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佛本是道
史書記載，唐太宗從玄武門之變一直到徹底坐上王儲之位，軍政、國務盡收於手，只花了五天時間。
而新皇帝鄭弘吉比起唐太宗來，可以說是風險更小、人手更少、行動更隱秘，但卻花了十天時間。
這十天時間內，京城死的人數比過去一年內殺的人都要多，六部尚書死了三位，內閣大學士掛了兩，都察院、翰林院、國子監、六科更是砍的人頭滾滾。
尤其是文黨與東江黨，可以說是死傷慘重，前者是太子黨、黨內大員多數參與過神武革新，而東江黨則一像是以媚上起家，背靠著太上皇，與道門、陽司關係親密，大開殺戒之下，少有倖免。
菜市口堆的人屍比牲口還多，據說每次燒化的時候，半個城池的人都能聞到肉香。
別說本朝了，就算加上個前明，也只有胡惟庸案（罷免宰相、前後誅殺三萬餘人）勉強可比。
推動『道術普世』的一系列官員，兩黨官員、還有兵部、吏部、陽司的大清洗，不斷有新人驟拔高位，同樣有老人埋骨荒郊，這就是政治爭鬥的下場。
內宮，御馬監，京營東郊
這裡已經屬於東廠並錦衣衛的聯合辦公點，老指揮使這貨雖然油滑，但到底沒有買定離手，已經被革職趕走，如今錦衣衛、東廠兩大系統全部歸於李達麾下，真正坐實了『廠衛合一、搬弄兵權、禍害天下』的路子，沒錯，如今李某人不僅廠衛在手，而且兵令在手，內操禁軍，權勢之大，直追明末時期的魏忠賢。
不過到了這個關口，李某人反而低調了起來，除了執行皇帝下達的每一道密令詔書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不藉助抄家滅族中飽私囊，二不打擊異己、拉人上位，搞的外面一堆準備叫『乾爹』『親爺爺』的人很失望。
「五爺，暖閣的條子又下來了。」
老神棍將用蜜蠟封口的條子拆開，嘆了口氣，道：「又要株連四家，還沒有理由，陛下這也太狠了。」
「照做吧，」李達閉眼揮了揮手，很快就有武將領旨下去。
老神棍眼珠子一轉，小聲道：「五爺，按照我們的計劃，可以藉此再保兩家。」
「不能再保了，就算我再怎麼低調，明貶實保了那麼多人，這已經有些引人注目了。」
「這算什麼，以五爺你現在的權勢，六部尚書、內閣大學士不敢講，但其它文武百官的位置可說是與取與奪，咱不做魏忠賢，這做做馮保總不成問題吧！」
「馮保是太監，我是太監嗎？」
「呃——」
老神棍這才意識到李達的尷尬之處，不管皇帝再怎麼信任他，他這次政治投機乾的多麼漂亮，他有雞雞這件事是不會變的，所以與皇帝關係到底隔著一張紙，除非他狠狠心，給自己來一刀。
這一刀要真要揮下去，那除非鄭弘吉垮台，李達真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保證有足夠的幹練官員就夠了，尤其是正一道之外，與其它道門有牽扯的官員們，要搶在那幾個和尚動手前保住，實在不行就先弄到詔獄去，回頭再想辦法弄出來。」
老神棍點點頭，應聲而去。
李達走到門口，幽幽看著比以往都安靜的皇城美景，以及外人看不到，那洶湧的血色龍氣，忍不住自言自語。
「子克父、龍斬首，真夠狠的啊！」
龍氣跟以往相比，多了一絲戾色，而且可以明顯的感覺到，龍氣強度大了，龍氣本身的循環卻弱了許多，這應該涉及到冥冥之中，龍脈傳承的某種規則，又或者是誅連太多，削弱了本朝氣運。
畢竟誰也沒想到皇帝會這麼狠，狠到什麼程度？狠到一群無關大臣悄悄摸摸的找他這個東廠大佬求情。
