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清洗
龍氣在瘋狂的變化中，哪怕是當年的登基大典，龍氣的喧囂程度也遠比不上眼前景象。
李達皺眉看著這一幕，如今的陛下，當年皇長孫在登基大典時，可還是被刺客追的狼奔鼠竄，短短半年時間，卻能駕馭龍脈；皇城之上，上千座宮殿頂上散溢的龍氣凝成一道道龍影，如群龍過江，往兩個方向奔去，天空幾乎被金色龍影給覆蓋。
『當年老皇帝的龍氣也沒有這麼強橫過，鄭宏吉到底是得了什麼人的指點，竟然能駕馭龍脈，還是說找到了皇室的秘密？』
李達很快排除了第二種可能，因為如果鄭宏吉真的繼承了某種皇室隱秘，就不可能不知道龍司所在，也不會瘋狂催促自己尋找龍司。
也就是說，那個傳授鄭弘吉馭龍術的神秘人，很可能也是培養了北禪院七個恐怖妖魔和尚的幕後黑手！
東宮暖閣是其中一個方向，不過那裡龍氣已經濃縮成漩渦狀，任何瞳術都窺不進去，只隱約間可以看到四道龐然大物在其中交鋒，其中一道蛇影李達有些眼熟，正是當年的那尊淮水水魔。
至於另一個方向，也就是欽天監的所在，圍殺的正是白日所見的四位正一道祭天法師。
『朝廷高手雖多，但各有大小山頭，完全屬於鄭弘吉的死黨心腹應該少之又少，按照我的估計，大拳師不足五位，陽司節度級別的不會超過三位，就算再加上七個神僧，擊敗連同崇聖道君在內的五個正一道法師或許不難，但要是趕盡殺絕怕是不太可能，不然我們的皇帝陛下也不會煞費苦心給我來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李達站在城門口，藉助強橫的龍脈之氣，背後昏黑色披風忽然燒成重重黑氣，黑氣之中，無數蒼白蟲豸藉助黑氣掩蓋，瘋狂的在城牆、皇城四壁上蠕動著，越蠕動越大，最終蟲豸裂開，化作一道道白色人影扒拉在牆上。
李達手中重重疊疊的幻影越發濃重，然後雙手一合，低喝一聲：「皇城——魎道！」
幾乎就在一瞬間，無數人屍鋪成的蒼白通道夾雜在龍氣浪潮之中，覆蓋整個皇城。
龍氣越盛，陰影越強，而原本還施展艱難的鎮魔使絕學，這一次施展出了十二成威力，陰影滾盪，魍魎顯威，旁邊的法空和尚見陰影之中，彷彿有無數黑色面孔倒映其中，然後不知不覺間，所有面孔全部化成了他，還有他的圓形——
一個紅毛的雷公臉。
法空渾身一抖，有一種魂魄被吸走的感覺，頓時滿臉恐懼。
「走吧，」李達頭也不回的道。
不出意外的話，今晚的陰司鎮魔使就他一個了。
前往欽天監的路上，繞過武英殿，皇城內道上種滿了各種梧桐樹，而此時此刻，梧桐樹上綴滿顆顆黃果子，果如佛狀，肥頭大耳，笑如彌勒，離的近了，竟還能聽到淡淡的念經聲。
而在道路最後的一顆老槐樹下，也就是當年曹勝帶著他從陰司出來的那顆老樹，樹枝樹榦樹葉像是打了激素一樣，瘋狂生長，將一位古樸蒼老的道士包括其中，樹枝樹丫尖端正瘋狂刺入肌膚，吸收著血液骨髓。
那位老道士身上龐大古老的氣勢仍在，但是兩眼空洞，生機幾無。
「菩提樹下種佛子，來世又得一善果。」
法空莊嚴的念了一句佛號，表情既慈悲又瘋狂，「感謝三世恩師度化此人。」
李達沒理對方的詭異行為，抬頭望去，欽天監方向，又一股強大的道門氣息消失了。
「只伏擊了兩個嗎，接下來就有點麻煩了，」李達自言自語。
雖然在某種意義上，祭天法師和大拳師是一個檔次，雙方搏鬥廝殺的勝負要素只有距離。
距離近了，祭天法師來不及施法。
距離遠了，祭天法師完全能放風箏放死對方。
