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噩耗
事實上，這並不能怪維加拉，實在是因為這個名字於她而言太過異常。
如果說除了阿斯特麗德之外，她這輩子最不可能忘記的人名，戴絲諾米婭絕對能夠擠進前三。
她和席亞拉會有今天這番因果，要說皆拜阿斯特麗德所賜雖不為過，但實際上也與當時作為二人的被求助者的戴絲諾米婭有那麼一絲關係。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叫戴絲諾米婭的女人，竟然也是一位魔女。
「這就是宿命嗎……」
維加拉的思緒霎時飄蕩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戴絲諾米婭既是魔女，以如今身居館長之位這一點來看，那麼就不可避免地聯想到同樣任過館長一職的阿斯特麗德。
換句話說，就算當時真的尋到了戴絲諾米婭，且獲得了她的庇護，可就魔女這一身份而言，自己和姐姐想必最終也脫離不了成為魔女的下場。
即使往好的方向想，或許戴絲諾米婭不會像阿斯特麗德那樣直接逼迫自己和姐姐將靈魂獻給惡魔，但也無法保證她不會通過其他手段間接促使自己和姐姐變成魔女——畢竟，能成為魔女圖書館館長的女人，沒有一個是善茬。
可是……這樣下來，最應該受到懷疑的反而是那名領著自己和姐姐走出雪地的無名老者。
以死亡來換取最後的信任？還是說……
「計劃從一開始就已經制定好了.……那場大火，包括那個老人救我和姐姐逃出，以及讓我們去找戴絲諾米婭，甚至不惜以生命為代價.……又或者是……不對，不應該是這樣。制定這一連串計劃的人，沒理由只將我和姐姐救出……為了讓我們心藏怨恨的活下去？可是這樣做的意義又在哪裡……那時的我還有姐姐，只是兩個再尋常不過的普通人而已。」
「維加拉……？」
夜啟輕聲喚了維加拉，可惜本人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考當中，對外界的聲音置若罔聞。
「假如，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戴絲諾米婭的計劃——燒掉村莊，引導我和姐姐前往都城，再被阿斯特麗德抓去，繼而產生對她的憎恨之心……但是那個時候的戴絲諾米婭還不是魔女圖書館的館長，還是說，她早已預料到未來的自己會繼承館長之位？不行，無論怎麼想都不合理.……」
激動過後的維加拉驟然轉變的認真表情讓眾人如坐霧中。能看得出來，那並不是刻意擺出的臉色。
「不過，無法否認的是，就培養魔女這一點來說，阿斯特麗德的能力的確足夠出色，若不然我也不會晉階如此迅速。如今能想到的唯一一種可能性.……」
「——維加拉，你還好吧？」
靜靜立在一旁的奈奈希由那驀然出聲。如同是擔心維加拉的狀態一般，只見奈奈希緩步走到維加拉身邊，動作輕柔地握住了她的右手。
受於從手心隱隱傳來的溫熱觸感，維加拉總算回過了神。
「謝謝，我沒事。」
維加拉同樣動作輕柔地擺脫了奈奈希的左手，她看向希爾德道：
「戴絲諾米婭現在就在館內嗎？我可以見見她么？」
「這個時間點，館長她大概率會在後室.……」
話說到這，希爾德就將視線移向維加拉身後的夜啟和冷心瞳。不過，這並不是為了徵求兩人的意見。她說：
「大人身為館內人員自可隨時覲見館長，但是你們幾位.……」
希爾德雖然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夜啟又怎會察覺不到她的意思。
「維加拉，我們在提亞洛里安等你。」
夜啟交代完便拉著冷心瞳和奈奈希由那順著大門口離開了。
目送三人的背影漸漸消失於街角，維加拉這才轉過身，也未理會立於一旁的希爾德，而是徑直地朝大廳右側的走廊緩步行去。
希爾德所說的「后室」，維加拉自然清楚其所在。不管怎麼說，她在這座圖書館也呆了不少年。要說唯一和其他魔女有所區別的地方，則是她與席亞拉並不在館內居住。被改造成宿舍區域的圖書館二樓，包括席拉亞在內，兩人甚至至今都未曾上去過。
究其原因，還是在於二人無法徹底抹除對於「魔女」這個群體的心理隔閡。儘管她們自己也是魔女。
