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願驚醒

  「少爺啊，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喜歡吃點小點心，會疼人，對誰都好，就是總生病。身子好些的時候，就喜歡往花園裡去，看看花，看看樹，看遠小子爬樹摘花抓蝴蝶……


  「少爺的身子，是跑動不得的，他就遠遠看著，笑眯眯的，像個小仙童似的……


  「少爺他啊，疼了痛了從來不對我們說，都是自己生生忍著，好幾次少爺倒下了，我們都怕……幸好，少爺是個堅強的孩子，一次次都挺過來了……


  「只是，少爺越來越像個仙人了，總是笑盈盈的，卻總離我們很遠，好像一不留神就會不見了……


  「後來啊，少夫人你進門了，少爺才又有了人氣……少夫人，江嬸知道你委屈，你也是個好孩子，只是，只是……唉……


  「少夫人，沒有人真的怪你，老夫人他們只是還沒有想通而已。你不要，自己把自己困住了，江嬸看著，心疼……」


  江嬸停下了，吳夢已經安靜地睡了，看著她眉間的褶皺輕輕嘆了口氣，少夫人這麼好的孩子，老夫人是怎麼下得去手的……將薄被輕輕搭在她身上，擰暗了燈，輕手輕腳地關門出去了。


  「夢夢，我最喜歡你做的糕點。」


  是是，我現在又學會了許多新口味的糕點，你來嘗嘗看，喜不喜歡……


  「夢夢，院子里的月季是不是又開了，紅色的還是白色的？」


  是是，我帶你出去，看看那些花兒，是紅的還是白的……


  「夢夢，我不疼。」


  是是，你最厲害了，一點都不怕疼……


  可是，我好疼，心好疼。


  昏暗中，吳夢裹緊了身上的被子，沒有一點溫度的被子，也沒有那個人的氣息。


  第一次見到老夫人是那個人生日的時候那時候老夫人還是和藹的。


  那個人坐在輪椅上，拉著她的手，笑著跟老夫人介紹：「奶奶，這是我的妻子。」


  老夫人那時候還不知道「沖喜」的事，但是看著在吳夢的照顧下氣色慢慢轉好的孫子，一臉溫和的笑意：「看著是個好孩子。」


  「是的，她很好。」他與她相視一笑。


  老夫人樂了，打趣道：「不知道你的好媳婦什麼時候能給老太太生一個曾孫，讓老太太樂呵樂呵？」


  「我會努力。」他說得認真，完全不管身邊的她紅透了臉皮。


  那時候的他們，怎麼會知道，現在會變成這副模樣。


  吳夢背後傷的不輕，背上一陣一陣的疼，心裡也一抽一抽地疼，整個人暈暈乎乎的，想睡卻睡不著，但是又不算是醒著。


  半夢半醒間，不由自主地輕聲喃著：「疼……」


  迷迷糊糊中，感覺一股涼意鑽進了被子里，順著她的背脊流動，那股寒意幾乎要將她凍僵了，但是背上的疼痛卻漸漸消失了。很熟悉的感覺，熟悉到讓她滿心的委屈怎麼也忍不住，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下，她張了張嘴，想要喚一聲那個人的名，最終還是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她怕，怕驚碎了痴纏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