭醒了!”朱富急忙將李雲扶了下馬,捧上水囊,李雲閉著眼睛就是一陣痛飲。
清水落肚,蒙漢藥殘存的藥力盡數消解。李雲深呼吸了兩下,睜開眼睛將身邊人一看,“噌”的跳了起來,伸手向脅下摸刀時,卻摸了個空。
西門慶遠遠看著,卻見四下裏眾人都急閃,隻有朱富不躲不閃,穩穩站在那裏向李雲躬身道:“師傅,徒兒這裏賠禮了!”有分教:
笑麵虎說青眼虎,兩夥人做一路人。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