漫步在這條寬敞走廊內，維加拉思緒宛轉不止。
她想到杳無音訊的姐姐，又想到阿斯特麗德臨終前露出的那副凄慘表情。
「戴絲諾米婭身為現任館長，她應該會有所頭緒。」
維加拉自語著，邁步走進了陳列有一排排落地式書架的后室。
時值上午九點，尚在後室內查詢書籍的人目之所及只有一位。維加拉雖然沒有見過戴絲諾米婭的真容，但那人身上散發出的獨特氣息卻是令維加拉第一時間就確認了此人的身份。
那人似乎也覺察到了維加拉的出現，她將手中之書放回到面前書架的隔板上，主動朝維加拉這邊走了過來。
「牽扯命運紅線之人，你終於肯現身了。」
「命運.……紅線？」
靜靜立在原地的維加拉輕吐了口氣，那人的話語讓她捉摸不透。
「意思是，你知道我會來這裡？」
「萬物輪轉，皆有定數。彼之惠臨，亦復如是。」
女子輕抬右手，指向維加拉背後的扇形門扉。魔力波動乍現，門扉應聲而闔。而做完這一動作的她，已然臨近維加拉面前。
「若非外因襲擾，此刻的你不應是這副模樣。」
女子說完便靜靜闔上眸子，發出如同即將沉入遙遠深淵的短暫嘆息。
「外因？是指那本金書么.……」
當然，問出這句話的她也沒想著能得到什麼答覆。趁著這間空當，維加拉凝目向前望去。
披肩秀髮在胸前散落成兩束，脖頸下方則是點綴有白色褶皺花邊的墨黑長款禮裙。
胸口處垂掛著串有翡翠寶石的波洛領結，也許是白天的原因，寶石所散發出的微弱螢芒被陽光所掩蓋，致使它看上去僅是一件普通的飾品。
維加拉將目光上移，最終停留在女子那張無比清冷卻又十分精緻的面容上。
似乎真是受於維加拉隱隱帶有敵意的視線，女子重新睜開了那雙深棕色的瞳眸。
「彼之來意我已知悉，若存欲探究其中因果之意向，可與我移步別處。」
女子說完也不等維加拉反應，就自顧自地朝連接著這間大廳的左側室走去。淡然的神色就像是毫不擔心維加拉會就此離開一樣。
「嘁……！」
雖說自己已經陷入主導權被對方掌握在手中的立場，可那迫切想要知道一切的內心卻驅使著維加拉即便心生厭惡也不得不跟上那名女子的腳步。
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默默地走著，明明只是數十步的距離，然而在維加拉的眼中卻宛如獨自值守漆黑長夜般漫長。
她完全拿捏不住戴絲諾米婭的真正意圖，她討厭這種在自己不知情的狀況下便已然陷入對方的計劃當中。
就彷彿一個只曉得遵從指令的齒輪。
吱呀。
兩米寬高的方形門扉被戴絲諾米婭推了開來，而伴隨這一動作，由暗逐漸轉明的室內景象便清楚呈現在了維加拉眼前。
說是由暗轉明，實則那並不是房間里有類似機關的構造，而是被當成壁燈一樣裝飾在房間四面牆壁上的透白水晶球。只需往裡灌注一定量的魔力，便可成為半永久性的光源。
戴絲諾米婭當先踏入其中，摒去猶豫的維加拉也邁步跟了上去。
房間不大，卻顯得十分空曠。除了置放在東西兩邊的落地書架外，剩下能被稱為「傢具」的也只有橫放在正對房門方向的深棕矩形香木桌，以及後方的樸素靠背椅了。
那張椅子毫無疑問屬於面前的女子，這麼一想，用「私人辦公室」來形容倒是更為恰當些。
「如有需要，那邊的座椅你可隨意使用。」
戴絲諾米婭指了指靠放在東邊書架旁的簡易無背椅，然後便朝著她的專屬座椅走去。
盡量避免站著說話——維加拉是這麼理解戴絲諾米婭話中意思的。
「那麼我就卻之不恭了。」
將魔力引至指尖，再傳輸至那個椅子，維加拉操縱著它飛到自己身前，而後與戴絲諾米婭隔著木桌相視而坐。
「關於我姐姐席亞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維加拉倒也沒有表現出拘謹，她直抒其言道。
「席亞拉……」
端坐於靠背椅上的女子將先前置放在桌面上的馬克杯優雅地拿起，淺啜了一口裡面尚且留有半杯的冰咖啡。
「真相往往殘酷至極，即便如此，你也要聽從自己內心的想法么？」
戴絲諾米婭端著馬克杯微微偏頭反問。
維加拉略顯緊張地吸氣說：
「嗯，還請告訴我。」
凝視著維加拉緊張中又帶有幾分堅定的紫黑瞳孔，戴絲諾米婭像是下定決心般說道：
「.……她的生命之線已然斷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