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決意
黃金海岸的救援中心離這裡不算太遠，直線距離不到三百米。走路過去差不多四五分鐘的樣子。
趁著這段時間，夜啟問了那個女孩幾個問題。包括奈奈希和冷心瞳在內，三人算是知曉了女孩和她媽媽彼此的名字——伊娃與司簌。
儘管名字有些奇怪，但夜啟決定不去在意，權當是從海外來的外國遊客。畢竟這年頭，名字比這更怪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夜啟示意冷心瞳和奈奈希由那在救援中心門外稍作等候，自己則領著伊娃邁步進入了這棟兩層高的建築物。
與一般的辦事大廳類同，櫃檯後方坐著四五名值班人員。其中一名則是跟夜啟早上對接工作的熟面孔——
一位年近三十的女性。清爽的妝容和髮型給人一種十分精幹的感覺。
夜啟看見她，當即端正姿勢，並規規矩矩地向對方微微低頭問候：
「張老師。」
被稱呼為「張老師」的女子聞聲，就抬起臉朝說話人望去。
「.……夜啟？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卻見她直接放下手頭上的事，然後起身繞過櫃檯行至夜啟面前問道：
「那邊的工作呢？」
輕皺細眉的她，發問的語氣顯得有些訝異。不過當她餘光偶然一瞥，頓時就知曉了夜啟的來意。從事這份工作已久的她看人經驗極為老成。
「是遇到什麼突發情況了吧。」
「是的。」
夜啟點頭的同時朝自己身體右側看去。正被他牽著手的少女似乎察覺到對方的目光，便回望了他一眼。
「她怎麼了？」
「和她媽媽走散了。」
「走失孩童么……」微微俯身的「張老師」大概端詳了一番伊娃的臉，接著就直起身子說道，「行，我知道了，交給我吧。」
「那就麻煩你了，張老師。」
夜啟向女子道過謝后，就示意伊娃去女子那邊。然而伊娃卻是緊緊地攥著他的手，壓根就沒有要放開的打算。夜啟見狀只得彎下腰勸慰道：
「沒事的，伊娃，這個姐姐可以幫你找到你媽媽。」
她叫伊娃么.……暗自心想的「張老師」於是向伊娃和婉地微笑著說：
「如果只是找人的話，我想我可以幫到你。對了，你媽媽叫什麼名字？」
被擅自搭話的伊娃面無表情地望著女子，眼神中似蘊含著一抹糾葛之色。
「啊……抱歉，張老師。這孩子比較怕生。」
「.……怕生，么？」
那張不近人情的冷漠臉，怎麼看都不像是怕生吧？——不過這也只是在心底想想，女子並沒有將自己的困惑直說出來。
伊娃不主動道出司簌的名字，夜啟自然也就沒有替她說明的打算。
「.……這樣吧，我先查查她的信息，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張姓女子說著就將視線收回，並走到她的原座位處，利用理事會的市民登記系統，在電腦上輸下了「伊娃」兩個字。
可惜沒過多久，她便遺憾似的輕搖了頭。
「查不到……西泫島的登記市民裡面，沒有叫伊娃的女生。」
「應該是海外來的遊客，所以才查不到吧？」
針對女子的發言，夜啟顯得毫不意外。然而女子下一句話的內容，卻將夜啟震得一驚——
「如果是海外的旅客，進島的時候也會被要求登記臨時身份信息。但是在名冊當中，無人吻合。過去的記錄也找不到。」女子說完就抬起臉望向夜啟問，「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思是……伊娃她是通過其他途徑來到西泫島的？」
「也可能，『伊娃』這個名字是昵稱或者假名。」
女子幽幽道出另外一種可能。
「昵稱或假名嗎.……可是，她和我們畢竟是第一次見面，沒有理由報昵稱或者假名吧？」
夜啟蹙眉思索了小半晌后，對女子的猜測提出質意。
當時在問及伊娃的姓名時，對方給的反應相當自然和平靜，想來那應該不會是演技。
「就算你這樣說.……事實就是查不到關於這個女孩的任何信息。怎麼樣？要交給警備糾紛隊嗎？」
「唔……」
夜啟低頭看了眼身側伊娃的臉孔，表現得拿不定主意。
交給警備糾紛隊理應最為妥當，她的母親司簌也有可能已經報案找人。只是.……夜啟總覺得如果真這樣做了，大概率會產生出不好的結果。然而他自己一時也說不上來究竟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他只是在遵循自己的直覺罷了。
放著不管……大概也不行吧？夜啟嘆著氣心想。原本的目的就是為了幫助她才來這裡的，如果沒有盡到什麼作用，難免會心有愧疚。
「那個.……伊娃，你在那邊的長椅上等我一下，我想和這位姐姐單獨說幾句話。」
夜啟指著位於大門內側附近的藍色長椅，示意伊娃去那裡等他。少女則乖巧地「哦」了一聲，鬆開夜啟手的她便徑直地朝目標位置走去。
打發走伊娃后，立於櫃檯前的夜啟稍稍往前探了探身子，與「張老師」拉近了對話距離。
「或許由我來說不太合適，但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什麼？」
面對夜啟樣似疑神疑鬼的舉動，張姓女子不明所以地問道。
「伊娃的母親，似乎是叫司簌。」
夜啟壓低音量透露，避免被伊娃聽到。
「司簌.……？」
「嗯。來這裡的路上，我曾向她打聽過關於她母親的事情。可惜的是.……她只告訴了我她母親的名字。」
「稍等一下.……」
女子在電腦上敲出了兩個同音字，搜尋無果后又接著換了其他的字。
