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碰面
李達沒搭理對方，在萬佛寺遺址大門的門檻盤膝坐下，一手搭在膝蓋上，就這麼饒有興趣的看著佛陀殘骸，還有殘骸下上香的和尚背影。
更有意思的是，大福寺被辮妖放大火燒了個乾淨，有價值的東西也被搶個乾淨，但是這幾十座佛陀像卻還成個人形。
哪怕焦黑一片，但至少還可以看出五官。
「大福寺真不愧是南佛聖地，比起另一個沐猴而冠的北禪院要好上太多，連佛像都是和尚們用泥土混著石沙造成，不過也真是因為不值錢，又燒不化，這才保存下來，一飲一啄，真是天定。」
李達自言自語，那些蒙塵的佛像看似醜陋不堪，但日光照射下，竟然反射著一絲玉光。
當然，這不是真的玉光，而是泥土被瓷化后被光芒反射的結果。
但是眼前這幾十座佛陀同時反光，『佛光』連成一片，映照整個佛殿，還真的讓人產生一種肅穆感。
不過這點小小感觸對於李某人完全沒用，而隨著李達再次站起，陰影擋住了光線，甚至黑暗的囈語開始在這佛地中喧囂。
李達身上不斷融出黑色液體，這些液體粘稠、陰森、張牙舞爪，凡人看上一眼，眼珠子都要炸開。
然後黑液從萬佛殿遺址開始蔓延，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佛殿被黑暗籠罩。
明明正午當陽，卻硬生生給人一種陰颼颼的感覺。
拜佛的和尚身子一顫，到底沒動。
李達完全沒理會對方，他的下半截身子都融入黑色液體中，黑色液體中漸漸滾盪起粗大的蛇身，但蛇身中卻又有鳥鳴之音。
漸漸的、黑色潮水中，一個個殘缺的、血污的和尚幻影爬出，他們開始尖叫、瘋狂、怒吼，空氣中充斥著死亡前的怨念。
李達竟憑著一己之力，喚醒了幾十年前，被大火燒死的大福寺和尚的亡靈。
而在這些亡靈蘇醒之後，李達雙目一閉，同一時間，這些和尚身前所學的各種佛門拳術、拳意、禪武合一的感悟，如流水一般灌入李達的腦海中。
人道之中，最強大的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普通神祗，而是自然神靈。
如五嶽山神、長江水神、黃河河神，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滅亡的，哪怕你滅了祂的神軀、毀了祂的神性，祂也會再度復活。
因為黃河在、長江在、華山在、衡山在、泰山在，而要毀滅這些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除非世界核平。
而比自然神祗還要恐怖的則是魔神！
恢復了大半部分魔神實力的李達，把這種恐怖特性喚作概念化。
代表著旱災的魔神、代表著戰爭的魔神、代表著法律魔神、代表著死亡的魔神，只要這些魔神想，他們便能在自己的神域中掀起任何一場神戰！
而恰好，鬼車魔神代表的是輪迴，李達可以控制死亡時間、喚醒亡靈、縮減壽命、強烈致死性。
除了真正意義上的復活和死亡，絕大部分代表輪迴的能力，他都擁有。
大禪寺全盛時期，號稱五百羅漢，羅漢在佛門中，可是比拳師還要高上一級的存在，相當於『偽大拳師』。
越來越高層次的和尚亡靈被喚醒出來。
甚至有大拳師級別的護法。
這些和尚的天之拳意並不爆裂，反而充斥著禪武合一的平靜，恆河流沙、一念繁華、一念寂滅。
四個護法禪師，這是大福寺那場災難中，被燒死的拳術最高成就者。
不，
絕不只是這樣！
還有傳說中，那個第一個突破天之拳意、達到悟空境界的主持！