但論起數量來說，大拳師的數量則是要遠高於大法師的，各省武行中，明面上的大拳師總會有那麼兩三位，一旦新建武行，各大拳系互佔山頭，那麼出來撐場面的大拳師更多，例如江南武行，就足足有五名！
但大法師不一樣，並不以地域劃分，而是以門派劃分，最多的道門大法師肯定是在正一道中；而且本著強者越強的理論，正一道誕生大法師的概率也就越大，而且正一道大法師本身的實力也會越強！
有龍氣壓制、還有沙門神僧、官方大拳師一同刺殺，才只殺了兩個，而任何一個只要逃走，就意味著天下震動。
無它，正一道就是如今道門的天庭！
……
皇城的一個偏僻角落，玄玄子穿牆而出，『哇』的一聲，吐了口膽汁黃液，還有淡淡的血絲混雜其中。
大法師也是肉體凡胎，中了劇毒也會死的，只不過大法師便是肉身腐爛，也不會一時半刻就徹底死亡，只要找到合適的肉身（如鐵拐李），甚至還能延長几十年的壽元。
玄玄子不知道這貢酒中放的到底是什麼毒，讓他半個胃都腐爛了，但他明白，皇帝跟正一道翻臉了！
合作是假的！
道術普世也是假的！
只有殺人是真的！
而且是直奔著滅族滅宗去的！
乾淨殺絕，斷子絕孫！
當年忽必烈因佛道之爭舉辦『御前辯論』，全真慘敗，十七道人被迫化道為僧，蒙古人也沒有徹底的屠光全真一教。
但新皇帝假借『普世』之名，卻暗下殺手，這態度本就萬分險惡，他必須及早通知本宗，不然上清宗的下場，就是它正一道的結局！
玄玄子每走一步，重重疊疊的幻影便在他的背後顯現，而路過的禁軍、校尉，幾乎沒一個人看到他的。
道家的道號說的通俗些，就像是江湖人的外號，根據的你的武功（修行）、行事風格（心性）而定，你可以叫做鐵掌水上漂，別人當然也能叫做鐵掌水上漂，當然，你只要不怕人打死，叫『東方不敗』都沒問題。
而玄玄子道號的上一任主人，名字叫做張三丰。
而這一任的玄玄子，同樣是武當出身，從隱仙流派加入正一道中，並被供為長老一職。
出了承天門、再過了正陽門，便算出了皇城了，到了那時，沒有龍氣阻隔，便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
猛然間，他感受到一絲猛烈的殺機，而就在殺機出現的同時，一點碧光和灰光乍現，碧淵劍和九爪閻王杖一掃而過，黑幕之中，兩道空氣爆裂的聲響同時響起。
不過當一位東廠高手和一位錦衣衛高手撲殺過後，同時一愣，看了看武器，鋒刃上面的確有淡淡的血跡，但原本模糊的人影卻不見了。
惡叟颳了刮他的尖眉，惡狠狠的道：「督公說的果然沒錯，正一道暗中仿製兵部的成果，現在哪怕是大拳師的氣血感應，也找不到對方的人了。」
朱龍沉默不語，只是暗震劍身，想要藉助人劍合一的感應，尋找到對方。
然而此時，玄玄子早已走出正陽門，除了臉頰和肩膀各有一塊血肉粉碎。
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機活性，變的如同殭屍一般，只不過沒有屍氣。
似鬼非鬼，似人非人，這在尤其注重教門尊嚴的正一道中，幾乎是難以想象的。
『過了正陽門，便可以靈神飛度之法，重回宗門，當年上清宗覆滅一戰，我正一道也有參與，朝廷想要再現當年之事，無一絲可能！』
玄玄子暗想，正準備徹底捨棄肉身時，一道高昂的嗩吶聲響起。
然後，黑暗之中，一群群千奇百怪的鬼物正像是迎親的隊伍一樣，大紅大綠、喇叭嗩吶，大搖大擺。
「百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