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如果
「小陳，你過來。」
優氏摩天大廈第九十九層，總裁辦，優寒反覆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然後沖站在門口的男助理問，「我這臉上，還有牙印嗎？」
這已經是三年來不知第幾回優總這樣問了吧。小陳心裡再也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他弱弱地瞅了瞅優寒俊美如玉的面龐，膽戰心驚地說，「還有……那麼一丟丟，優總。」
優寒不說話了，一對劍眉卻瞬間豎成了川字。
憶起三年前那場咬臉式的教堂婚禮，他真是既心疼自己又沒法去怪白小瓷。
當時，她留在他臉上的口紅印將那兩排牙印隱藏得很好。
他以為牙印消了就完事了，結果當天洗臉的時候才發現，她這一咬，竟咬出了好些個細細小小的口子，甚至有血珠子滲出。
終於明白她當時口中的「扯平」是幾個意思。
看見優寒仍舊耿耿於懷的樣子，小陳吞了吞口水，慢慢退了出去。
不過小陳退出去沒多久，又立馬十萬火急般撞門而入，「優優總，老張剛剛打電話來說，太太又不見了……」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小陳就感到一股冷風從身邊穿梭而過，不遠處的電梯門關上后，辦公室里鏡子落到的聲音這才響了起來，而辦公室里也已經沒有了優寒的身影。
「白小瓷，你在哪？」
從九十九層下到一樓的期間，優寒不停在給白小瓷打電話。可是她的手機卻關機了。
他最受不了的事情就是她不見了，她只要一步見，他就要遭罪。
遭什麼罪？
人是好找，還不是因為他的臉。
在外人眼裡，他是高冷遙不可及的優總，可就是因為三年前白小瓷那一咬，讓他足足被外人背地裡取笑了三年。
殊不知，笑歸笑，站在另一個角度，這牙印無疑就是一波狗糧。
「該死的，白小瓷，你最好別走太遠！」他咬著牙，已經顧不上右臉上那清晰的牙印，飛似的竄出電梯后，又火燎急燎地往大廈門外趕。
然而，他還沒趕到外面，腳步就慢慢地放緩了。
大門口，白小瓷一身白色連衣裙站在那裡，趴在厚厚的玻璃牆上往裡面看，好像在等著誰。
當優寒看到那一幕的時候，剎那間竟有一種回到十多年前的感覺。
十八年，只有六歲的她也是站在那個位置，日日等著他的到來。
「小瓷？你怎麼來了？」優寒走了過去，一臉疼惜地牽起白小瓷的手，「我還以為你又跑了，你嚇死我了。」
然後帶著她直接便上了九十九樓，一如十八年前。
「嗯，我來看看你。」
白小瓷坐在他的腿上，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微微閉著眼。
她曾經燒傷的左臉頰上已經完全沒有了整形的痕迹。現在的她，剛大學畢業，又有三個天才般的孩子，還有個千億身家的絕色老公，人生大贏家，說的就是她這樣的。
「老婆。」優寒心頭一陣慰藉，他大手撫上她的臉頰，「小陳說我臉上牙印還在，我現在變醜了，你會嫌我嗎？」
丑？他這麼好看的人會丑嗎？白小瓷可不覺得，「會啊，很嫌棄。」
「你……」優寒氣結，突然俯下唇湊近她的臉，「那不能讓我一個人丑，老婆，我們再來扯平一下怎麼樣？」
聞聲，白小瓷連忙爬起來想要逃，卻被他一把抱入懷中，他平靜下來深情地道：「老婆，還好當時你沒被優茜嚇跑。」
白小瓷怔了怔，「是啊，還好。」
可是，她還是很想知道……
「如果那時你沒配合我，沒有從白小揚口中聽到真相，你娶的人，會不會是白小揚？」
「不會。」優寒卻搖頭，毫不猶豫地，「那時候我已經發現自己很在意你了，而且當時白小揚的不正常行為已經讓我有些懷疑她的身份。」
怕她多想，他又道，「小瓷，我很清楚我愛的是誰。即便前期我認錯了人，也不會在事情不清不楚的情況下去娶白小揚。」
「可是……」
還想要說什麼，卻被他一口打斷。
「沒有可是。」他望了一眼她，又望了望窗外，緩緩問道，「小瓷，如果人生重來一次，你猜我會怎樣做？」
順著他的目光，白小瓷的目光也變得悠遠沉長。
如果人生重來一次，他還會不會再次認錯人，再次傷害她？
她不知道，只能開口詢問，「怎麼做？」
「我會回到十五歲那年。」優寒頓了頓，「在你離開前，我會把你帶回家裡，那一年，我會去美國總部，當然，我還是會帶上你。」
這樣，他就不會找不到她了；這樣，就不會發生後來的認錯人；不會認錯人，他也不會幫著壞人傷害她那麼深。
「然後呢？」彷彿一眼就能望穿天邊的雲霄，白小瓷腦海里已經呈現出六歲時的自己被他帶到美國生活的情景，「帶我回家后，你要玩養成嗎？不准我跟別的男孩子接觸，不准我談戀愛，在我高中一畢業，就跟我訂婚嗎？」
她的想象力比他還豐富，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應該是你不准我跟別的女人接觸、不准我談戀愛。在你高中畢業那年，就得吵著跟我訂婚鬧著要嫁給我，這才是正確的打開方式，不是么？」
這下換白小瓷氣結，「你……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別忘了，我那時候可是不會說話的。」
「傻。」優寒輕笑，「你跟我到了美國，我會找最好的醫生治療你，不出兩年，你就會笑會鬧。」
這倒也是。
白小瓷沉默了。
可是這世上，哪有如果。
如果真的有如果，那麼在母親離世前，她一定不會讓母親傷心，不管要克服多大的心理障礙，她都應該讓母親聽到一聲「媽媽」。
「在想什麼呢？」
良久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優寒低下頭，卻見她滿臉淚水。他的心一疼，悉數擦乾，「怎麼了，老婆，是不是我哪句話說錯了。」
「老……老公……」白小瓷吸了吸鼻子，「下班后，再陪我去看看媽媽好不好，我，我想媽媽了。」
「嗯，好。」
優寒笑了笑，將她重新抱入懷中，「老婆，快睡吧，下班我再叫你。」
「……」
她沒吱聲，以為她又在想什麼，他垂下眸，卻看到她已經睡著了。
「小瓷。」他啞然。
他看著她安靜的睡顏，良久，「謝謝你願意原諒我，如果可以，我最想回到你媽媽還沒去世前，這樣你媽媽就不會死。」
這樣，他就可以在父母登機前，無論怎樣都要阻止他們登機。
可是人生並沒有如果。
這些年，她自閉的情況明顯好了太多。
她不再那麼害怕外人的接觸，慢慢的敢在外人面前開口說話。
她心裡的那些恨，也一日日消散。
他的妻子，正慢慢慢慢地恢復正常。
這些，都是上天賜給他的恩惠，而她，是他在這個世界，得到的最好的一件禮物。
這天下班后，他沒有叫醒她。
高高的摩天大廈，燈光有律地閃爍著，遠遠看去，從上到下，竟連成了一排璀璨的文字：小瓷，我愛你。
煙花盛開，流光溢彩。
「老婆，結婚三周年紀念日快樂。」
辦公室內，他將一枚精緻的五十二克拉粉色心形鑽戒戴在她左手的無名指上，狹長的鳳眸里，閃爍著到了極致的寵溺。
在她消失的那十四年，他一直在心底偷偷深愛著她。
而這份愛，會存在於過去，保持於現在，持續於未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