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暗筆
北禪院有沒有能耐,那當然是有的,而且大破天的那種。
拳術層面做為繼洪門之後,第二個入主朝廷的民間拳系。
道術層面上,七大聖僧橫掃京城,把各大派道士的腦袋鑄成京觀。
所以搶李達人頭不成,第二日皇帝就下旨,讓李某人入暖閣御前對議,簡單來說,就是被告御狀了。
這也是時隔多天,李達再一次見到皇帝鄭弘吉,結果差點以為認錯了人。
皮相還是那個皮相,龍椅依舊是那座龍椅,只不過坐在上面的人兩眼桀驁、長發披肩,渾身上下散發著霸道、強勢、龐大的氣場,簡直讓人懷疑,之前那個溫文爾雅、禮賢下士的皇長孫到底哪裡去了。
李達行禮過後,鄭宏吉開門見山道:「聽說李卿近來得罪了七位神僧,給朕個面子,把那個叛變的鎮魔使交給北禪院審理。」
御前七神僧一個個表情玩味的看著他,很顯然是在看好戲。
「回稟陛下,自然可以,」李達頓了頓,「回頭臣便派人把他交予幾位神僧。」
「聽說你還和七夜神僧起了衝突,等下你跟他道個歉。」
「謹遵陛下之意。」
李達的乾脆利落讓幾人都有些驚訝,鄭宏吉眼中血色稍減,滿意道:「還是李卿懂事,不枉朕這麼器重你。」
「陛下,臣還有一事稟告,關於陛下您讓臣調查的東西,有點線索了——」
鄭宏吉豁然色變,起身道:「跟朕去後房!」
二人離開后,七神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三世和尚開口道:「陛下何意?」
一夕禪師閉目想了一會兒,道:「陛下自從附龍之術大成后,越發有帝王氣質,同樣性情越發冷漠,不相信任何人,不過能讓他這麼在意,或許是跟太上皇有關。」
……
後房中,鄭宏吉摒棄了所有人,然後直勾勾的盯著李達,眼中血意更濃。
房間不大,僅是一個小隔間,有小榻、有香爐,還有一壺喝了一半的酒,散發著點點酒香。
君臣私會,本該是臣子最高的榮耀,但李達卻感到極其的難受,無它,小小的隔間中,充斥著暴戾、瘋狂的血色龍氣,無半點遮掩的宣洩出來,像是一把把尖刀頂在李達的喉嚨,魔神血脈感應到敵意,自然產生反應,但是李達卻要剋制這種感覺。
無它,對面的皇帝已經不是當初的皇長孫,或許稍稍的反抗,於對方來說,都已經是一種大不敬。
李達將早已準備好的奏摺承上去。
早在與北禪院起衝突時,他就料到了這一招。
兩個山頭,干同一種活兒,起衝突是必然。
打是不可能打的,那就只能相互下黑手、告陰狀。
而他早已準備了皇帝不可能拒絕的東西。
上面詳細記載了『鄭王爺』『神武改革』『江南三傑』『太子舊事』,按照時間分門別類排好,還有大量的隱秘資料做佐證。
「李卿有話直說,」鄭宏吉頭也不抬的道。
「回陛下,臣做了大量調查,調查神武改革數百條大小政策,涉及軍、政、民,範圍兩京十三省,通過調查發現,短短四年間,改革就已初有成效,朝廷開源節流,國庫漸豐、漕運、水利、兵事皆有所成,若非故太子出現意外,朝廷的財政也不至到現在這個地步——」
「說重點!」鄭宏吉暴躁道。
李達心中一凜,道:「故太子監國,陛下為皇長孫時,也曾監國近十年,自然明白國策的改革有多艱難,上有所動,下未必有所效,本該施令的各地官員反倒成了阻礙,所以能在短短四年改革有成,除了執政者的堅定意志和手腕外,同樣還有開明官員、朝野各種力量的幫助,太子殿下重用文黨,並啟用名聞天下的江南三傑為參謀,不得不說是一個妙筆。」
