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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章 再一言劫蔡九

  兵不血刃,在無形無色之間,西門慶眾人就控製了蔡府。


  西門慶向神算子蔣敬投以讚賞的眼神。他的原計劃是,召集蔡府眾人聽訓之時,梁山眾人取出大車裏箱籠中暗藏的兵刃弓弩,各占要害製高點,脅之以威,將蔡府滿門老小拿下,如有抵抗不從者,當場擊殺,以儆效尤。


  但蔣敬進言道,蔡府自有護院武師,若此輩悍勇之人魯莽起來,稍一反抗,蔡府中人因之而驚炸,梁山兵精人少,若由此而控製不善,豈不誤了大事?不如將脅之以威換成嚇之以勢,假趙官家天威臨之,蔡府上下做慣了皇朝奴才的眾人誰敢心生反意?


  西門慶從善如流,便命侯健用黃綾子做起一張假聖旨來,也描龍繡鳳的,用蘿卜幹刻個印璽蓋上去,然後西門慶揮筆在上麵題幾句針砭時世的話,一張破綻百出的聖旨就這麽成了。但蔡府上下,在抄家的震驚之餘,壓根兒就想不到驗鑒聖旨的真假。由此可見做順了奴才後慣性思維的害人,後世進帝都跑官的領導幹部,被冒充國家首長的騙子騙得落花流水,為打假不得不在帝都成立駐帝辦,盡由此心理而來。


  將蔡府一門良賤盡數拿下後,西門慶開放角門,將準備接應的穆家莊莊丁都放了進來。這四五十號人由穆大帶隊,進府後從箱籠中取出兵刃,便分散於府中各處望風看守。


  空出來的箱子,自然也不會浪費,這蔡九知府也不知剝削了萬民百姓多少脂膏,今日豈有輕放了他的道理?於是西門慶、蔣敬、呂方、郭盛前後料理停當後,便帶著梁山眾學兵來到蔡九知府藏寶的寶庫。


  寶庫打開,眾人進去一看,裏麵都是一排排的木架,和一口口的提花箱子。木架上放著的,都是些不怕潮濕的珍器古玩,西門慶、呂方、郭盛十件裏麵認不出一件,蔣敬卻是個識貨的,一邊看一邊大聲稱歎不已,口口聲聲隻是說這瓷器好在哪裏,那酒爵又貴於何處,當真是如數家珍一般。


  西門慶心道:“看來,隻要蔣敬一上梁山,我梁山貨棧的大計必成,那時可要他渡一堆徒弟出來,免得這家夥玩行業壟斷。”


  有怕思的西門慶順手掀開一口箱子,箱蓋一開,卻見裏麵都是耀眼生花的珠玉珍寶,襯著學兵們手中舉著的火把,火光跳躍下寶物更是璀璨奪目。


  西門慶雖然穿越重生於富家,呂方郭盛祖上也是跑慣買賣的,頗有些見識,但陡然間看到了如此多的珠寶,還是覺得目眩神搖起來,舉著火把的眾梁山學兵更是窮得狠了,乍然間看到這麽多珠玉,都是目不轉睛,似乎呆定住了。


  蔣敬上前伸手在箱中珠寶堆裏撥拉過來撥拉過去,然後收回手後搖搖頭,說道:“這也就是首飾鋪子裏鑲珠嵌寶的材料,論真正的價值,比架子上的東西可差遠了。”


  呂方搖頭道:“蔣二哥是高人,眼界寬闊。對兄弟我這等凡夫俗子來說,還是這些金銀珠玉來得痛快些!”


  西門慶笑道:“真是財帛動人心啊!一個個都給我把魂兒收回來了,等回了山,論功行賞,這些財寶少不了你們的!別在這裏擺出這些個小器樣子來,若傳到江湖上好漢的耳中,倒吃外人笑話!”


  眾人聽了,如夢方醒,急忙打點好精神,一層層的栓視了過去。


  最外麵都是蔣敬口中的俗器,但這筆財富已經是價值連城了。蔣敬忍不住歎道:“這蔡九知府也真是一把神手辣手,他來到江州也不到三年,怎的就刮出了恁多的財寶?”


  越往寶庫深處走,箱子中的東西越見珍貴。走到最後,卻見是一排紫檀木的箱子,箱蓋上用上好的珍珠鑲出了“壽比南山”四個字,箱子上都掛著玉牌,蔣敬伸手摘下最外首的那個玉牌一看,上麵鐫著兩個字——“甲午”。


  神算子沉吟道:“這是何意?”


  西門慶想了想,冷笑道:“不用猜了!這必是那蔡九知府為了討好自己的幹爹,為奸相蔡京明年六月十五的生辰準備的壽禮!今年可不是癸巳年嗎?明年正是甲午年,這狗官卻是有備無患,未雨綢繆!”


  蔣敬恍然大悟,伸手將箱蓋打開,卻見其中分成幾個不規格的隔斷,每個獨立的格子中都放著一件珍寶。


  蔣敬驚歎道:“了不得!這是龍文鼎,這是商彝,還有這個我認不出來!不過,這些可都是無價之寶啊!”


