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組合勁
無論大福寺還是北禪院，佛門的拳術大抵都可以追溯到達摩老祖，這就像是道門拳法一般都要頂在張三丰的頭上，是與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師出有名。
但就算不是達摩老祖所創，佛門拳術大多以中正平和，得勢饒人為主，是比較佛系的打法。
但是象形拳卻截然不同，象形擬獸，動輒撕皮扯筋，壞人根骨，取人性命，在一開始是很得不到外界承認的。
後來之所以成為名鎮東南的大拳系，最主要的原因，不承認的不是被打服，就是被打死了。
李達一瞬間就感受到了這股惡意，頭一轉，兩根手爪擦臉而過，同時膝蓋直扎他的小腹。
坐金鑾，兩腿一彎，雙手如玉璽蓋地，手與膝蓋猛的撞在一起，『咣』的一聲金屬悶響，地面石磚裂成兩半，兩人同時倒退一步，均是訝然對方的勁大血厚。
『我打娘胎里就被母親用參葯培養，直到五歲，每日都要用藥湯泡浴，剃度前就練成了一副鐵筋骨，這冒牌師兄力氣怎麼這麼大，他不是練拳還不到三年么！』
不懂小和尚念頭一轉，拳腳就像是潑水一樣灑了過去，每一拳都有普通拳師全力發勁的衝擊力。
普通拳種是要用外功輔助修行，李達練太祖長拳，瘦虎讓他練蝦蟆功便是方便發勁，但於大福寺來說，無論是你練哪一種拳術，這外功至少也要從頭練到尾才行，小和尚練的外功有多少種連他自己都記不得了，他只知道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每一條骨頭都淬鍊到極限，凸起在外骨節、青筋、皮肉如同裹上了一層橡膠皮，別說打人，就算是被人打都沒什麼痛覺了。
李達雙手一架，擋住了對方的虎形鉗爪，一記箕星穿退，踹在了對方的膝關節薄弱處，不過小和尚面色不變，只微微一晃，指關節『啪』的一下張開，一記凌空打勁便點在李達肩下三寸。
髖部用力，李達先知先覺的閃過這一勁，同時后彈腿一甩，身子便轉到了小和尚背後，一記霸王巨鼎『咣』的一聲將對方砸出數丈，誰知對方腦袋搖了搖，滿不在意的轉過頭來繼續廝殺。
「我明白了。」
李達若有所思的看了老和尚一眼，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
不懂小和尚有些煩躁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在心裡滋生，明明勢均力敵，或者說自己還稍稍佔據上風，但這種難受、不舒服感卻越來越盛，龍形拳由九種象形變化組成，他至少貫穿了一大半，加上家傳拳術，他能打出七八種獨門勁力變化。
這麼多的勁力變化，加上一身銅皮鐵骨，這是他的最大本錢，在普通拳師層次幾乎無敵，就算是大拳師也不可能被避開所有勁力轟打，但對方就是做到了，甚至完美避開自己每一種打擊。
對方的反應有那麼快？難道這個冒牌師兄也是打娘胎就開始修行的？
心燥之下，猛的一個雀跳，手如怪蟒纏身，腳如魚形鑽水，兩種勁力變化居然短時間內融合為一體，身形似蛇似魚，似鞭似槍，彷彿兩種妖魔合一而攻上。
「啊，合擊術！」張白鶴低呼道。
武行中獨門勁並不是殺傷力最強的手段，最強的是獨門勁力的組合，這種手段能將身體潛藏的勁力全數薄發，周身一體，皮的捻勁，肉的炸勁，甚至是骨頭的鋒刃融成一體，打出在人體極限之上的變化。
當年明清大戰時，有大拳師一拳轟彎了炮管。
「我倒是沒想到，你成長的居然這麼快。」
項獄緩緩閉上了眼，而在同一時間，擂台上傳來一聲不可置信的大叫。
