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貝蒂的去向
窗外是整片濃密的黑暗。
缺少霓虹燈的點綴，城市中因而充斥著如同幽林般靜謐的氣息。
與西泫島截然不同的夜晚——
一處遠離市中心的普通旅館——內部空間絕不算寬敞，卻也足夠上乘舒適。
受制於每個房間至多僅有兩張床位，於是在眾人的商討下，夜啟與維加拉一個房間，冷心瞳則和奈奈希由那一個房間。
緊靠窗檯擺設的高腳方桌，與辰羽學園學生公寓的單人書桌一般無二。冷心瞳端坐在方桌前的椅子上，用手撐著臉頰，透過面前的玻璃窗微微歪著頭遙視遠方，蘊有英氣的赤紅瞳孔隨著少女每一次眨眼而向外散發出令人捉摸不透的詭秘紅光。
「心瞳姐，已經很晚了。」
打破這股安靜的是一聲語調溫柔的清澈嗓音。
「嗯，我知道了。」
遁聲回首的冷心瞳對著聲音的主人笑了笑，便從椅子上站起身子，朝並列擺放的其中一張單人床緩步走去。
坐在另一張單人床上的奈奈希看了心瞳那模樣，像是放心般地暗暗鬆了口氣。
奈奈希她們被侍女領到這裡是晚上八點左右時候的事情。或許是地理位置導致，儘管已經到了這個點，這間旅館卻仍留有不下餘一半的空房間。
出於安全考慮，夜啟自然是將房間選擇在了奈奈希和冷心瞳的隔壁。
與對方一樣的房間布局，除去方桌和兩張床位之外，從玄關延伸至窗邊的地面全部由條形的木製地板鋪建而成。而此刻的夜啟早已拉上了灰暗窗帘，脫掉鞋子的他就要順勢倒在床上準備入睡。
「.……有點奇怪呢。」
恪忠職守女僕職責的維加拉並沒有如夜啟一般選擇儘早入睡，而是靜靜立在窗邊，掀起灰紗窗帘一角，向外遠望著。
夜啟等人所在的房間為這間旅館的二層，透過窗戶剛好能夠看到植在旅館周圍諸如懸鈴木的綠色植被。
清冷的夜風令樹枝靜靜搖曳，銀色月光照耀其上。
缺少建築物群的景象使這間旅館顯得異常孤單，空曠的漆黑路面上只能看到三三兩兩的行人。
也許是為了避免有可疑人員闖入這間偏僻旅館吧。這麼想的夜啟於是開口問了：
「你是指……？」
「與莫妮卡她們分開是在中午時分，可一天過去，卻還是未有一點消息。」維加拉沒有回頭，她說，「按照圖書館的調查效率，這種明明是早就知曉的事情，根本不會耗費多少時間就能打聽到。更何況，她們兩人本就是圖書館的人。」
「這樣嗎？我還以為至少得等上個兩天呢。」
由莫妮卡交給夜啟等人的菲魯銀幣共計六十枚。按照都城的旅館價格，剛夠眾人住兩天，還能剩下一些吃飯用的零錢。夜啟會產生這種想法也是源於此。
維加拉輕搖了頭，然後緩緩放下用左手撥開的灰紗窗帘，接著便轉過身，面朝夜啟說道：
「我預計的時間是在晚上用餐那會兒，位於市南區的魔女圖書館距離提亞洛里安也只不過兩英里左右，就算不用魔力純靠步行，往返一次也就兩個小時而已。再加上獲取情報用掉的時間.……」
「剛好就能在晚餐時分和我們會合，是么？」
夜啟道出了維加拉未能說完的話。
「.……是的。」
維加拉似不安地回望了一眼窗外。
月色已暗，原本散發著銀色光彩的樹叢逐漸被黑影蓋過。
黑壓之下，借著月光依稀能分辨清楚長相的行人也悉數沒了蹤影。
「時間不早了，今晚就先休息吧。」夜啟拉開被子將自己脖頸以下的部位全部裹了進去，「貝蒂她們.……如果明天還沒有來找我們，就得煩請你帶我們去一趟魔女圖書館了。」
「你確定嗎.……？」
被長長黑髮遮住的維加拉的耳朵，像是小貓一般地輕輕動了一下。
「說到底，貝蒂和莫妮卡的存在於我們而言形同局外人。若能幫到忙自是最好，可世事本就喜歡超脫人所料，還是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吧。」
「.……最壞的打算。」
維加拉低垂著眼眸，口中同時喃喃自語。
再一抬頭，卻見夜啟已然闔上了雙眼，兀自陷入沉睡。
隔天早上的天空極為晴朗。由於夜啟等人預定了兩天的房間，因此早晨並沒有侍女前來進行清潔房間等舉動。
旅館內包含有類似餐廳一樣的房間，如果有在此就餐的意向，每人需要另行支付兩枚菲魯銀幣。好在用餐形式乃是自助，因此不用擔心會出現吃不飽的情況。
