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紛飛:劍指蕭關
相比李世諺,李世默對於李世誠更陌生,也更覺他的沉默。
雖然一個不怎麽踏出重華宮和一個基本沒踏出涼王府的兩個人,對李世默而言,是半斤對八兩。
李世誠打點好自己帶出去的那點兵,回到住的營房正收拾東西。
東西也少,就幾件厚實點的衣物。李世誠也算李唐皇家人,可惜沒過幾天好日子就出來尋父打仗,衣服也是能減則減。
見到來者,厚實而可親的李世誠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宣王哥哥,你怎麽來了!我正準備收拾好東西之後去找你的。”
說罷忙翻箱倒櫃地摸出一個粗瓷大碗,就要給李世默倒茶。到了一半發現茶是昨晚煮的,早就涼了,又從櫃角處開始七手八腳掏出一個茶爐。
李世默看著嘴角微勾。不講究這點似乎也是遺傳的,和涼王叔似乎有的一比。
“不必麻煩了,你我兄弟之間何須如此多禮。”
兩人堪堪坐下,李世默先開口。
“之前世諺擅自出兵吸引阿史德主力的事,也與你說過了。主意是他出的,他出麵解決最為合適,所以才選的他來帶兵。並非是我與他一父所出,便待他比你更親厚些。有些話親兄弟明算賬,雖然難堪,也得與你分說清楚,再向你說一聲抱歉,怕你心有芥蒂。”
“宣王哥哥多慮了。臣弟又不是不了解世諺,他是個……”
和李世諺呆久了,李世誠也學會了尷尬的時候搔搔腦袋。
“好像這麽說有點沒見過世麵的樣子。至少以臣弟的淺見,他是個不世出的將才,對天時地利的觀察天賦極高。臣弟心裏有數,天生之才,當然不是光憑短短幾日後天的努力便能跟上的,兄長選他是應該的。”
確實是不拘束了很多,此前聽他們倆說話,李世誠還一口一個十一殿下的叫,如今叫著名字聽著熟絡了不少。
李世默稍稍把心放回肚子裏。
他主動來找李世誠,便是擔心此前李世諺擅自興兵吸引阿史德的主力,搶走了最耀眼的風頭,他這個堂弟心有不悅。他帶兩個弟弟出門,為兄長的責任在肩,功利點說舉朝皆會認為他們是一黨之人,護持幫扶是其一——
更為重要的是,一碗水得端平。
就算迫於局勢實在沒辦法端平,事後也得盡快補救。大局越亂,自己的陣營越要穩,不能生變。
李世默稍稍思忖的當口,李世誠繼續道。
“其實宣王哥哥帶我出來的目的我也很清楚,一是來尋找父親,二是讓我前去迎駕,在陛下麵前掙些功勞和臉麵。如今和阿史德的交鋒來看,家父流落關外,基本是板上釘釘,我也不能強求。至於迎駕一事,雖未成行,但宣王哥哥做的沒錯,我也在戰場上真刀真槍漲了見識,已經是不虛此行。”
大概是場麵話也不太會說,李世誠不太好意思搔腦袋的模樣,與李世諺簡直同出一轍。
“倒是宣王哥哥,料理完軍中事還要顧忌我與世諺的想法,無一不周全妥當,是宣王哥哥費心了。”
李世默有時還是會忍不住感慨,他這兩個弟弟都是頂頂善解人意的人,幾乎用不著自己費盡心思好言相勸,便能以最大的善意互相理解,還把其中的道理想得通透。
“不管如何,為兄都要感謝你。至於你所說迎駕一事,開始雖未成行,但現在這個重任,恐怕還是得交給你和世諺了。”
腦子轉了兩圈才反應過來,李世誠也一臉驚愕,“宣王哥哥不和我們一塊兒去嗎?”
李世默便將小語的事與他一五一十說了。
和李世諺反應一模一樣的,李世誠忙起身大拜。
“兄長為國事犧牲至此,臣弟感佩莫名。至於護送陛下回鑾一事,還請宣王哥哥放心。”
說了一半,李世誠想起來,又問道:
“對了,宣王哥哥是現在就要動身嗎?”
李世默確實現在就要動身。
來不及等到第二日天亮,他便帶著淩風和數百兵士向西北開進。他現在沒有收到關於關河的任何消息,小語和嘉禾也沒有。如果從十一月十四深夜算起,至十九日晚,應該也有足足五天五夜。
如果關河和公孫嘉禾沒有追上沈青綰,那就以馬力能到最遠的路程來算。
沈青綰逃竄的方向隻可能是西北,蕭關是必經之路。
從涇州安定出發,至蕭關,足有五百多裏的路程。李世默已經遲了整整五日,已到了不得不出發的最後關頭。
已入冬月,夜間的寒足以嗬氣成冰,迎麵凜冽的風將馬上的身上的一切墜飾向後拉成直線。李世默縱馬在前,淩風從未見過騎馬如此之快的宣王殿下,帶領一眾兵士竭盡全力才能緊緊跟隨在後。
想來也是,禮樂射禦書數,本就是教導皇家子孫的必修課。自家殿下樣樣拔尖,騎術自然不在話下,隻是平日裏悠遊裕如不覺得罷了。
淩風一夾馬肚,追趕兩步湊近了李世默。
“殿下,夜間行路不方便,要不要……”
還是盡量找個鎮甸歇一歇?總不能趕一夜的路。
風聲將李世默的聲音傳來回來。
“現在還未至荒漠地帶,等到了蕭關附近,夜間行路隻會更加危險。咱們盡快趕路,有什麽意外時間也充裕些。”
殿下的話已至如此,淩風也不好再反對,帶著數百兵士如一把輕刀破開風沙直插西北。
然而,正如李世默所說的,意外總會在最不希望到來的時候悄然而至。
十一月二十日清晨,這支數百人的小隊至涇州北部臨涇縣,就著城外的茶棚,原地稍作休整時,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躥到了李世默麵前。
“請問您可是宣王殿下?長安方向傳來急報,長公主有難,請宣王殿下前來相助。”
長公主?
若昭?
初初的怔忡之後,李世默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心又亂了。在長安也算是經營二載有餘,李世默確實在長安留了些耳目,如果有何風吹草動,會有人將消息傳過來。
李世默攔下站在一旁的淩風正欲拔刀的手。
“可我並不認識你。你說你認識我,還口口聲聲說長公主有難,有何憑證?”
“有長公主的信物為證。”
說罷,那小廝環顧周圍,確定無人跟蹤,才神秘兮兮地從懷裏掏出一個白色的布包裹,按在桌上。一角一角攤開,一把鮮紅欲滴的珊瑚珠四散如白雪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