「不可能，你怎麼可能破解我的合擊術！」
不懂小和尚很是悲憤，不僅是他的獨門勁被破了，也不是他被人活活的拷在地上，用的還是最簡單的關節技，最重要的是，他就像他的法號一樣不知道是怎麼輸的，不懂，完全不懂！
老拳師可以通過獨門勁發勁前的手勢變化和肌肉走勢辨別獨門勁的方向，但這需要長久經驗的積累。
好吧，就算這個『假師兄』真的有這麼好的眼神，但這組合勁卻是通過兩種勁掌握周身氣流的流通，或轉或騰，或起或降，除非對方能窺到自己的思想，不然怎麼可能知道方向，又怎麼可能用這麼簡單的關節技破開。
李達將對方放開，摸著下巴道：「我大概明白能教你什麼了。」
「你懂的拳術還沒有我多，你能教我什麼！」不懂小和尚氣憤道。
「不懂，你真是不懂。」
李達嘿嘿一笑，平平一拳轟出，小和尚下意識的招架，但是眼一花間，彷彿有一條洶湧的江流迎面而來。
「差的遠，還差的遠呢。」
老和尚咂咂嘴，起身離開，他看出李達看出來了，小和尚無論是拳術還是體能，都已經達到了他這個年齡的顛峰，但是他也有弱點——那就是對於拳神的感悟。
天地人神，他的拳意只到了拳神這一關。
這並不是缺陷，因為拳術廝殺之中，拳神看起來似乎並不重要，但是碰上拳神足夠高的拳術高手，這種短板就會成為絕對的要害。
煉皮大成可以讓李達感應到對方的重重殺招，但高上兩層的拳神，則能讓他掌握對手的一切變化。
老和尚剛走出大門，耳中彷彿就響起了一聲虛幻的龍影，回頭一看，象形拳的下一代繼承人已經鼻青臉腫的躺在地上，嘴裡還在不斷呢喃著，『不可能，這不可能——』
……
傲氣不是天才的標誌，臭不要臉才是標誌，第二天一早，臉腫還沒恢復過來，小和尚就抱著李達的大腿『師兄』『師兄』的叫個不停，一副哥兩好的狀態，並且天天纏著李達交流拳術。
李達也樂於跟這傢伙研究拳術，小和尚拳術高深，尤其擅長東南各種拳系變化，而且尤為耐打，標準的鐵頭娃一個。
李達要想獨創一門大拳師途徑，兼收並蓄是必須的，因為只有了解的拳路越多，才能知道自己下一門拳種到底怎麼回事，這不是做加減法，而是冥冥中的一種感悟，對於下一門拳術的選擇，李達隱約有了點眉目，不過李慕俠的那一門炮捶卻被放棄了，這與自己的拳路不符。
而在幾天的接觸下來，一老一少兩和尚也的確看出來李達掌握了龍形變化的精髓——掌握五分之四揚州龍王的神性，這世上沒人敢說比他更能掌握龍形變化的精髓了。
二福老和尚就曾不只一次感嘆過，早應該將李達度入象形拳系，早上一年半載，對方說不定就是象形拳的第五位金剛。
武行的規矩就是這麼冰冷而奇怪，一旦判斷出李達真的懂得龍形拳，二福老和尚就真的把他當自己人了，至少逛青樓是從不付錢了。
李達也曾打聽過這山虎的下落，不過二福老和尚也語音莫詳，只道剩下兩位象形大拳師一起行動，象形拳拳系的拳師也全數出動，搜查這三位下落，表面上只察出一個消息，那就是最後跟山虎一起行動的，是兵部的人，其中一個是孫臏拳系的傳人孫去病。
「孫臏拳、兵部，一旦等老僧找到線索——」
二福老和尚沒說話，但是眼中的凶光卻是不加掩飾的，象形拳在武行中便是以好鬥成名，而且當年大福寺跟皇家的關係也很深，當初為了包庇洪門人馬，整座大福寺都被清兵燒沒了，可以說這幾個老和尚只要不是造反，又不是犯了什麼大罪，基本上皇室連拉偏架都不會去做。
不過問題的關鍵是，假如真的是兵部所做，這兵部的行動到底有沒有得到更高一層的授意。
而李達想的更深，這其中有沒有洪門的參與，乃至大嫂的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