餐桌上，夜啟草草將自己接下來的行程打算給眾人說明了一番。
動身前往魔女圖書館這個提議看似是由夜啟提出的，然而實際上卻存在著維加拉這一誘因。冷心瞳不會不清楚。不過她雖心生顧慮，但也沒有說什麼反對的話語。
依靠維加拉的空間轉移術式，夜啟他們抵達圖書館只用了十幾秒的時間。
「這裡就是魔女圖書館？」
夜啟緩緩端量著矗立在四人面前的這座古老建築物，然後訝異地詢問出聲。
「嗯。與大多組織和勢力不同，帝國上下，名為魔女圖書館的只有這一處。」
維加拉語氣平緩地解釋。
「和西泫島的圖書館區別還真大。」
夜啟邁步朝前走去，並說出了悠哉的感想。
眾人腳下所踩的這塊地面是名叫扎克羅斯的大街的中部區域，代表倪克斯帝國的商業品牌和魔具販賣店比鄰而立，在都城內算是屈指可數的商業區塊。
沿街可見販售魔具、零件及服飾的各色店鋪一家挨著一家，從光顧者的穿著打扮來看，基本都是帝國人。雖然如此，但是就街道上行人的密集程度而言，哪怕與西泫島西南區相比也絲毫不落下風。
據維加拉的說法，魔女圖書館曾移址過兩次，後來才搬到了這裡。選擇此處，也是出於那一代的館長看中了以商業要衝聞名於帝國的扎克羅斯大街這一點。換句話說，衰敗下來的圖書館如今已徹底轉變成了一個以盈利為目的的商業性組織。
哪怕是將館內魔女外遣刺探情報，最終目的也是為了以情報換取個中利益罷了。
不過這些年的穩步經營，倒是讓魔女圖書館隱隱蘊育出一家獨大的趨勢。
在魔法界，若想進行情報交易，在大家的潛意識中，魔女圖書館必然首當其衝。
「走吧。」
隨著夜啟的邁步，三女也依次跟上。
圖書館外頭擺放著樣似傳統工藝品的石雕，正門前卻沒有懸挂類似牌匾一樣的東西。
如若不是因為正門持續呈大敞的狀態，過往行人能夠十分清楚地看到門內的景況，否則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裡單純的只是某個貴族家的宅邸。
畢竟相對於倪克斯帝國的建築風格，這座圖書館實在是過於普通。
「維加拉，你來帶路吧。」
夜啟在三米多寬的正門前駐足，而後轉頭看向立在自己左側沉默不言的黑髮少女。
維加拉點了點頭，接著便跨過正門，當先朝大廳內走去。夜啟他們則與維加拉錯開了兩三個身位。
與一般商鋪不同的是，圖書館的一樓大廳沒有專門負責接引顧客的人員，如果想交易情報，或是借取、買賣圖書，需要自行前往前台詢問單獨負責某一區塊的工作人員，也就是所謂的魔女。
遊盪在大廳里的人員或多或少都注意到了夜啟幾人的存在，雖然詫異於眾人的穿著，不過好在令夜啟煩惱的事情並未發生——沒有人主動找他們搭話。
三人就這麼默默跟在維加拉身後，直到作為領路人的維加拉停在了前台的位置。
「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富有磁性的女性嗓音響起，吸引了夜啟等人的注意。
聲音的主人和夜啟他們隔著一條十餘米長的可可色櫃檯，櫃檯後方除了她以外，其左右分別還坐著其他幾名女子。而向維加拉搭話的這名女子，此時正平視著維加拉，嘴角同時掛著職業性的微笑。
應該是出於維加拉樣貌和體型改變的原因，有著魔女身份的說話人並沒有認出維加拉的真面目，僅僅是將她當成了一般客人。
維加拉倒也沒在意，她只是平靜地開口說道：
「我想換取情報。」
「情報交易受理，請問內容是？」
「有關於元老會的消息。」
「元老會……」
那名女子說著從一旁堆積在一起的資料中抽出了一個黑色資料夾，並將其翻了開來。
站在維加拉身後的夜啟裝作隨意地瞄了一眼被夾在其中的紙張，可是看女子那副模樣似乎並未打算對此避諱。
她直接將資料攤在了桌面上，然後從其中拿出了兩張老舊的牛皮紙，接著說道：
「煩請詳細闡述需要交易的情報內容。」
維加拉回頭望了夜啟一眼，在得到代表肯定的點頭后便朝那名女子回道：
「澤娜的具體出行時間，以及.……所在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