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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惡犬狗苟

  給張團練打頭陣的秦英是個大麻皮,一張臉象缺斷了的藕根頭一樣,七大八小,深深淺淺,都是層層疊疊三環套月的麻子,膽小的人看著害怕,膽大的人看了惡心,因此江湖好漢不叫他秦英,隻叫他青蠅,除了諷刺他長得寒瘮之外,還罵他人品不好,愛追腥逐臭。


  這青蠅看到鈴涵上台,向西蘆棚那裏看了一眼,拱手笑道:“新姨娘,小人可沒得罪過你呀!今日何必來尋小人的晦氣?”


  鈴涵一聽“新姨娘”這三字,隻激得姑娘蛾眉倒豎,杏眼圓睜,揮手一個耳光就摑了過去。那青蠅早有防備,晃身輕飄飄後退,嘻笑道:“新姨娘,這是擂台,怎能把出這等鄉下手段來?”


  鈴涵聽到“擂台”二字,壓了壓心頭火氣,大聲道:“青蠅,誰不知道你這廝趨炎附勢,是個天生的走狗材料?來來來!要擂台比武,這便放馬過來!”


  那青蠅臉皮甚韌,聽著鈴涵損他,卻是絲毫不動聲色,隻是笑道:“我秦英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得罪張大人的新姨娘啊!不如,咱們文比吧!”


  鈴涵冷笑道:“怎麽文比法兒?”


  青蠅一揮手,西蘆棚裏張團練的管家一努嘴兒,就有幾個小廝跑上台去,青蠅附耳都一一吩咐了,那幾個小廝下去,不一時,將諸物置辦妥當,拿上台來。


  台下眾人看時,卻見那青蠅指揮著,把一枝大拇指粗的大香點了起來,豎在擂台的東邊,他自己遠遠地站在西邊,笑著向鈴涵和台下拱手道:“小人不才,平生最精的是暗器功夫。各位都看到那枝香了吧?小人這便背轉身去,等再轉過身來時,一出手,便要將那香頭打滅,新姨娘你若能學著咱來一遭兒,就算是小人輸了,如何?”


  台下西門慶和武鬆對望一眼,心頭都是冷笑:“雕蟲小技,也敢人前出醜!”


  台上鈴涵冷笑道:“你先打來!”


  那青蠅便抖擻精神,大叫一聲:“各位鄉親父老上眼!”說著便背轉過身去。隻見他象蛤蟆鼓肚子一樣調息三口,猛然間一回頭,揮手一道黑影飛出,叫一聲:“著!”眾人耳輪中就聽“啪”的一響,那香頭還真讓他打滅了,就見台上一個鐵鑄的大錢,在那裏滴溜溜的亂滾。


  西蘆棚那邊就有捧哏的喝起彩來:“好一個劉海灑金錢,一錢滅香頭哇!”


  那青蠅人前顯貴,傲裏奪尊,一時間滿麵得色,在台口向四下裏抱了一回拳,轉過頭笑眯眯地說道:“新姨娘,看你的了!”


  鈴涵站向台口拱手大聲道:“小女子不才,也打個香頭讓各位仁人君子瞧瞧!不過卻不是這般鄉下打法!”


  眾人大聲哄笑起來,笑得那青蠅麵紅耳赤。便有人高聲問道:“鈴涵姑娘,你要怎樣打,才有別於那等沒見過世麵的鄉下手段?”


  當下鈴涵便自撿了一枝香點燃了豎在西邊,自己卻從腰間摸出兩柄鋒快的柳葉飛刀來,在手心裏東拋西轉,隻是一個小小的花活兒耍下來,便見操控了得,台下又一陣喝彩。


  鈴涵把兩柄飛刀隱在腕後,抱拳道:“小女子這兩柄飛刀,第一刀出手,要削斷香頭;不待那香頭落地,第二刀飛出,卻要把那香頭釘在後邊的板壁上,香頭還不滅。”台下眾人聽見鈴涵說得新奇,無不精神一振,便助起威來。


  台下西門慶笑著跟武鬆道:“二哥,這位鈴涵姑娘是把這擂台當成雜耍場子來表演了!”武鬆含笑點頭。


  這時,台上的鈴涵已經往擂台東邊遠遠的一站,台下的觀眾也都流水一樣往東邊擠了過去,都想占個寬暢一些兒的視角,好把這飛刀斷香頭再釘香頭的神乎其技看得清楚些。僧多粥少之下,無數人便嚷嚷起來:“這裏看不到哇!這裏看不到哇!”


  雖然一片混亂,但鈴涵絲毫不為台下亂象所動,清朗的目光緊緊地盯住了西邊燃燒的香頭,突然間一甩手,嬌喝一聲:“中!”一道流光電閃而出,緊接著又是一道。


  台下東邊的人眾中突然一寂,然後山呼海嘯般喝起彩來:“好飛刀!”原來鈴涵第一刀出手,將香頭自寸許之下輕輕削斷,第二刀接踵而至,電光石火間正穿過即將下墜的香頭,將香頭釘在擂台後的板壁上,香頭果然不滅。


  西門慶笑著點頭道:“還好!這擂台的木板耐燃,否則這一香頭上去,還沒等大家喝彩幾聲,這擂台就先燒成火焰山了!”


