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疑心

  「.……不過話說回來，想要進入元老會偷取或是破壞掉那個東西，就算有我和貝蒂在，恐怕也幫不到你們什麼忙吧？」

  莫妮卡問的也正是貝蒂眼下的疑惑。

  「元老會既然不惜派出加布瑞拉前往遠海的島嶼也要得到天使的血液，足以證明那件東西對元老會而言同樣無比重要。這麼重要的東西，身邊不可能不派人嚴加看守。最糟糕的情況，或許是奧倫那個老傢伙親自把守也說不定。即便我們真的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溜進去，屆時若對上奧倫，又該怎麼辦？我可不想和那個老傢伙扯上什麼關係。」

  「看樣子，你們是決定幫我們了？」

  從貝蒂的話語中，夜啟倒是聽出來了一些貓膩，因此他並未直面回答貝蒂的問題，而是出言向貝蒂二人再次確認道。

  可誰知貝蒂卻並未立刻接話，而是默默將視線轉向了坐在角落裡的銀髮少女，露出似乎在盤算什麼的表情。

  一時間陷入沉悶的氣氛令奈奈希莫名緊張。她抬頭回望貝蒂，複雜的眼神能夠看得出少女此刻內心的猶豫。

  「由那，沒事的。」

  坐在奈奈希身旁的冷心瞳悄然握住她的左手，並向她投去安心的眼神，暫時緩解了少女緊張的心情。

  貝蒂——莫妮卡輕喚了一聲。和貝蒂多年搭檔的她，從貝蒂的一舉一措當中就能推測出眼下的貝蒂正在想些什麼。

  與平時不符的平靜臉色，這是在心底悄然衡量風險與回報的模樣。

  似乎是覺得端量的差不多了，貝蒂又用眼角餘光掃視了一眼坐在她斜對面的維加拉。

  就在夜啟準備說話的前一秒，她終於開了口：

  「.……哼，不然呢？你以為我倆跟著你們來帝國是為了什麼，呆在西泫島不好嘛？」

  貝蒂用不滿的嗓音示以回應。

  得到代表著貝蒂二人立場確定的答案后，夜啟這才用彷佛安心了一些的語氣說道：

  「那麼，我就將計劃與大家大致確認一下。」

  「如果是要我們強行闖入元老會，你還是趁早放棄，再想其他辦法的好。」

  「本來是想讓維加拉去魔女圖書館一趟，將澤娜經常出入的地點的有關消息弄到手……如今既然有你和莫妮卡在，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們了。」

  「這倒是沒問題。」莫妮卡爽快答應，「你是要和澤娜見面么？」

  「是的。」

  夜啟那副淡然的語氣本就已經引起貝蒂心底困惑，此時再看到維加拉內心貌似毫無波瀾的神情，貝蒂終是忍不住，插嘴問了維加拉。

  「先等一等，為什麼你會乖乖聽他的話？看他那樣子也不像是魔力十分深厚的人啊？他不會是抓住了你什麼把柄，所以才……」

  「——貝蒂！」

  還未等夜啟這邊開口，她身邊的莫妮卡就及時喝止了貝蒂。

  「我就是好奇……」

  「和他們無關。」維加拉看似冷靜地解圍道，「這是我自己的意志，你無需如此揣測。」

  維加拉的話讓貝蒂因此而吞聲。她的態度雖然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但貝蒂卻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維加拉對自己倏然升起的戒備心理。

  「是我多嘴了……」

  少女罕見的認錯令夜啟略感意外地挑了眉，不過他很快便從這股訝異中回過神。

  ——因為莫妮卡又發問了。

  「那麼，和澤娜見面之後，你打算做什麼？」

  「將事實告訴澤娜，讓她帶我們去元老會。」

  「.……嗯。讓我想想。」

  如是說著的莫妮卡忽然沒了聲。

  她微微垂眸，大概是陷入了沉思。

  「我不反對學長的計劃，只是.……就算是澤娜，也不可以全然放下戒備，包括面前這兩個人，她們改變不了自己本質上仍是魔女的事實。」

  冷心瞳用呢喃似的低微音量在夜啟耳邊私語。她雖然沒有將維加拉也含納進去，但話外之音夜啟又怎聽不出。

  「我心裡有底。」

  大體上來看，莫妮卡二人似乎是對夜啟他們給予著無條件的幫助，然而夜啟知道，兩人實際上也在心裡打著各自的算盤。

  雖說貝蒂和莫妮卡的年齡不大，成為魔女的時間想必也不算久遠。但時至今日，誰又知道魔女這一身份究竟將二女的性格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多少。

