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唯一的親人
在醫院躺了一周，身上也流乾淨了，可她沒打算出院，繼續養著，拒絕了李嫂的照顧，祁召倫自從那天走後就沒來過。
沒有李嫂盯著，這一周她並沒有每天躺在床上不動，一早起來，跟醫生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四處打聽小石頭和田姨的去向，下午趕回醫院。
醫院說小石頭的手術很成功，身體的各項指標也正常了，三個月前就出院了，這讓她又慌又絕望。
跟召倫是真的徹底撕破臉了，她一遍遍想著跟他重逢以來發生的事，施捨錢給她、租田宅、蕭雅閣受傷后莫名其妙的被他包養了，他以救小石頭為條件讓她品嘗人生六苦。
她終於明白了，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他設定好的，他純粹是在報復她。
又是一夜夢，夢見小石頭牽著一個比他還小的孩子在路邊哭的很無助，看不清孩子的面孔，她想抱抱他們，可是隔著距離，她拚命的喊，拚命的追，就是追不上，只能跟著兩個孩子放縱的哭著喊著。
又從夢裡哭醒了，外面天還沒亮，再也無法入睡了，洗漱完找到值班的護士，打了聲招呼再次匆忙離開了醫院。
她想回田宅去找找，這次她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了，只要田姨和小石頭在一起，就能找到他們，田姨會告訴她去向。
她風塵僕僕的到達海灣，田宅空蕩蕩的，桌椅上落了一層薄灰，大廳桌上留有一封信，漂亮的小纂字體是田姨的筆跡。
書信內容簡要的說明了去向和事因。
丫頭，小石頭語言障礙屬於心理疾病，祁先生預約了法國最好的心理專家幫忙醫治，一切安好，勿念。
看書信落款的時間已有三個月了，他們去了法國，她總算知道了個大概去向，頓時鬆了口氣，沒停留就往回趕，卻沒想在等車的時候遇到了熟人。
一輛很舊的大眾車刷的一下停在了她面前，車窗搖下來，露出男人招牌性的陽光笑臉，沖她柔柔的喚道：「饞貓，真是你啊！」
史濤！
「你怎麼在這裡？」
上次一別又有大半年沒見了，雖然他笑的很耀眼，還是暴露了幾分落魄，這麼舊的大眾車跟他極為不符。
眼眶有些酸，讓她恍惚看見了兒時的史濤，很乾凈，笑起來很漂亮，一身皺巴巴的舊衣裳很不配他。
「上車聊。」他探身開了車門：「你去哪兒？我送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
童靈靈急聲拒絕了，這個男人今天的落魄跟她有莫大的關係，有些債欠下了真的還不起，既然還不起她就選擇了逃避，除了愧疚和抱歉，她只想今後離這個男人遠遠的，祈禱他好好的，再無瓜葛就好。
「叫你上車就上車，怎麼那麼啰嗦？」他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下車直接把她塞進了副駕駛座。
上車后，史濤就收了臉上的笑容，一腳油門把車開的飛快，似乎憋著一股怨氣。
車很快上了高速，速度表一下子蹦上了150。
童靈靈緊抓著扶手，雲淡風輕的笑笑：「你們男人都喜歡用這種方式來發泄？開飛機豈不是更爽？」
史濤沒吭聲，繼續把車開的飛快，也不知道到哪兒了，反正是個有些荒涼的路段，停了下來。
他懊惱的仰靠在座位上，許久才出聲：「靈靈，我是不是很無能？說好的照顧你和小石頭，卻什麼都沒做到，像只喪家犬一樣。」
「你爸爸怎麼樣了？是公司出問題了嗎？」
『喪家犬』三個字讓童靈靈心口疼了一下。
史濤是個機靈的人，這麼落魄，史家肯定出狀況了。
「你呢？還好嗎？」史濤沒有回答，深深的看著她，眉頭越皺越緊：「你的臉怎麼這麼白？祁召倫是不是拿資助小石頭治病為條件，欺負你了？」
「你怎麼知道他資助了小石頭？」童靈靈忍不住有些激動，抓住他的衣袖問：「你是不是見著田姨和小石頭了？」
「嗯。」史濤別開眼神，獃獃的看著前方，沉默了。
「你是什麼時候見到他們的？在哪兒見到的？田姨和小石頭還好嗎？小石頭長壯實了嗎？」童靈靈越來越激動，一口氣丟出一長串問題。
「幾個月前見過，我來海灣找你們，如你的願，小石頭很漂亮，很像你，也長壯實了，田姨也很好。」
史濤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縹緲，回過眼看著她，笑的心酸：「沒想到，最後我什麼忙都沒幫上，還是祁召倫出了手，我果然從小就比不上他。」
說完這話他發泄般的低吼一聲，又是一腳油門，車又像箭一樣竄了出去。
童靈靈聽著這話難受，他肯定遇到難事了才會這麼自暴自棄，沖著他吼。
「你要是遇到麻煩了就想辦法解決，我和小石頭本來就不是你的負擔，你硬往身上擔什麼責？那次我已經被你父母罵的體無完膚了，你還來打聽我們做什麼？」
童靈靈越說越激動：「你把車給我開慢點！你不痛快是想拉著我陪你送死嗎？」
「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史濤深吸了口氣，頹然問：「祁召倫的哪棟別墅？」
童靈靈被問的噎住了。
他的哪棟別墅？
她只知道是一片很繁華的小區，裡面住的全是些了不起的男人養的情婦，因為感覺有些不堪所以她壓根兒沒記地址，每次打車也只報了某某醫院的名字。
「是啊，除了召倫那裡，我還能去哪兒？」
不想讓史濤知道她才做人流七八天，所以沒說醫院的地址，不想他跟召倫起任何衝突。
想到這兒，雲淡風輕的笑笑，說：「最繁華的二奶區，我暫時住那兒，在找工作。」
史濤再次沉默了，車速也減了下來，一直送她到了小區門口也沒再開口。
看著她下車離去，突然沖著她的背影喊：「饞貓！」
童靈靈扭頭看著他。
「這麼多年了，我倆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了吧？」
史濤的臉色有些慘白，眸子里的神色清冷絕望。
童靈靈嘆了口氣，返回他身邊，給了他一個擁抱：「是的。」
這句話儘管她說的有些無力，看他的神色怕他會出事，希望他能挺過來。
「史濤，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這輩子，永遠不要讓召倫知道我得過骨癌，也不要讓他知道小石頭的事，他現在有了家庭，過得很好，這樣就夠了，不然我吃的那麼多苦，全都白吃了。」
史濤緊緊的回擁了一下她，嗓音有些哽咽：「蠢女人，你怎麼這麼蠢？」
「好了，傻人總會有傻福的。」她推開他，揮了揮手：「再見。」
史濤也揮了揮手，再次笑了，就像初春溫暖的陽光：「饞貓，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會努力的！等著我，我一定把你從這兒接走！」
唯一的親人了？
童靈靈還沒從這句話中拼出訊息來，史濤已經上車呼嘯而去。
然而，沒想到的是，這一別竟然成了永別，史濤發生了車禍，再也沒有醒過來，永遠履行不了接她走的承諾了。
這年，他才二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