一般來說，廠公肆虐，皇帝是被蒙蔽的，但現在這情形卻恰恰相反，皇帝比誰都狠，反而是東廠比較安全。
雖然聽起來很扯淡，但這就是事實。
東廠番子、錦衣衛殺手再狠，那也是人的範圍，北禪院那伙妖僧、僧兵，就完全不是『人』的範圍了，炮烙、油煎、殘肢斷體，無所不用其極。
而且皇帝越發大權在握，也就越發撕開了謙虛、和善、忠厚的表象，顯露出來的，是一個性格偏激、睚眥必報的怪物。
很多皇帝都是這一類『怪物』，秦始皇、唐太宗、朱元璋，照樣殺人如麻，但他們好歹能做一些常人無法做到的大事，而指望著對方能夠解決那頭『魔神之王』，李達卻越發懷疑起來。
他也曾想過，假如他將此事提前通知崇聖真君，又或者是想辦法勸諫皇帝，退一萬步，跟正一道進行某種程度上的合作——
結果是，全都是扯淡！
上清宗與正一道的滅宗大仇、太上皇與皇帝的積年恩怨、佛道世仇、各山頭利益、黨派紛爭，以及太子黨、太上皇殘黨的糾纏，混合在一起，就是死結！
理論上來說，崇聖道君已經是最最合適的人選，上清傳人、背景深厚、陽司建立者、正宗皇黨，結果他的下場所有人也都看到了，就算事先提醒了也沒用，別說崇聖道君不信，就連李達自己都不信，鄭宏吉這個好好先生會突然轉職暴君。
雖然縱容東廠到處抓人算一個跡象，但天見可憐，李達都以為自己夠浪夠狠，沒想到這位更是浪的都沒邊了。
而且皇帝從鎮壓正一道以來大殺特殺，死傷無數，但在某種意義上，也可說削減了各個山頭勢力，整合戰力，統一朝廷各方力量，一旦魔神之王降臨，現在這個朝廷肯定比大清洗之前的朝廷更有凝聚力。
崇聖道君自從被俘虜后就不知被關押在何處，但是對方假如告知皇帝真相，那麼皇帝現在的種種行為，便全是為了對抗魔神之王。
權欲與私慾，公心與私心，大勢與小浪潮，還有背後下棋的幕後黑手，誰也不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或者說，誰也不知道對方能否堅持到最後。
至少到目前為止，李達依舊在做積蓄力量的準備，因為從崇聖真君這裡學得的教訓，出頭的掾子會先濫，必須要以陽神自保。
那群妖和尚的出現，不完全是沒有好處的——
李達祭出三山神令，光芒一閃，三屍神順勢潛入那座有由重重法器、符篆、鎮魔機關組成的巨大神山中。
三屍神互視一眼，身上青光忽然以肉眼可見速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層層佛光，然後三屍神化作了兩尊小沙彌，小沙彌端坐虛空，剎那間佛光大亮。
李達的魔神血脈很特殊，能轉化各種力量，但這前提是要修行過的。
所以哪怕是身具悟能與悟靜神紋，李達也沒有修出佛力。
但在截取了三世和尚的佛氣，藉助佛氣催動佛門神紋后，竟然出乎意料的受到了三山神令的排斥——並不只有一股力量的排斥。
有道是牛鼻子面前不能剃光頭，果不其然，隨著佛氣擴散，三山神令內部的神山猛的推出無數符篆文字，將佛力往外逼迫。
清光一現，三屍神合一再現，手掐法訣，在無數文字中靜默，不知過了多久，眼中神光一亮！
小手虛抓，幾乎就在下一剎那，兩條迥異於其它的符篆文字鏈，在正宗上清法力的驅動下，分合、重組，化作各種高深的法訣經文，鑽入李達的腦海中。
正是當年上清宗金光上人留於茅山的兩門法訣——
《八卦總變》
《五心神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