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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VS世界第六

  有喝粥口味感覺不對的小天使嘛o(* ̄︶ ̄*)o?


  原來他是在賽場走神才被足球踢中了頭?蘇舟抓抓被單, 努力回憶著自己年少的時候是怎樣一副自我囂張的樣子。


  於是他扯出一抹痞笑, 答非所問:「這家醫院的VIP病房真的挺不錯的。」蘇舟高挑著眉眼說,「如果有機會,舅舅你也可以來陪我試試,絕對物有所值。」


  「這種機會我可不敢恭維,你敢不敢當著你爸的面,把這話再重複一遍?」見蘇舟還能笑著和他貧嘴,陳清凡的心緒一松,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蘇舟打算不動聲色的再跟陳清凡套套話, 因為他發現他的腦中並沒有關於這個世界以及自己本身的任何記憶, 而這個世界又與自己印象里的有些不同, 但陳清凡屁股底下的冷板凳還沒坐熱, 房間里就響起了一陣無比樸實的手機鈴聲,最原始的「叮鈴鈴鈴鈴」的那種。


  哦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他的舅舅是一個守舊的老古董。


  感受到自己的口袋中不斷震動的手機,陳清凡嘴角的笑意迅速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他把手機掏出一個頭, 低頭看了一眼來電姓名, 卻沒有選擇按下接聽, 也沒有選擇掛斷, 而是原封不動的又把手機塞回了口袋裡, 任憑它「叮鈴鈴鈴」的響個不停。


  這種有了來電卻不接的做法, 他從來沒在陳清凡的身上見到過:「誰的電話?」蘇舟問。


  陳清凡的笑容有些勉強:「不用管,騷擾電話。」


  「……哦…」這借口真是差勁,舅舅還是這麼不會說謊。


  蘇舟拖長了音,應了一聲,心中卻不由一沉,被單下的手蜷成了拳。


  其實在剛剛陳清凡進來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了,在他的印象里,舅舅是一個柔中帶剛的人,私下裡,陳清凡的性情非常溫和,就算當了國家隊的教練也很少訓斥別人,舅舅的身上有著世界大滿貫霸主的風采與傲然,臉上一向都帶著清淺溫和的笑意,時刻都充滿著堅韌和自信。


  重生之前,他被舅舅手把手的帶了二十二年,這些年裡,他從來沒見過陳清凡的臉上充滿過頹然和郁色,在蘇舟的心裡,他的舅舅簡直是這個世上最有風度又最為儒雅的中年男人,連他的親爹蘇杭也比不上他的舅舅。


  他本來是以為陳清凡是因為太擔心他而沒有休息好,這才導致陳清凡的眉宇間覆上了一層憔悴和郁色,但從現在看來卻並不是這麼簡單。


  第一遍的鈴聲漸漸停了。


  當鈴聲徹底消失消失的那一刻,陳清凡的嘴唇動了一下,微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但是還沒等蘇舟再次挑起話題,「叮鈴鈴鈴」的手機鈴聲便又倔強的響了起來。


  陳清凡的面色僵的更厲害了,他低下頭,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這次他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幾秒,像是在猶豫要不要接通,但最終還是原封不動的把手機又塞進了口袋裡。


  蘇舟的心思轉的飛快,但無論他怎樣回想,也都想不起上輩子有什麼事是需要陳清凡這樣遲疑的。


  第二遍的鈴聲也漸漸消失了。


  「還是騷擾電話?」蘇舟盯著陳清凡的口袋,抿嘴笑了一下,問。


  陳清凡先是做了一個清淺的深呼吸,才淺笑著說:「不說我了,粥粥,你……」


  話音未落,那古董至極的「叮鈴鈴鈴鈴」的聲音便又充斥在了病房當中。


  過一過二不過三,陳清凡這次終於坐不住了。


  這可就有意思了,蘇舟主動的起了話頭:「要不你先出去接個電話?」蘇舟看了一眼桌上的保溫桶,「我正好把早餐吃了,舅舅你不用管我。」


  「我……」響個不停的手機簡直像是能把人的手活活烤熟的滾燙鐵板,在第三遍的鈴聲也快自動消失時,陳清凡才面色難看的攥緊了手機,他看向蘇舟時露出的笑容勉強極了,喉頭裡帶出的聲音也多了幾分疲憊的沙啞,「粥粥,你先吃早飯,是你喜歡的百合蓮子粥,我出去接個電話再回來。」