  成為魔女的時間越是長久，靈魂受惡魔侵蝕的程度就越是杳深。

  約莫過了幾分鐘的等待時間，莫妮卡便兀自說：

  「為了避免和元老會正面起衝突，不如以相對常規的手段取得元老會中人的信任，換取靠近那件東西的籌碼.……而且這個計劃如果實施起來，也不會出現什麼意外.……乍一聽雖然有些天真，但的確不失為一個可行的方案。」

  她說完后又轉頭問了貝蒂：

  「你覺得怎麼樣？」

  「你決定就好。」

  貝蒂對此表示無異議。

  「那麼，事情如果進展順利，等找到那件東西之後，你們打算怎麼處理？是直接破壞掉嗎？」

  「我確實也這樣想過，但成功的概率估計不會超過百分之一。」

  夜啟苦笑著搖了頭。

  「你是說……不會超過百分之一，但卻沒否認成功的可能性吧？」

  莫妮卡冷靜點破。

  「咦？」

  貝蒂被莫妮卡的話勾起了興趣。

  「.……既然你都說了，那個叫奧倫的人大概率會守護在那個東西旁邊，想要在他眼皮底下出手，除非.……維加拉有著無視奧倫的魔法的能力，能夠將那個東西傳送到遠在帝國之外的地方，亦或者，將心瞳傳送到那個東西的旁邊。」

  「空間轉移魔法.……「

  「不錯。」

  眾人的目光皆轉移到了身穿黑白女僕裝的嬌小少女身上，其中不乏有期待的眼神。

  「我沒見過奧倫出手，不知道他的實力，也不知道他所掌握的魔法。所以.……我無法保證到時候一定會成功。」

  「你可是高階魔導師，就算如此也沒有把握么？」

  「高階.……？我並不是.……」

  維加拉貌似有些慌張地搖了頭。

  「可我聽說並稱為「幽淵魔女」的兩人都是高階空間系魔導師來著……」

  貝蒂面露奇怪之色地盯著維加拉。聯想到維加拉體型的變化，她猛然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

  「難道說……」她貌似想到了什麼，可一會兒又否認先前念頭似的搖了搖頭，「不……就算是那樣，可體型這一點卻是無論無何也解釋不通的。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

  「算了，你們慢慢考慮，我和貝蒂就先動身去圖書館了，等有消息后再和你們聯絡。」

  「你們有手機嗎？」

  「手機？如果你是指那個像方塊一樣的東西的話，沒有。」

  「可你剛剛不是說了聯絡什麼的。」

  「就你們幾個的穿著打扮，只要沒出都城，我自然可以找到。」

  莫妮卡說此話的時候語氣中充滿了自信。

  事實也確實如此，有著極視之力的莫妮卡，想要捕捉夜啟等人的蹤跡，實在算不上一件難事。尤其是在自己極為熟悉的帝國都城。

  莫妮卡和貝蒂走後，包廂內又恢復到了如往日那般平和的氛圍。

  夜啟變換著姿勢，最終癱坐在沙發上，闔上眼眸的同時輕輕呼出了口氣。

  「夜啟哥哥.……」

  間隔了片刻的沉默，奈奈希像是在抵抗恐懼地小聲喚了夜啟。

  她雖然全程下來幾乎沒怎麼說話，可夜啟他們的對話卻是一字不漏地聽了下來。

  在她看來，要想讓此行得到一個相對完美的結局，其困難程度絲毫不亞於幾天前夜啟和冷心瞳冒著生命危險被迫與變為天使的自己交手並成功解除了自己的天使化。

  說白了，自己和他只是童年相識的朋友。

  接觸時間不多，沒有血緣關係，更不是青梅竹馬。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要救自己脫離困境。

  奈奈希冀欲把這一切都看作是夜啟出於某種目的性的出手相救，藉以緩解內心的愧疚，可即使不斷給自己以各種心理暗示，也根本沒有辦法剔除掉內心積累的疚意。

  她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因為她心裡再清楚不過，就救自己這件事，夜啟真的沒有任何的目的。

  如果非要說目的性的話，他也只是為了救自己而已。

  奈奈希喚了夜啟之後，便又停止了言語，然後憂鬱地垂下目光。

  她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該說些什麼。

  受於奈奈希的聲音，夜啟重新端坐回了身。

  他帶著微笑回望奈奈希，語氣儘可能溫柔地說道：

  「放心吧，我會結束掉這件事情的。」

  「學長說的沒錯。有我們在，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到哪怕半點傷害。」

  冷心瞳側過身子，像是要撫平奈奈希複雜的心情般，動作輕柔地抓住了她垂放在大腿之間的雙手。

  「交給我們就好。」

  「.……你們，為什麼不惜將生命作為賭注，也要為我做到如此地步.……」

  冷心瞳露出不解的表情，她實在沒料到奈奈希會突然生出這種反應。

  夜啟也同樣驚訝，他覺得自己首次接觸到了話少的由那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