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蚌妖
毫無疑問，神祗在自己的權柄範圍內，力量是極強的，但關鍵是這隻蚌精只勉強孕育出一絲神性，所以在面對火銃手的攻擊時，很難不被影響。
馮天成看到這一幕，惡狠狠的道：「今日我便替老祖滅了你這個妖孽！」
這馮天成說話之間，眼珠子變的綠油油的，然後腰帶鼓起，一條粗壯的黑色蛇影從袖口落下，落入地面后變分出幾十條，鑽入黑暗中，並與那些虛無的白影糾纏在一起。
七品的鎮魔校尉，其實已經有能力單獨對抗一隻普通的廟級鬼怪，但很顯然，對方並不普通，李達腳下的墓道開始扭曲變幻，兩側牆壁張開了黑洞洞的嘴。
『砰』『砰』『砰』
火銃的除魔彈藥連打，這一次並沒有效果，大概是對方並沒有暴露實體，而是使用類似廟神的能力進行攻擊。
周圍人全部都不見了，墓道前後被兩面亮瑩瑩的牆壁覆蓋，李達忽然感覺腳下一涼，不知何時起，腳踝的水位開始緩緩上漲，一股冰涼徹骨的感覺從兩腳開始向上蔓延，恍惚間，腳下有一道紅衣女影在朝著他冷笑。
李達嘗試著用骨刀去戳牆壁，但無論用多大的力氣，只能勉強劃上一道道淺痕。
『神權已經與本命神通初步融合了么。』
當初在廟會中，李達碰上的廟神殘魂便是這種層次，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人繞回來，這一位的手段更狠辣，直接玩密室水壓。
恍惚間，紅衣女影越發得意了，連珠壁都開始冒起深深的白光，李達居然感受到空氣在被抽空。
這種接近於『天人合一』的情況下，除非用茅山道術硬碰硬撞開，或者是神力直接對撞，不然單憑鎮魔校尉的手段，很難破局。
「對了！」
李達忽然目光一亮，從懷中摸出一把纏著女人髮絲的梳子，他突然想起纏絲水鬼附體陣有一個特性，在水面環境之上，纏絲女鬼的實力能升至廟級。
果不其然，當梳子與骨刀碰撞，那一縷黑髮肉眼可見的生長，纏繞在蛇骨刀之上，短刀一下子就變成柳葉刀的款式，李達順肩送肘，黑絲刀光砍在壁面上，彷彿有一道灰煙升起，壁面多了小臂長的缺口，水中的女影則露出一絲痛苦之色。
這還沒完，梳子上的天地頻率開始迅速擴張，溫度迅速降低，寒氣從水面上冒出，彷彿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
四面牆壁上擠出一道道黑線，然後黑線緩緩撐開，露出一顆顆碗大的猙獰眼珠，眼珠子有著一張黑色女人的蒼白面孔，口吐人言。
「我要你死！」
「我要你死！」
「我要你死！！」
不知何時起，李達的五官漸漸變的纖細而蒼白，頭髮越來越長，發尖落於水面中，另一種感覺浸沒全身，就像是喝了一碗冰的辣椒水一樣。
從第三者的角度來看，是梳上女鬼附體，並且藉助李達肉身進行還擊。
水面底下，紅衣女影和黑衣女鬼正廝打在一起，黑衣女鬼手上還握著一口刀。
一開始是勢均力敵，紅衣女甚至取得一定的上風，但是黑衣女鬼不要命的打法，一副你打我臉我咬你胸的潑婦伎倆讓紅衣女束手束腳。
然後蛇骨刀同樣傳來了一絲強大意志，一條九頭蟒蛇也加入了戰場，一女一蛇追著紅衣女砍。
說也奇怪，蛇骨刀是由『禍』級凶獸，魔蛇九嬰的頸骨雕刻成的刀器，這種層次的怪物不怕河神的威壓情有可原，但為什麼這黑衣女鬼也不怕這種河神的位階壓制就完全搞不懂了。
哪怕女鬼之間的戰鬥，依舊沒什麼技術含量，無非是抓頭髮撕衣服那套變成了抓肉撕肝。
以黑衣女鬼的兇悍，原本勢均力敵的戰鬥，硬是變成了原配毆打小三。
李達眼一花間，眼前牆壁豁然開朗，而喝了一碗冰辣椒水的感覺也迅速褪去，女鬼陰沉的意念在消散前，還傳來了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看著像是給死人梳頭髮，然後沾上屍體髮絲的紫木梳子，李達頭一次產生了疑惑，陽司法陣有什麼強嗎？
按照等級劃分，陽司法陣有普通、深化、改造三個版本，但哪怕是『改』的層次，最多能模擬諱令符篆六七成的威能，但是剛剛女鬼所展現的層次，幾乎讓李達有一種直面『煞神』的感覺，還有那個『廟級鬼物』的消息，李達直覺感受到了一絲不一般。