  蘇舟把保溫桶的蓋子打開,白嫩飽滿的米粒晶瑩的如同上好翡翠寶石,熱騰騰的清香氣息撲面而來,勾的人食慾百倍。


  他心滿意足的倒了滿滿一碗,沖陳清凡擺了擺手。


  陳清凡這才終於僵著手指按下了接通,低聲說:「喂,老王,剛才手機正好不在身……」說話間,他快步走出了病房,輕輕的帶上了門。


  蘇舟耐心的在床上坐了小會,隨即便不動聲色的把裝的滿滿的粥往桶里倒了一半。


  他下了床,輕手輕腳的踩著拖鞋走到門邊,拉開了一絲門縫。


  陳清凡並沒有走遠,就站在病房外的右側走廊,距離病房也不過幾米的距離。


  蘇舟豎起了耳朵,陳清凡說話的聲音很小,幸好醫院裡的走廊中回聲很大,加上現在正是大清早人少的時候,蘇舟才可以斷斷續續的聽到一點。


  「………沒辦法啊,現在我的隊里真的沒有能用得上的選手,老王,我說真的,你看看能不能把友誼賽給取消了算了。」


  「……真的,我沒開玩笑,要是實在取消不了,那看看能不能盡量讓知道這場友誼賽的人少些……總歸這臉又不是丟不起,丟著丟著也都丟習慣了,主要是不想再再弱了自己的威風,畢竟現在就夠勢弱了,我真的不想再讓大眾加深『我們就是弱的這麼無可救藥』的這種印象了……」


  「你說石青?那孩子……那孩子本來答應了,但一聽是和德國的路德維希較量,他就又……」


  「我會再去商量……」


  陳清凡拿著手機,久久沒有出聲。


  突然,猶如忍無可忍,被狠狠挖出了腐爛已久的傷口,陳清凡的表情在一瞬間變的無比猙獰:「…老王!」他低吼說,「我的心裡難道就能好受嗎?!」但他隨即便意識到自己現在正身處醫院,他焦躁的閉上眼,反覆吸氣,把煩躁的情緒又壓了下來,繼續壓著聲音說,「老王,再給我點時間,我會想辦法的……」


  「……德國那邊來的不過是一群U-16的孩子,你好意思讓我去找一群參加過奧運會、世乒賽、混了乒超好多年,一個個都起碼二十多歲的人和這群毛孩子打?」


  不知那邊又說了些什麼,陳清凡沉默良久,疲憊的仰頭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彷彿血液都冷了一樣:「我沒有放棄……老王,這麼多年了,我什麼時候放棄過乒乓球?我去努力拉贊助,上節目,用盡一切方式宣傳乒乓球,試圖擴大乒乓球在國內的影響力,引起大家對乒乓球的興趣……」…可是,像我們這樣的人真的是太少了……太少了。


  這……這都是在說些什麼?