「但太子到底不是皇帝,如此重大的變革,太上皇不可能不知曉,雖然太上皇看似不管世事,但至少默認了國朝改革,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暗地裡支持了改革,陛下請看江南三傑的資歷。」
鄭宏吉重又看了奏摺,漸漸的,眉頭皺了下來。
「舒先生、柳元芳毫無疑問是故太子提拔而起,楊少保看似也是這樣,但陛下再看起居注——」
楊化坤:臣與太子出遊九省之地,以善惡定神性,並巡查龍脈,以防不測。
「這能說明什麼,這不正說明楊化坤正是父、故太子心腹。」
「陛下,太上皇三十年不上朝,朝政卻沒有多大變動,靠的是什麼,一為陽司,二為禁軍兵馬!」
「龍脈、龍司是皇家才知道的隱秘,楊少保卻能有資格參與!」
「前兵部尚書青銅為太上皇親信,提拔他的卻也是楊少保!」
「神武革新失敗,江南三傑一入獄、一逃亡,只有楊化坤保住了爵位,只是歸隱返鄉。」
「依臣的猜測,楊少保表面上是故太子的人,但其實是太上皇給故太子的暗中助力,也可以說是監視的眼線,還有一重猜測——他就是隱藏在朝廷中的龍司高手!」
鄭宏吉眼中光芒大亮,激動的來回踱步,「沒錯,應該就是這樣,絕對是這樣,朕在朝中想方設法去調查龍司官員,但遲遲不見效果,但就沒想到辭官歸隱的人,就該是這樣,是楊化坤的可能性極大!」
李達看著對方踱步,眼中血絲增大,心中微驚,皇帝的情緒是不是有點過於不穩定。
「陛下,事不宜遲,應該立刻調集兵馬去圍抓,楊少保的老家就在津門,而且青銅這廝逃亡的方向也可能是津門,如果讓他通知到了對方,那麼我們就將喪失唯一的線索!」
七神僧等了許久,皇帝才出來,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興奮之情,七神僧互視片刻,最後還是一夕和尚開口:「陛下,關於佛子一事——」
「此事容后再議!」
……
李達剛回到東廠,聞訊趕來的四大鎮撫使、玄玄子、惡叟、老神棍便湊了過來。
「禿驢果然想陰本官一手,但是憑他們的智商也配,」李達冷笑一聲,又轉頭對老神棍道:「馬上出兵,你也去,我們去會一會你那位老東家,我倒是一直想知道,?揚州杜府一百二十三口滅門慘案,真相到底是什麼!」
老神棍面色複雜的嘆息一聲,點了點頭。
一番調兵遣將后,李達好不容易歇下來,印雪侗猶猶豫豫的走來,小聲道:「督公,我有點私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不行,皇帝註定要藉助北禪院的手去滅正一道,如果你們不付出足夠的代價,我是不會將你們指摘出去的。」
李達幾句話打發走了這個妙麗道姑,又轉頭看向另一人,淡淡道:「想好了嗎?」
前任鎮魔使玄神猶豫了下,最後嘆了口氣,跪拜在地,道:「多謝李大人不殺之恩,日後玄神比以大人馬首是瞻。」
李達沒有懷疑對方說謊,被通緝、還是道門出身,除非他跟著那位『鄭王爺』一條道走到黑,只能投效自己,不然會禍及宗族門派的。
李某人再怎麼說好歹也是道士出身,比和尚要靠譜的多。
……
就在李達與北禪院相互角力時,在皇宮大內的一座秘密監牢中,腳步聲緩緩響起。
崇聖真君一身囚服,披頭散髮,肩胛骨被龍爪刺穿,手腳筋都被挑斷,整個倒吊在牆壁上,看起來狼狽的很。
他緩緩抬起頭來,看向走來的那個人,眼神漸漸變的鋒銳起來。
「好久不見了——師兄!」護神道人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