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七 蛛絲馬跡
伊文必須承認,維特·康納是極有悟性的繪畫天才——在他簡要描述了自己的設想之後,維特很快便領悟了他的意圖。
「你的想法還真有些與眾不同,」維特當時如此評價道,「我恐怕得多花點時間,才能把成品給你。「
「沒問題。」伊文爽快地答應了。
欲成大業,不急一時。伊文一向很有耐心。
於是,三天之後,伊文按照約定,來維特的房間取他的服裝設計圖。
門依舊鎖著。
伊文對此並不意外。
像往常那樣,他伸出手,輕輕敲了敲門。
但時間過去了很久,維特的小鈴鐺聲遲遲沒有響起。
難道維特睡著了?伊文皺起眉頭,在心中暗暗猜測。
就在這時,埃德加·德拉根沿著走廊朝這邊走來,兩人的目光隔著空氣撞在了一起,臉上不約而同浮現出疑惑的神情。
隨後埃德加率先開口道:「維特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出門了?」
伊文搖搖頭,回答道:「沒有。我和他約好,今天來取些東西。」
「哦,原來如此,」埃德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停頓了片刻,又接著說道,「維特有事出去了,他把鑰匙給了我,你的東西應該就在房間里,直接進去拿就行。」
伊文思忖了片刻,回答道:「那就多謝了。」
隨即,他後退一步,埃德加順勢走上前,掏出了房門鑰匙。
鑰匙上拴著熟悉的鈴鐺,
迎著微風,
叮噹作響。
門開了。
不出所料,維特不在裡面。
門內寂靜一片,
不論是現在,
還是過去。
設計圖就靜靜地擺放在桌上,和維特自己的畫堆在一塊兒。
那些畫正面朝上,色彩鮮艷,彷彿有刺眼的陽光透露出來。
伊文徑直走上前去,拿起設計圖,塞進自己的衣兜里。
他沒有嘗試去翻看那些畫的背面。
隨後,他跟埃德加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這裡。
這個地方的氣氛有些陰森,他不想多待。
不過最關鍵的原因,還是他不想干涉男爵的家庭矛盾。
*******
待回到莫德商行后,菲特老闆早就按照伊文的要求,請來了鎮上最好的裁縫。
那裁縫顯然是著迷於東方絲綢的優良材質,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商行那批東方貨,直到伊文走進店內,方才不舍地回過頭來。
「小子,你父親所說的那個丹恩先生,他什麼時候才會過來?」
伊文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敢情他把我當成了菲特老闆的兒子?
於是他乾咳了一聲,對裁縫解釋道:「我就是伊文·丹恩。」
這一回輪到裁縫目瞪口呆了。
他揉了揉眼睛,還是沒法把莫德商行的真正決策者和眼前這個小男孩匹配起來。
但伊文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耽擱時間。他從衣兜里掏出疊得整整齊齊的圖紙,將其展開,擺在裁縫的面前。
「這是莫德商行想要生產的服裝,」伊文微笑著說道,隨後指了指旁邊的絲綢,「材料的話,用這些就好。」
裁縫的目光停滯在設計圖上,久久沒有回應他的話。
伊文也不著急,只是耐心地在一旁等著。不管怎樣,他很欣賞這位裁縫對工作認真嚴謹的態度。
不知過去了多久,裁縫方才回過神來。他猶豫了片刻,對伊文開口說道:
「丹恩先生,這個樣式的衣服,在做好之後能不能留給我一件?我想買件送給我妻子。」
伊文差點笑出聲來。他萬萬沒想到,裁縫糾結了這麼久,竟憋出了一個這樣的問題!
於是他爽快地回答道:「當然沒問題!到時候,給你打九折。」
*******
裁縫拿了設計圖后就開始幹活了,伊文搬了把椅子,像菲特老闆平常那樣坐在店門口曬太陽。
在秋日的下午忙裡偷閒,又何嘗不是一種美好的享受?
但悠閑的時光沒有持續多久,伊文的小憩就被一陣馬蹄聲打斷了。
他抬起頭來,就望見十幾個人騎在馬背上,停在他的面前。
這些人都披著黑色斗篷,迎著秋風,颯颯作響。
伊文不自覺地想到那些闖進燈塔鎮小屋、殺死父親的那些神秘人。
他們……是一夥兒人嗎?
還未等他想明白,領頭的那個人便從馬上跳下來去,把一張畫像塞到伊文手中,同時用冷冰冰的腔調問道:
「你見過這個人嗎?」
伊文的目光突然變得格外凝重。
他低下頭,眯起眼睛,仔細端詳著圖畫上的面孔。
那是一個女人,大約三十餘歲,
雖然青春的氣息已經從她臉上消逝,但悠悠歲月卻賦予了她成熟的風韻,
那是一種褪盡鉛華的獨特美感。
但伊文的視線卻停留在女人的眼睛上。
那是一雙明亮有神的藍眼睛,
幽幽的眼神,
彷彿穿透了紙面,落在了伊文的身上。
伊文的嘴唇於不知不覺地抿成了一條縫。
這雙眼睛讓他感到格外熟悉。
沒錯,
就是在諸聖節晚上見到的那個抱黑貓的小女孩。
她們的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難道……她們是母女?
伊文有些捉摸不透了。
「沒見過。她是誰?為什麼她會被通緝?」他疑惑地問道。
「她叫莫甘娜,是被記在父神教會黑名單上的魔法師,」披著黑斗篷的人淡淡道,「教會委託我們緝拿她。」
原來如此!
伊文默默點了點頭。
他暗暗思索,這些披黑斗篷的人應該屬於某個獨立第三方組織,收人錢財,替人做事。
畢竟,他們口中所說的是「委託」,而不是「命令」。
就算是父神教會,與他們之間也不過是生意往來的關係。
那麼,又究竟是誰,委託他們刺殺父親——或許還得包括伊文自己在內?
伊文沒有答案。
不過,在父親逝世的那一天,黑衣人里隱藏了不少騎士——能請這麼多騎士出手,想必那個幕後黑手肯定花了大價錢吧!
不知不覺間,伊文只覺得自己背後泛起了陣陣涼意。
他告訴自己:父親說的沒錯,我的敵人比我想象中更加強大。不管怎樣,在擁有自保的能力之前,我絕不能輕舉妄動。
此時此刻,望著黑衣人在陽光下愈行愈遠的背影,伊文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既然蛛絲馬跡已經浮出水面,
那麼父親的劍,
還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