  站在門后偷聽的粥粥完全愣了。


  雖然陳清凡至今為止還沒有明確的說出類似「中國的乒乓球很弱」、「中國的乒乓球不堪一擊」這種話,但是……


  蘇舟緊緊的盯著門把,就像是他正抓著什麼長相怪異的洪水猛獸。


  這個世界的國足莫名其妙的成了的世界第一,而曾經被譽為國球的乒乓竟然……


  走廊內,陳清凡的右手抵住額頭,背靠著牆,緩緩滑到了地上,他的雙肘支著膝蓋,頭埋在膝蓋里,說話的聲音更加的含糊不清。


  那模樣看起來頹廢極了。


  只要是與蘇舟認識的人,不管是與他熟悉的還是不怎麼熟悉的,一個個都如臨大敵般表情嚴肅。


  蘇舟眨了眨露出來的左眼,試圖賣個乖,誠懇道:「真的只是看起來比較可怕而已……」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瞪了他一眼,再給了他一句冷冷的「閉嘴」。


  蘇舟:「…………」寡不敵眾,蘇舟撓撓臉,乖乖閉上嘴,又被陳清凡給一手按在了地上,坐在原地等著醫生跨進球場。


  消毒、清理、抹葯、包紗布……


  經過大約十分鐘的仔細處理后,蘇舟的右眼上多了塊四方形的棉布,如果把這棉布的造型弄得帥氣一些,活脫脫的像個剛從戰場上廝殺回來的海盜將軍。


  蘇舟站起來走了兩步,全場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醫生問:「感覺怎麼樣?頭暈嗎?」


  蘇舟虛摸了一下右眼,試探著左右晃了下頭,說:「沒事,不暈,挺好的。」說完,接著對陳清凡道,「舅……教練,這都比到最後一局過半的時候了,你聽聽,醫生也說只是皮肉傷,沒傷到嚴重的地方,你就讓我把這一場打完吧。」


  醫生:「………」Excuse me?他什麼之後這麼說過?


  醫生毫不客氣的拆了台:「我並沒有那麼說過。」


  蘇舟瞪了醫生一眼,而陳清凡接著就瞪了蘇舟一眼。


  蘇舟乾咳兩聲,陳清凡冷笑一聲,腳板頗有韻律的在地上跺了兩下。


  在球場上,或者說在所有的需要裁判的體育比賽中,天大地大也沒有裁判人大。


  掌控球場的裁判開口了,說:「按照規定,安德烈的這種行為是要被強制性判下場的。」


  他做過的事情,哪怕是殺人捅刀子他都認,但剛才……安德烈先是辯解了句:「先生,剛才只是個意外,我真的沒有主動打他。」


  全場人沒有一個信他的,除了看清他揮臂軌跡的蘇舟。


  粥粥自己也納悶,這一下到底是怎麼挨到自己頭上的?但他很明智的選擇了不跟裁判頂嘴。


  蘇舟是真心想把這場比賽打完,但無論是醫生還是裁判都決定了這一場比賽不可能繼續。


  安德烈被強行罰下場,不可能再出場,而蘇舟也面臨著相同的情況,作為主隊的第一單打A,他本應和三號搭檔有著一場雙打的比賽,現在看來也不可能繼續進行了。


  如果這麼算一下,減去需要客隊第二單打的安德烈、與主隊第一單打的蘇舟出場的比賽,能進行的比賽還有三場。


  主隊第二單打VS客隊第一單打。


  主隊第二單打VS客隊三號。


  主隊三號VS客隊第一單打。


  蘇舟舉手:「………那我圍觀?」


  陳清凡看醫生。


  蘇舟暗中戳醫生。


  醫生的醫德甚好,不為所動:「他的情況可以繼續觀看比賽,但我建議他去醫務室休息一下,等你們的比賽完了再來接他。」


  陳清凡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蘇舟選手?」


  蘇舟:「………」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從剛才開始,舅舅就一直生氣哦?


  蘇舟早都發現陳清凡的情緒不對勁了,在第四盤的時候,中途他走向裁判拿起從韓瀟那裡借來的汗巾擦了個汗。


  他是特別容易出汗的體質,而他的鼻尖上尤其的容易出汗,在擦汗的同時,蘇舟側頭朝中國隊的教練選手席看去,想對陳清凡笑上一下,但他的視線剛剛鎖定過去,就發現陳清凡的面色嚴肅,甚至有些陰沉,沒有絲毫興奮激動的意味。


  蘇舟拿著毛巾擦汗的手一停,尚未扯開的笑容也跟著頓住。


  ——舅舅不高興,甚至可以說…………在生氣。


  蘇舟用餘光看向韓瀟,韓瀟站在陳清凡的背後,對他做了個縮脖子斬首的動作,瘋狂的左右搖頭,暗示他陳清凡此刻的確非常不悅。


  回憶結束。


  唔……舅舅在他受傷前就很不高興了,可是為什麼?

