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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兵臨城上

  第二日,西門慶、林衝、呂方、郭盛點起大軍,別了晁蓋下梁山,直向清河而來。所過州縣,秋毫無犯。


  臨行時,林衝還唯恐沿途會有官軍攔截,因此早做了廝殺的準備。但西門慶出了一計,在隊伍前方,高高堅起一麵大旗來,上書——收捕草寇官軍。沒村鄉村州縣見了,誰敢前來沾惹這幫瘟神?一個個裝聾作啞,任憑他們通過。


  原來各地州縣打的都是一個主意——唯恐和這支剿匪的軍隊有了牽扯,被它在自家地方上駐紮下來,今日要糧餉,明日要鹽菜錢,草寇沒剿一個,百姓反倒先受荼毒。那些蟻民擾攘多少本來也不關當官各位大人的鳥事,但若是因此而影響了政績,卻是得不償失。因此各州縣緊閉了門,連探馬和問訊的都不向這邊派一個。


  林衝向西門慶讚道:“西門慶兄弟果然有智謀,這一計瞞天過海,實在精妙。”


  西門慶便歎道:“也罷了!若不是這朝廷已經腐透了,寒了百姓的心,你我兄弟想要多走一步好路,隻怕比登天還難!”林衝深以為然。


  一路行來,早到了清河縣百裏外。西門慶便對林衝道:“林衝哥哥,若大軍開拔過去,隻怕驚擾了城中民眾,若那縣城閉起了四門,我等雖然不懼,卻也麻煩,不如由小弟帶了馬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搶進城去,哥哥卻帶兵在城外為我壯聲勢,做呼應,必可萬無一失。”


  林衝聽了點頭,將三百馬軍交付於西門慶,西門慶便帶了呂方郭盛隨身護衛,三百馬軍簇擁下,潑風一般去了。


  當真是兵貴神速,西門慶一眾人直卷進清河縣城,城中各色人等,兀自處於懵懂之中,看到有軍馬進城,一個個莫明其妙。西門慶也不回家,先輕車熟路,直奔縣衙而來。


  李知縣正升堂之時,忽聽衙役屁滾尿流來報,說有一彪軍馬,如狼似虎,已經屯聚於縣衙之外。李知縣一驚之下,爭些兒軟倒在座位中,心想莫不是自己從前做下的那些貪贓枉法之事紙裏包不住火,如今發作起來了?但想想卻又不對,要抓自己一個小縣令,幾個差役足矣,何必出動軍隊?自我安慰之下,勉強支撐起雙腿,出衙門迎接。


  誰知腳步還沒邁出衙門,早見一人,大笑著從衙門外進來,輕巾緩帶,口中漫聲說道:“拱極兄一向安樂?”


  李知縣猛吃一驚,一看其人,卻不是西門慶卻又是哪個?這時左右衙役聽到有軍來,俱已跑得蹤影不見,李知縣急忙上前拉著西門慶的手,向門外一張,低聲道:“西門大官人!莫不是有軍馬在後捉你,你走投無路,居然跑進我這公堂裏來了?我家中道路,你也熟了,便自己穿過廳堂,打角門跑了吧!哥哥我自去應付那些軍漢。”


  聽他這一說,西門慶倒頗出意料之外,想不到李知縣這貪官倒也頗講義氣,真是做夢都夢不到的事體。


  西門慶卻不知,李知縣自從佛前供上了西門慶武大郎的功德炊餅後,受了感召,漸漸改惡向善起來。雖然迫於官場的壓力,不得不繼續貪贓枉法,但百姓純樸,隻要當官的還願意幫百姓辦事,就算是貪一些,百姓也容忍了。因此李知縣這些時日,著實在清河縣辦了不少實事,聲名氣質,都變化得好了,他因此感念西門慶不絕,今天一心一意周全西門慶,其心倒不是個假的。


  見李知縣惶恐不安的樣子,西門慶急忙給他吃定心丸,說道:“拱極兄不必在意,門外的軍馬,都是小弟帶來的,我已吩咐了,不許他們擾民,亂了拱極兄的善政。”


  李知縣一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道:“西門大官人,你不是在孟州城殺了那裏的兵馬都監,因此官司頒下了三千貫在捉拿嗎?怎的又帶領起兵馬來了?莫不是……莫不是你又走動了蔡太師門路,受了招安,做了大官?”


  西門慶擺手道:“小弟哪兒有那般覆雨翻雲的本事?不瞞拱極兄,小弟我如今已經在梁山泊落草,成了山大王了,這次回清河,就是來搬取家眷的。”


  李知縣一時間目瞪口呆,隻是翻著舌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西門慶便拍了他一把,問道:“拱極兄,閑話少說,兄弟且請問你,前些日子,兄弟書信中交代的事情,你替我辦得如何了?”


  李知縣這時才從震驚中緩過一口氣來,兀自有些魂不守舍,隻是道:“我的天爺爺!連轉世的天星,都落了草,做了賊——這世道還能活嗎?不過,這賊和官,也一般,哥哥我是先做官,再做賊,西門大官人你自然也可以先做賊,再做官。隻要聲勢搞得大了,受道招安赦書,也不愁沒有一場潑天的富貴。”


  西門慶笑道:“正是如此!拱極兄,我交代的事,可幫兄弟辦了嗎?”


  李知縣連連點頭,說道:“這個卻請西門大官人放心,你信中安排諸事,小人早幫你辦得好了,妥妥的!”


  原來,早在孟州城還未犯案的一個月前,西門慶便安排陳小飛,齎了自己的書信,來清河安置自己和武鬆的家眷。


  武大郎得了西門慶信中的指點,第一時間來縣衙門裏首告了,說兄弟武鬆忤逆,幾次三番做出事來,連累自己不淺,因此央李知縣出一紙文書,出了武鬆戶籍,和他武大郎分家另過,從此兄弟再無牽扯雲雲。這等小事,李知縣樂得在武星主麵上送人情,隻幾天的功夫,便寫文、備案、用印,又發往東平府在府裏送了卷宗存檔,把這事做得銅幫鐵底一般堅固。


  等到河南那邊鎖拿武鬆家眷的文書傳來時,武大郎早已有了官府開出的執照做護身符,口口聲聲言道:“不悌武鬆早已出了武大戶籍,和我武植再無幹係。他為官做宰,和我無分毫關連;他殺人放火,也莫要尋趁到我的頭上!”


  這清河縣乃至東平府的官員,都知道武大郎是天星轉世,功德炊餅天天濟世,乃一方之望,誰來苛責於他?誰敢苛責於他?因此見了官府憑文,便異口同聲道:“武鬆雖犯了彌天大罪,但武植早和他分門別戶,這執照卻不是假的,連坐鎖拿,再也休提!”於是武大郎樂得逍遙。


  李知縣又說起西門慶的家眷時,卻是歎了口氣,說道:“西門大官人,貴府家眷處,卻是出了些岔子!”西門慶一聽,忍不住大吃一驚。這正是:

  隻說歧路平夷險,誰想大道起風波。卻不知西門慶家眷安危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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