  呂方郭盛湊上來看看,抓了抓頭奇道:“這等破銅,也叫寶貝?便是熔來鑄錢,也嫌它太寒磣些!”


  西門慶趕緊一手將二人揪開,喝道:“去去去,你們這兩個有眼不識金鑲玉的家夥!別叫蔣二哥笑話你們了!”


  這時,蔣敬已經伸手從一個長格子裏掏出了兩軸圖畫,打開一看,卻分別是王維和李思訓的山水畫。隻見王維的畫莊重於水墨氣韻,風格飄逸,重皴染,畫得比較簡潔;李思訓的畫注重色彩工力,風格剛勁,重鉤勒,畫得比較工細,真正是各有千秋,均是無價無市的重寶。


  讚歎良久,蔣敬將畫軸重新卷起,放回箱格,又將防蠹蟲的名貴香料絹包細心布置好,這才依依不舍地合上了箱蓋。再看剩下的那些箱子時,卻隻見一個個掛著的玉牌上都分別鐫著“乙末”、“丙申”、“辛酉”諸年號,顯然蔡九知府馬屁絕頂,為討蔡京歡心,這壽禮早已精心預備下了。


  僅此壽禮,便見其用心良苦,加上其它的節禮年禮,那還了得?一個做官的如果把心思都花到了這上麵,其不貪腐如何?如果一個國家從上到下都是這樣的官兒,而其民眾猶自麻木不仁,其不亡國,是無天理!


  蔣敬歎了口氣,和西門慶對視一眼,搖頭道:“四泉哥哥,剩下的箱子,也不必看了,叫兄弟們下手搬取便是。這裏的箱子,隻要隨意一隻,足以令百姓人家吃穿三世。隻是咱們都估錯了一點,雖然知道蔡九這狗官貪婪,但卻想不到他竟然搜刮了這麽多財寶,咱們這幾輛大車,隻怕搬不走多少,實為憾事!”


  西門慶早已胸有成竹,冷笑道:“既然搬不走,便叫他自己乖乖給你我弟兄送來!”


  蔣敬精神一振,問道:“莫不是,四泉哥哥想要綁走蔡九的妻子兒女,以為贖取餘地?”


  西門慶搖頭道:“蔣二哥這回卻料差了。蔡九知府這等狗官,除了有藏寶的秘室,還有藏嬌的外宅,他隻恨家中的黃臉婆不死,若咱們替他綁了去,說不定他正求之不得呢!他隻盼著咱們撕票,哪裏肯將寶庫中的珍寶拿出來半分?”


  蔣敬呆了一呆,這才喃喃地道:“不會吧?他的兒女也在咱們手裏,他就算不為結發老妻著想,難道還不替兒女們打算嗎?”


  西門慶冷笑道:“蔣二哥,你也是個讀書的,你看曆史上,有幾個為官作宰的狗賊,為了妻子兒女,甘願放棄富貴權勢的?兒女死了,可以再生,錢財去了,還得從頭聚斂,若耽擱了他打點上司,求取進步的機會,孰多孰少?”


  蔣敬呆在那裏,隻是道:“不會吧?疼愛兒女,出於天性,怎可因貪戀富貴官位而改移?”


  西門慶便解釋道:“還有人說‘存天理,滅人欲’呢!對一心想要當貪官的狗奴才們來說,升官發財就是天理,禮義廉恥就是人欲。隻要能升官發財,禮義廉恥都可以統統不要,妻兒老小的那點親情又算得了甚麽?”


  郭盛在旁聽著,忍不住勸道:“蔣二哥,盡信書不如無書,你實在應該醒醒了!”


  蔣敬晃了晃頭,苦笑道:“罷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卻不知四泉哥哥,要怎樣才能叫蔡九知府那狗官,將他刮刷來的民脂民膏乖乖奉上?”


  “一個字——等!”西門慶悠然道,“等到午時三刻過後,法場一亂,蔡九那狗官若不逃回來保守家眷,我把頭割了給你們!嘿嘿!等狗官一進府,咱們便請他和他的妻兒一起上黃門山走一遭兒!當貪官的雖然舍得了妻兒老小舍不得財寶權勢,但他們更舍不得自己的命!蔡九的命既然攥在咱們手上,這裏的財寶,他隻好乖乖派人搬來,獻納給咱們!”


  “要綁蔡九知府?”蔣敬聽了一驚,但看到西門慶身後的呂方郭盛都是滿臉興奮之色,胸腔中的熱血突然也沸了起來,便重重一拍手道,“四泉哥哥好計策!好胸襟!好膽量!既如此,咱們便在這龍潭虎穴中高坐,就等蔡九知府那狗官回來自投羅網!”


  西門慶笑道:“蔣二哥忒也抬舉那狗官了!這裏也算是龍潭虎穴?在這狗窩中犁庭掃穴,弟兄們反掌之易爾!”


  大家對視一眼,盡皆放聲長笑。這正是:

  排開羅網擒貪犬,踏破江州走飛龍。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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