  粥粥不解。


  最終,安德烈被按在了選手席上,禁止四處走動,而蘇舟則跟著醫生一起去了醫務間,剩下的比賽都與他無關了。


  臨走前,陳清凡的三個弟子紛紛走上前關心他的狀況。


  韓瀟和蘇舟碰了個拳,拍著胸膛說:「你放心!等會我努力打,就算贏不了英國那幫孫子,也努力扳回幾局來幫你報仇!」


  陳清凡不客氣的敲了下韓瀟的頭,呵斥道:「別說髒話,戰前先餒像個什麼樣子!」


  唉,舅舅這個連調侃的髒話都聽不得的老古董,跟他相處的久了,連流氓也能染上幾分正人君子的性子。


  韓瀟比蘇舟矮了半個頭還多,蘇舟順手揉了把韓瀟的頭髮,用著幽默詼諧的口吻說:「放輕鬆打,發揮出你自己的實力,我這幾天從網上找了你……嗯,你們三個的很多比賽視頻去看,你們在國內錦標賽時發揮的水準,比和國外選手打比賽時好上很多,說真的,要是完全發揮實力,既不緊張也不怯場的話……對手是英國而不是德國,我覺得你們贏下這場比賽並不是什麼很大的問題。」


  「…唉?!」韓瀟頓時張大嘴,吃驚的用手指著自己,頗為不敢置信,「你……你是說我……不對,我們嗎?」


  「當然是你們——」蘇舟眼底的笑意濃濃,他拍在韓瀟肩膀上的手頗為有力,如同拍在了每個人的心上,「我們很強,要先在心中有這樣的認知,並且打從心底的認為我很強、非常強——然後上場打比賽才能打個痛快,才能發揮出自己120%的實力。」


  「…舟哥!」韓瀟亮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叫了一聲。


  誒嘿,這小子連「哥」都先叫上了。


  陳清凡的心情複雜,他又看了兩眼似乎也被鼓舞到的石青與程梓睿,說:「………喂,你們三個小傢伙,這種話我以前難道沒說過嗎?」


  程梓睿:「說過的。」


  石青:「……呃,教練你經常說…」


  韓瀟:「那不一樣啊教練!你看你平常總是苦口婆心的跟我媽似的,而舟哥可是跟我們同一輩的啊!光看舟哥打球就看得我熱血沸騰!舟哥說出來的話明顯比你更有說服力啊……」


  陳清凡:「………」有點受到打擊的舅舅安慰自己,算了,不管是誰說的,有用就好。


  又跟程梓睿也隨口說了兩句后,蘇舟站到了石青的面前。


  蘇舟沉默了片刻,鄭重的彎下了腰。


  石青嚇了一跳,急忙跳開。


  蘇舟苦笑著抓了把頭髮,羞赧中帶著尷尬:「別躲,這一下你受得起,我剛才對舅舅說,我大約從半個多月前起變的非常的……過了度的傲慢,石青。」蘇舟嘆口氣,認真說,「我要向你道歉,對於擅自把你的名字改成了我的名字這一點。」


  石青回過神來,無言小會,說:「……你是從教練那裡知道我不想和國外人打球的吧?」


  「……舅舅不是在餐桌上說閑話的人。」蘇舟頓了一下,說,「比賽前的那幾天他很煩躁,有一次舅舅在書房裡說話時,我碰巧聽到了一點………你有一天和舅舅打過電話了吧?」


  石青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的場景,他的名額本來就是臨時定下的,相當於今天周六比賽,周四晚上他才同意了出席這場友誼賽,而當時的情況是——