其它人依舊渾渾噩噩，就算是馮天成一時半會兒也沒有突破幻境，李達也沒有故意叫醒對方，反而推開了主墓室的大門。
原本擺放棺材的位置變成了一個大號珍珠蚌，四周風水最好的地方同樣有著大大小小珍珠蚌群，如同寄生蟲一般，在吸收著墓穴的風水之氣。
恍惚間，李達好像看到，珍珠蚌中躺著一位紅衣女影，在這陰沉安靜的墓穴之中，顯得格外詭異。
『噗嗤』一聲，李達不厚道的笑了。
紅衣女頭髮散亂，臉上青一塊腫一塊，原本清麗的臉蛋上面目全非，一身紅衣也被扯的七零八落，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被打撈上來的浮腫屍體一樣。
好吧，這雖然也挺恐怖的，但偏偏對方還要裝出個清冷出群的姿態，就像是鳳姐裝作小龍女，清冷幽雅的說『過兒，我就是你的姑姑啊』，所以李達憋不住了。
紅衣女睜大雙眼，從貝殼中坐起，咬牙切齒道：「你等著，我遲早有一天，要將那個女人打的魂飛魄散！」
「你居然會說話！」李達驚訝道。
傳言中，強大的妖魔鬼怪往往靈智強大，這其實是不對了，應該說道行越高，本性就會越強，傳說級的神獸魔物，可都沒有跟人聊天聊的很happy的記載。
反倒是黃鼠狼、老鼠精這種上不了檯面的畜生，通靈通人言，那黃老太更是跟普通老太婆沒多大區別。
「對了，你本體既然是珍珠蚌，所以吸收月華日精，產生靈性么。」
李達恍然，而對面紅衣女依舊死死盯著他，雖然通靈，不過情緒不會收斂，說明城府不高。
「馮校尉跟我說，你把他祖宗復活，然後**氣，是不是真的？」
「你放屁，那老東西截斷我族的水脈，死後還強佔我族類生存地，我們只是重新奪回我們的地盤！」紅衣女滿眼仇恨。
李達心想這才說的通，馮天成這廝說話跟放屁一樣，什麼將老祖宗復活，又吸其精氣，這簡直是糊弄鬼呢，就算沒有種族審美觀差異，你家老祖宗生前是長的多帥死後才會被妖精惦記上，唐僧啊？
這麼說來，蚌精才是這條內河的主人，它才是苦主了？
不過李達並沒有改變初衷，誰說真話誰說假話都無所謂，他的兩眼漸漸變成純黑色，影子開始拉長，變成強大的龍影，龐大的氣勢壓的對方反抗不能，揚州龍王的神位天然壓制對方，而區區一個廟級水怪，李達也不放在眼裡。
「將神性交出來，否則身死族滅！」李達的聲音不再是人聲，而是一種風雷怒吼中的狂語。
蚌精的臉色『刷』的一下蒼白，比起被黑衣女鬼暴揍還要恐懼，「你是祂，不可能，祂是信仰所化，不可能具有人格！」
「交出來！」
李達踏前一步，腳下影子猛的張開鋸齒森森的大嘴，咬住了整座巨蚌，一股物種的壓制性讓對方感受到死亡的恐懼。
「交出來，我必死無疑，你殺了我算了！」紅衣女顫抖道。
神性已經與她融合，現在要是剝離，以它廟級水怪的承受力量，是萬萬承擔不了的。
李達突然咧嘴一笑，道：「或許，你還有另一種選擇。」
……
馮天成是在半昏迷中被叫醒的，雖然他不像那十幾個火銃手一樣，徹底陷入半死狀態，但是他也沒有能力像李達一樣，迅速脫身。
看著空空蕩蕩的墓穴，馮天成語氣壓抑著憤怒道：「你是說，這蚌精逃走了？」
李達聳了聳肩，使出他奧斯卡級別的演技，道：「不清楚，我只是比你早一步破開幻境，沒找到你說的蚌妖，大概對方是看我們兩個鎮魔校尉的實力上，逃走了吧，畢竟到了這個層次的妖怪，最擅長趨利避害。」
馮天成口中『不可能』三個字險些脫口而出，但他忍住了，家族謀划多年的大事絕不能透漏給外人，尤其是陽司同僚，狐疑的打量了對方几眼，最後擠出一個比哭還慘的笑容來，「多謝李校尉相助，幫我馮家重新奪回祖墳……」
李達看對方的表情就明白，這小子百分百是知道祖宗的打算，甚至是主謀者也不一定，但有道是鷸蚌相爭，帥哥得利，他吃到嘴裡的肉，絕不會丟出去的。
『一定要搜查內河，這蚌妖只要想成神，就不可能離開這段河流，我馮家是這裡的土皇帝，沒有我家允許，什麼神都別想上任！』馮天成咬牙切齒的想。
一通虛與委蛇之後，李達坐船回了揚州城，才一下船，便就直奔龍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