暫且無事的夜啟於是轉身望向伊娃所在的位置，發現她正在和門口的冷心瞳與奈奈希聊著什麼。直至一道聽來讓人振奮的聲音傳出，夜啟這才趕忙回望。
「——有了！」
「查到了？」
嗯——面對夜啟的詢問，女子用了無比認真的眼神點頭，並說道：「西泫島國際機場留有她的出行記錄……三日之前，她曾搭乘DF8712航班，從聖都維拉迪基亞飛往西泫島。而且，同時間購買那一票航班的，似乎只有她一個。」
女子頓了頓語氣，接著又說：「僅就時間上來看，那個名為司簌的女人會來黃金海岸倒也說得通，可是這個叫伊娃的女孩.……總不會是司簌的私生女吧？大老遠地從聖都飛過來，為了見見自己女兒什麼的……」
言語雖然聽似是在開玩笑，但夜啟已經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倘若要為司簌和伊娃的關係進行佐證，也許還真是私生女也說不定。
「等等，好像不太對勁……」
女子驀然一轉嚴肅的臉色，讓夜啟的神經不由自主地也跟著緊繃。
「哪裡不對勁？」
「司簌用來購買機票的身份證.……上面的年齡顯示為二十九歲。」
「二十九……？確定沒有看錯嗎？」
夜啟忍不住把頭往前伸了幾公分，想要目睹散發著白光的屏幕上的畫面內容。
「那個女孩看著少說也有十二三歲了吧？司簌總不會是在十六七歲的時候懷上的她.……」女子說著就將像是在打量對方的眼神投向面前的夜啟，「那不是和你現在差不多的年紀？」
「呃……」
女子的發言令夜啟一時啞口。
先不說是否符合聖都的條令，光是十六七歲懷胎這一點就已足夠讓人十分震驚了。那個年齡真的有能夠好好教育子女的能力和時間嗎？與女子的想法一樣，夜啟對此同樣表示嚴重懷疑。
「我還是覺得把她交給警備糾紛隊的好。」女子用十分肅穆的眼神看向夜啟，「.……說不定事實真相和我們所猜想的都不一樣，關於伊娃和那個叫司簌的女人之間的真正關係，包括伊娃的真實年齡和來歷。如果到時候牽扯到了什麼別的事件，或許就不是你我能處理的了……所以，儘早做出決定吧，夜啟，要交給警備糾紛隊還是就這樣放任不管，她畢竟是你帶來的。」
「我明白了.……」
夜啟語氣沉重地應道。
作為這裡的工作人員，女子看問題的角度的確要比眼下的自己成熟不少。
伊娃說她和自己的母親走丟，夜啟就相信了她的話。
他擅自將伊娃想成在偌大的黃金海岸走丟的受害者，不小心跟丟了與她一起來這裡的司簌。
可是不對，夜啟不能這樣斷定。主動向伊娃搭話的人是自己，而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和隱私，甚至伊娃全程說假話的可能性也並非一定為零。
在那種情況下，夜啟看似伸出援手的行為，到頭來反倒會成為誘拐少女的犯罪動機。
「既然已經明白了，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女子朝夜啟微微笑了笑。夜啟則低頭向對方致意：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你，張老師，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言罷，夜啟隨即轉過了身。伊娃，我們走吧——他朝生有一頭綠色長發的少女喚道，而後便步出了救援中心的大門。
候在大廳外面的是冷心瞳和奈奈希由那，兩人見夜啟朝她們這邊邁步走來，便空開了一個身位，讓夜啟站在她們中間。
「怎麼樣？有結果嗎？」
奈奈希當先追問道。一旁的冷心瞳雖然沒說什麼，但想要知道結果的心情與奈奈希由那一致。
「算是有吧.……」夜啟含糊地回話，「我想問問班長，看她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咦……？意思是說其實並沒有找到伊娃的母親嗎？」
「人的確是找到了，至於具體在哪.……」
夜啟話說到一半就輕輕搖了頭，那意思不言而喻。
「心瞳，由那。」
我在，怎麼了？——被夜啟突然叫到，恰巧異口同聲的二女於是發出了不解的疑問。
「離午休時間還有差不多一個小時左右.……麻煩你倆，這段時間陪伊娃玩。」
「噢……這倒是沒什麼問題。」奈奈希沒想多久便一口應了下來，她望著夜啟說道，「那麼，一個小時之後，我和心瞳姐再來找你。當然還有伊娃。可以嗎？伊娃？」
「嗯……」
草綠色頭髮的少女語氣平緩地應道。
雖說奈奈希的確答應下了夜啟的提議，但夜啟發現她和冷心瞳並沒有要離開的打算。兩人領著伊娃，跟隨夜啟重新返回到了露天泳池的池畔附近。
「就算你們跟著我，我也不能和你們一塊兒玩啊……」
夜啟拖著疲憊的身子深感無力地說道。一想起那個用塑膠製成的救生椅坐墊，夜啟的屁股便沒由來得開始隱隱作痛。
然而奈奈希卻顯得毫不在意，她說：
「我知道啊~我們來這裡是想玩那個滑水道，哥哥你就在上面看著就好。心瞳姐，我們走吧。」
「好。」
黑髮少女如是說完，奈奈希就主動牽起了伊娃的左手，領著她朝安置有滑水道的泳池西側走去。
爬上救生員座椅的夜啟遠遠望著三名少女的倩麗背影，隨後又將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泳池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