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秘門:西陵姐妹
話分兩頭,與此同時,漢州雒縣天師道。
當麵前那個和阿瀾姐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說出“阿瀾姐是誰”時,在場的若昭、世默以及風吟黎叔都愣住了,風吟不可思議地回頭看了眼躲開她擁抱的“阿瀾姐”,半天沒有合上張大的嘴巴。
寂靜半晌,風吟不甘心地問道:
“阿瀾姐你是失憶了嗎?”
“沒誰和你們玩失憶,”這水藍色衣裙的女子說話又衝又辣,她目光凜冽,直接刺向坐在最主位的李若昭,“你是他們這群人說話管事的吧,你說,你們是什麽人?”
“大膽!”李世默哪容得他人對她有絲毫不敬?就算可能是阿瀾姐的人也不行。他身體比說話還快地上前一步擋在若昭麵前,生怕這刁蠻女子一時衝動傷到她哪裏。
“你知道你麵前的人是……”
“世默稍等。”若昭輕輕按下他護住她的手,目光落在麵前那個潑辣淩厲的女子臉上。她和雪瀾也算是從小長到大,雪瀾的模樣,她最清楚不過。
現在仔細看來,似乎麵前這個女子的容貌和阿瀾姐確實有一點點不同,她的眼角更上翹一些,配合她這不可一世的神情,真像一隻渾身是刺的刺蝟。
為了驗證她某種看似天方夜譚的猜想,若昭道:“血魄姐姐,麻煩你看看她的臉是真的嗎?”
“你……”
藍衣女子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血魄反剪著手製住,隻得一動不動由著血魄毫無溫度的手在她的臉上摸索。
“是真的臉。”
“啊?那……”
風吟一臉懵懂。
就在剛剛她仔細端詳下麵這女子的臉之時,若昭突然想到之前漕渠案時和雪瀾入天牢見杜鬆,雪瀾好像提過一嘴,她有一個二十一年前失散的同胞妹妹……
趁著眾人驚疑不定之際,若昭聲音卻是出奇的淡定:
“你是西陵雪晴?”
“我……”還被反剪著雙手的女子聽到那個名字之後驟然睜大了雙眼,掙紮扭動的身體也有了片刻的僵硬。不過也就是一刹那的事,大約是覺得自己的反應過驚了,她又開始在血魄冰涼細長的手下掙紮。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你是什麽人?”
若昭並不買她的賬,徑自問道:
“你認識西陵雪霽嗎?”
“她!”
那女子脫口而出,剛噴出一個字便暗恨自己又被帶偏了,但是自己話說一半不說完總讓人看起來心虛,她硬著頭皮對上輪椅上那人看上去把控一切的從容。
“她……是誰?”
“她還活著。”
“我不認識她。”
“我在找她。”
“與我何幹。”
“她在找你。”
一番劍拔弩張你來我往,那女子卻在聽到最後一句話後,剛剛硬撐著堅不可摧不可一世的神情頃刻間裂開了一條縫隙,饒是被血魄反剪不得不趴伏下身子,她還是倔強地抬起蓄滿淚水的眼睛。這一次,她不再掩飾一閃而過的驚異,而是直勾勾地盯住剛剛與她交鋒的女子,哽咽的聲音起伏了幾個來回。
“……都死了二十一年的人,怎麽可能還在找我?”
在一旁全程圍觀的風吟腦子終於轉過來,她再一次不可思議地盯著還被血魄牢牢控製的人,組織了半天語言,才把腦海中的想法擠成一句完整的話來:
“她……是阿瀾姐的同胞妹妹?”
若昭歎了口氣,這又是一個漫長到一時半會說不清的故事,便淡淡道:
“血魄姐姐鬆手吧,她是自己人。”
她作勢自己推那輪椅,一旁的李世默見狀趕緊幫著她推到雪晴跟前。
“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像是突然被看到某種見不得人的情緒和經曆一般,雪晴背著若昭扭過身,扯住自己的衣襟,又用垂下的頭發遮住臉上的淤青。
看到她這般過激的反應,若昭趕緊安慰道:“你別誤會,我們隻是想知道有誰欺負了你,想幫幫你。”
“嗬……”雪晴像是想起什麽痛苦到不忍觸及的某些事,她衝著若昭淒惻地笑笑,隔著不知是被汗還是血浸成的一綹一綹的垂發,若昭都能看見她又無望又嘲弄的眼神。
“曾經也有人說想幫我,可後來呢……”
過了片刻,大約是覺得自己這樣表現太懦弱,雪晴鬆開攥著衣襟的手,將垂下的頭發故作瀟灑地一甩,又用手別在耳後,大大方方露出自己額頭、臉上、以及剛剛若昭還未注意到的脖頸後側的淤青。
“不說我了,我姐姐呢?她是怎麽回事?你們是她什麽人?”
看她渾身的傷痕,隻怕這小小丫頭吃了太多不為人知的苦楚。但她既然不想多說,若昭執意相問並不合適——這世間,本來每個人都有不為外人道的心傷,既然本人不想說,何必生生揭人傷疤?
若昭指了指旁邊的座位道:“坐下說罷。”
遣退了血魄黎叔和風吟,關上屋門,偌大的議事廳中就隻剩下若昭世默和雪晴三人。
“此事說來話長,你想從哪兒聽起?”
雖說基本可以確定麵前這個人就是阿瀾姐的親妹妹雪晴,但想要講清楚雪瀾的故事,卻不是個容易的事。雪瀾跟著若昭多年,牽涉若昭所謀之事的方方麵麵,她要講多少,她能講多少,都是個極其考驗說話者運用之妙的事。她和李世默的真實身份需要告訴雪晴嗎?劍南道黜陟使、劍門關伏擊之類朝堂的事需要告訴她嗎?甚至,阿瀾姐是宮裏人這件事需要告訴她嗎?
所以,她必須知道,雪晴,究竟知道多少,她是否牽涉到巴蜀這攤亂局之中?
這是個踢皮球的活兒,也是個試探深淺的活兒。李世默跟著若昭也算是學了不少,很快便能看清楚她的用意——她真的是活得太累了,話說出口,每一分都是算計。
不知道雪晴對於若昭的算盤知道幾分,她隻是順著若昭的話答:
“自打我有著連貫的記憶起,我就跟著養我的一個嬤嬤在江湖遊蕩。關於我姐姐的記憶,也就停留在我們曾經自小跟著母親學習易容術罷了。嬤嬤告訴我,我是五歲那年和姐姐走散的,也就是二十一年前。我想知道的是,這二十一年,我姐姐在做什麽,她和你們,又是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