幾近圓滿的魔神之力爆發，一陣實質般的慘叫聲中，那些燒化的和尚黑影居然一點一滴復活，五官、手臂、上半身，肉體漸漸暴露在現實中。
但某種現實、或者說人道的秩序開始起了作用，每當這些肉體幾近復活之際，便又在慘叫聲融化。
生死輪迴，不觸碰生的邊際，也不觸摸死的邊際。
李達快『看到』了，『看到』了那座龐大的、又彷彿常人般的背影。
黑暗中，那是一個蒼老和尚的背影。
他不像是人，因為他每一寸皮膚、每一寸袈裟，都像是無窮無量的佛門至理所化。
快看到了！
就快看到了！
拳術破碎人體虛空后，傳說中的那層境界！！
然後和尚動了。
那個自李達來到萬佛殿前，就一直沒有動作、哪怕黑暗蔓延、亡者復活都安心拜佛燒香的和尚動了！
一動，就是雷霆萬鈞。
紅蓮業火、萬佛創世、西天極樂！
竟也是禪武合一后，踏破極限的悟空境界！！
李達心念一動，四尊被喚醒的大福寺護法擋在身前，禪武合一的拳意轟出，似龍象、似大鵬、似菩薩、似乎八部天龍。
然而在那滅世級的拳意中，這四道大拳師拳意只支撐了不足半息時間。
然後就在下一剎那，李達的半魔神半肉身被轟碎。
「有點意思！」
黑暗中，一條大蟒蛇從黑影中鑽出，蛇嘴如缸，蛇芯卻射出出一條奇怪鳥影，撞在滅世的佛門拳意中，鳥影崩潰，也將這股拳意鎮壓一半。
然後幾乎沒有時間差，三道道人的幻影懸浮在空中，同時捏訣，頓時雄厚的道門神光籠罩在這佛門聖地中。
拳意層層崩解！
如今的三屍神可不是過去三屍神了，融合了六門上清神通，就算不論魔神血脈的加持，那也是『半陽神』的層次水準。
李達肉身不知何時出現在佛陀的腳下。
背後風聲不動，殺機畢露。
和尚的金剛印直點李達后脖子。
李達擰腰、拔拳、出拳如炮！
拳意如大日當空，光芒籠罩天下。
對方硬生生被砸入佛陀半身中。
對方居然能把拳意和拳術完全分離，最後行險刺殺，不過李達也不是肉身弱雞的大法師，他可是標標準準的大拳師，而且擁有最頂級的拳意。
而在下一刻，空氣忽然變的潮濕起來，對面和尚分分鐘感覺自己陷入江河渦旋之中，連一個手指都難以動彈。
三屍神、魔神、拳意、漕運神力四重作用下，周圍空間被攪的一塌糊塗。
「住手！」
李達沒搭理對方，雙手虛抓，佛像身上一下子多了無數道爪痕，彷彿借佛像之力，將對方鎮壓下去。
然而本被李達驅使的龐大魔神之力突然停滯下來，這讓李達胸口一悶，一時間氣血有些翻湧。
只見不知何時起，地面上的陰暗黑流中，一隻只女人手掌按在上面。
那是一隻漂亮的女人手，纖細、白皙、手指修長，唯一詭異的是那五根近乎半寸的血色指甲。
「巫覡！」
上古之時，絕地天通前，唯一能溝通魔神的職業，男者為巫，女者為覡。
一男一女，從兩個方向堵住了李達，加上從佛像中翻出的人影。
三股恐怖的氣勢同時擋住李達所製造的混亂氣場。
「呵，都是熟人啊。」
李達古怪的笑了笑，看向背後的和尚，還有不遠處那張猙獰恐怖的臉。
原象形拳五大金剛，如今突破悟空境界的瘋子大和尚，夜叉。
算是自己半個師傅，前尋龍社第一高手，拳術在被雷劈前，很有可能觸摸到這層境界的皮卡丘，江湖匪號寇極寇天王。
然後，李達目光盯向那道高挑的蒙面女影，忽然心中一陣酸甜苦辣，像是吞下一顆爛桔子。
項獄項大姐頭！
李達為了找她，發動了東廠、錦衣衛在全國各地的情報網，沒找到一點線索。
然而對方卻在這時出現，是敵非友，看向自己的眼神，沒有一絲熟悉的感情。
「李兄弟，我們這次來是找你談判的，」寇極連忙道。
李達深吸了口氣，面無表情道：「皮兄有事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