  武鬆也點頭道:“這姑娘飛刀手法不錯!”


  鈴涵這一手雙暗器的功夫一露,技壓擂台,把那青蠅比得抬不起頭來。那廝惱羞成怒之下,便大叫道:“臭丫頭!暗器傷人,算什麽本事?來來來!你我拳腳上見真章!”


  鈴涵這時已經收起兩柄飛刀,一聽青蠅撕破臉皮了,冷笑道:“正合我意!”二人往擂台中間一闖,便交起手來。


  這青蠅雖然臉皮甚厚,但拳腳上的功夫卻是甚薄。他原本以為,鈴涵一個女孩子家,縱然暗器玩得再有技巧,但說到拳腳功夫,未必便是自己的對手。但一交手之下才發現,鈴涵的拳腳功夫雖然隻是江湖上草台班子的水平,但比起他自己來,還是要大大的高出一截,青蠅忍不住心中暗暗的叫苦:“早知如此,我爭這口閑氣作甚?灑灑利利的如約認輸,豈不顯得瀟灑有風度?”


  正後悔間,早已鬥了十餘個回合。鈴涵賣個破綻,乘著青蠅一拳走空收不住勢的機會,一腳踢在他後背上,嬌叱一聲:“去!”那青蠅雖然沒長翅膀,卻也是騰空而起,舞手舞腳的直向擂台前麵的人堆裏栽了下去。人群向左右一分,“咣當”一下,這青蠅摔了個平沙落雁,抱著屁股在那裏哀鴻遍野起來。


  西蘆棚那裏趕緊出來兩個小廝,把青蠅連扶帶拽的弄回去了。一路之上,噓聲四起,西蘆棚人人臉上無光。


  便有一個五短身材的漢子站了起來,向張團練拱手道:“大人,讓小的上去教訓教訓這個丫頭!”


  那張團練急忙回禮:“有勞苟兄弟了!”


  那姓苟的出了西蘆棚,直到擂台邊上,一個旱地拔蔥,縱身跳了上去,身形起落間,甚是沉穩。西門慶看得分明,心中想道:“此人比那青蠅可是要強多了,這一場爭鬥,鈴涵姑娘要贏,隻怕沒那麽容易!”


  卻見那跳上擂台之人往台口一站,看也不看鈴涵一眼,隻是向著東蘆棚,揚起了缺了一根食指的右手高聲叫道:“金眼彪,姓施的,你還認得我苟且苟偷生嗎?”


  施恩站在蘆棚口,冷笑道:“狗竊偷生,苟且苟偷生,原來是你這廝!當年你在我快活林做案,被我抓著了,念著江湖義氣,我沒把你送官,隻是斷了你一根手指給你長個記性,勒令你從今以後,不許踏入我快活林一步!沒想到你今日破誓重來,卻是好大的膽子!”


  那苟且冷笑道:“施恩,你仗著你爺的勢力,獨霸在這快活林,天大的肥肉都你一個人吞了去,江湖上的朋友們,連口涮鍋的湯水都喝不上!嘿嘿!你知道你這一路走來,得罪了多少人嗎?虧團練張大人還敬你是英雄,把你當朋友,誰知你竟然坑兄害弟,隻圖上下兩個巴痛快,就勾搭起張大人的新納小妾來,象你這等好色行子,我江湖好漢人人得而誅之!姓苟的不才,今天就是來替張大人出氣的!在這擂台之上,便要你們這一對奸夫潑婦的好看!”


  施恩聽了這一番顛倒黑白的犬吠之聲,隻氣得他滿麵焦黃,擂台上的鈴涵也是怒不可遏,嬌叱道:“狗奴才!閉上了你那臭嘴!”


  苟且苟偷生轉回頭來,衝著鈴涵冷笑道:“嫌我老苟說得難聽?你和那施家小子做的好事,就不怕難看了?嘿嘿,你還戴甚麽麵紗?你那臉早該不要了才是!來來來,放馬過來,讓我老苟好好替張大人教訓你,你才知道甚麽是個婦道!”


  鈴涵氣得頭都暈了,飛身而上,劈麵就是一掌,恨不得一掌就摑下這苟且苟偷生的滿嘴大牙來。掌影飛過,這苟且卻是向後一仰身栽倒,倒象是被鈴涵這一巴掌給刮倒了。


  還未等台下眾人喝彩,卻見那苟且躺在地上,雙足已經飛踢而起,就象癩皮狗在地上打鬥一樣,雖然姿勢可笑,卻是淩厲狠辣,兼而有之。鈴涵猝不及防之下,隻得向後連連飛退,那苟且更不站起,身子在地下連翻帶滾,追著鈴涵連連進擊,一雙腿上挾風帶電,踢得如影隨形。


  眼看鈴涵一退再退,已經退到了擂台邊兒上,如果再退一步被逼下擂台,那這一場比武就算是輸了。那苟且精神一振,“汪汪”大叫著助力,騰起一路剪刀腿來,瞬時間擂台台口處,全被森森腿影籠罩。


  此時的鈴涵,已是閃無可閃,避無可避,除了跳下擂台外,實無第二條路可走。這正是:

  人來絕處方拚智,事至危急才顯功。卻不知勝敗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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