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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龍門:醉酒(下)

  “嫂子你說呀!”


  蕭岄側身又探了過來,整個人因醉酒而燒得通紅。她的手指灼熱地冒著細細的汗,握在若昭的手腕上皆是冰涼。


  “不會。”


  “嫂子!”


  若昭也注視著她,淡聲道:“阿岄,你既然要問我一句心裏話,我不騙你,從來都不騙你。所以我隻能說,不會。”


  蕭岄不依不饒,“那你喜歡我大哥麽?”


  “這個問題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你不騙我,所以就是不喜歡咯。”


  若昭苦笑,在這種問題上,蕭岄總是很聰明。


  “我也知道你不喜歡,我大哥那個脾氣,估計沒人能喜歡。”蕭岄像個小孩子一般跌坐在軟塌上絮絮叨叨,“我知道的,你嫁給大哥,不過是陛下以顯榮寵,也不過是陛下想給嫂子找個安定的歸宿。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你自由了,你是長公主,你想嫁給誰都可以。”


  蕭岄輕輕晃著她的手,像祈求。


  “這樣,你也不會喜歡我二哥嗎?”


  不會。


  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為什麽?我哥那麽好,而且嫂子你也知道吧,他喜歡你。”


  過了許多年,蕭岄方才覺得自己過分遲鈍。如今她斷斷續續回憶,驀地想起五年前,大概是隆平七年十二月的時候,蕭嵐給遠在秦嶺劍宗的她寄了一封家書。信上說,他偶遇一女子,比他見過的所有女子加起來都有意思,兩人交談也甚為投契,改天一定娶回來給她當嫂子。不過她腿腳不是很方便,問蕭岄介不介意。


  她沒當回事,含混回了封——


  二哥你喜歡就好。


  今時今地把所有事串起來,才知道那封家書見證了某段陰差陽錯的巧合。


  那個女子確實成了她嫂子,不過是大嫂。


  蕭岄抱住若昭的一隻胳膊,枕在她的臂彎裏。


  “我生來就不得父親喜歡,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不喜歡我。母親也沒有多見過幾麵,就一個人躲到佛堂裏再也不出來。”她吸了吸鼻子,“小時候被人欺負,我大哥生性冷漠,隻有二哥幫我。”


  聽蕭嵐說過,若昭應了聲。


  “是因為蕭岩的事麽?”


  蕭岄霍地一聲坐起來,睜大了眼看她。


  “你知道?”


  若昭輕輕點頭。


  蕭岄又枕了下去,仰首看天,又像是在看若昭。


  “估計細節你都知道了,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蕭岩很得父親的喜歡,或者說是庇護。他聰明,會裝可憐。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孩子,他母親被查出來是西突厥的奸細,父親為了保住他的仕途,當天下著雪,就把他們趕出去了。”


  她長長吐了一口氣,“我那時才知道,石頭能有多硬呢,人心才是啊。”


  “所以你離家出走,去了秦嶺劍宗?”


  “是,我哥帶我偷偷跑的。”


  蕭岄伸出手,在指縫裏窺見漫天星河——不過沒看見,霜重霧深的冬夜,被手指分割成幾片。


  “嫂子,你去過秦嶺劍宗麽?”


  她自問自答道:“師父與世隔絕,不收官宦人家子弟。我和我哥就跪在門口求他,答應他七年之內不可離開,不會以武功劍法幹涉朝政。最後我師父心軟被他說動了,說是為表心誠,讓我們從山腳上跪上來。


  “五千多級台階,我哥當年十三歲,就這麽背著我,一步一跪,走了整整一天,跪上去的。”


  蕭岄咧開嘴笑了,“嫂子你知道不,跪上去之後他人就不行了,還是師門內的師兄們給他處理的傷。回家之後我父親,知道他私自帶我逃跑,又是一頓毒打。”


  想想也是,蕭嵐重義,從若昭還未認識他之前就知道了。所以她才會製造一場偶遇,與他杯酒結知己。


  而蕭岄重情,相府家的大小姐,年紀輕輕便離家上山,苦修劍術。若非特殊的遭遇,便是家庭不幸。所以隻要待她足夠好,也能有所收獲。


  至於蕭靖,掌握蘭陵蕭氏數百年望族的命運,如同掌舵一艘航行在暴風狂狼中的百年巨輪。他必然以蕭家的利益為至上,憑著最理性最功利的態度沉浮宦海。同理,隻要對蕭家有利,隻要她給得起,就能為己所用。


  這是她很多年以前,為了利用蕭府而定下的計劃。


  那時年少,總以為事事皆在自己的算計之中。如今在塵世中輾轉煎熬數年,周身皆是牽絆,才知人情是債——


  一借一貸,抽身太難。


  “所以,嫂子,你真的沒有考慮過再嫁麽?”蕭岄抱緊了她的胳膊,“就算你和我大哥是一場聯姻,嫁給二哥也一樣。一樣於我們家是榮寵,我們蕭家一樣能予你庇護。雖然我二哥現在無功無名,但你隻要同意,他也是願意博一個功名的。


  “而且,”她苦笑,“我生平願望不多,我隻想你和我哥好好的。我哥一定會待你很好的,你放心,真的。”


  我知道。


  若昭從不懷疑蕭嵐的用心,甚至因為燕姨娘的事,她更相信蕭嵐麵對這類問題的慎重。


  所以她的回答,也很慎重。


  “阿岄,這對雲淵來說,不公平,也沒必要。就算出了如今這件事,想嫁給蕭嵐,真心待他好的人,依舊能從蕭府排到長安城外。而我並非鍾情於他,不值得。”


  更何況,我能不能享常人之壽,都是個問題。


  “嫂子!”蕭岄瞪著眼看她,迷迷糊糊,而又眸間盈盈清亮,“感情的事,不是用值不值得衡量的。”


  若昭從地上抄起那一壇子酒,遞到她麵前,“算了,我陪你喝酒吧。”


  “喝就喝。”


  二話不說,又是咕嚕咕嚕一大口,清亮的酒液濺得滿臉都是。


  “我……”


  蕭岄噎了一半,從軟塌上一躍而起,滿臉漲紅,一口接一口地喘著氣。


  “你,你等著,我先去如廁,回來再喝。”


  蕭岄一走,若昭隻覺整個人被抽空了般難受。十一月的夜風穿過漏風的鬥篷,就像穿過她被反複刮削研磨幹淨的皮囊,連著她的骨頭磨得都是疼的。


  她向著院子外揚聲。


  “歌兒,你在院子外頭吧。你們家小姐喝醉了,去扶她休息吧。”


  這種難受感一直持續到她回到宣王府。第二天清晨一回那方小院子,她倒頭便睡得昏天黑地。


  睡夢中,柔淑宮外桃花飄落的影,明月樓下閃爍躍動的燈,連同她未曾見過的,塞外的雪,北國的風,秦嶺主峰太白山上的蒼鬆,都成了索命的冤魂,一根根將她越捆越緊,在她的夢境裏交織纏繞。


  李世默守在屋外急得團團打轉。


  因為福延坊,薛珩府上傳來消息說——


  那個汙點證人,薛琀,想見見宣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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