  哪怕對手從德國人換成了英國人,他也仍然不想比賽,教練拉著他好說歹說的打了快要一個小時的電話,他才終於念著師恩答應了下來。


  一時之間,石青沒有回話,空氣凝固成石。


  裁判過來催促了,這麼干愣著不是個辦法。


  陳清凡忽然壓住了蘇舟的肩膀,按著他又讓他低下了頭去:「石青。」清凡老幹部看著石青的眼神無奈極了,他嘆氣說,「無論怎麼說,篡改名單這種事不對就是不對,這一躬你受著,還算這小子長點心眼,就算他不說,本來我也打算在賽后壓著他去給你道歉的。」


  陳清凡等人返回賽場,蘇舟跟著醫生回了醫務室,幾乎是倒頭就睡。


  再次醒來時,蘇舟是自然睡醒的,額角的疼痛在受傷的幾個小時后徹底暈開,就像腦門上有著一個薄薄的鋼片在不停的壓戳,酥麻不已,又酸又痛。


  還沒睜開眼,蘇舟就不自覺的捂住額角,他疲倦的睜開一絲眼縫,側過了頭,余光中的窗外燈光閃爍,已經入了黑夜。


  「醒了?」一個聲音說。


  蘇舟撐著床鋪半坐起來,向四周掃了一眼,醫務室內分外空蕩,只有陳清凡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桌上的茶杯中熱氣氤氳,疊起的雙腿上放了一本本月最新的乒乓雜誌。


  雖然有些難以置信,但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也容不得蘇舟再不相信。


  陳清凡把保溫桶放在桌上,看了眼臉色比平時蒼白不少的外甥,簡直為這個從小機靈精怪,卻只有在足球這個領域裡總是沒有建樹的外甥操碎了心,陳清凡少見的板起了臉,先不說蘇舟是不是自己的外甥,單說一名運動員竟然在賽場上走神這種事,身為一名教練——哪怕不同行,陳清凡也持有絕對的批評態度。


  「比賽的時候還能走神,你能耐了是吧。」陳清凡冷聲冷氣的說,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


  原來他是在賽場走神才被足球踢中了頭?蘇舟抓抓被單,努力回憶著自己年少的時候是怎樣一副自我囂張的樣子。


  於是他扯出一抹痞笑,答非所問:「這家醫院的VIP病房真的挺不錯的。」蘇舟高挑著眉眼說,「如果有機會,舅舅你也可以來陪我試試,絕對物有所值。」


  「這種機會我可不敢恭維,你敢不敢當著你爸的面,把這話再重複一遍?」見蘇舟還能笑著和他貧嘴,陳清凡的心緒一松,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蘇舟打算不動聲色的再跟陳清凡套套話,因為他發現他的腦中並沒有關於這個世界以及自己本身的任何記憶,而這個世界又與自己印象里的有些不同,但陳清凡屁股底下的冷板凳還沒坐熱,房間里就響起了一陣無比樸實的手機鈴聲,最原始的「叮鈴鈴鈴鈴」的那種。


  哦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舅舅是一個守舊的老古董。


  感受到自己的口袋中不斷震動的手機,陳清凡嘴角的笑意迅速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他把手機掏出一個頭,低頭看了一眼來電姓名,卻沒有選擇按下接聽,也沒有選擇掛斷,而是原封不動的又把手機塞回了口袋裡,任憑它「叮鈴鈴鈴」的響個不停。


  這種有了來電卻不接的做法,他從來沒在陳清凡的身上見到過:「誰的電話?」蘇舟問。


  陳清凡的笑容有些勉強:「不用管,騷擾電話。」


  「……哦…」這借口真是差勁,舅舅還是這麼不會說謊。


  蘇舟拖長了音,應了一聲,心中卻不由一沉,被單下的手蜷成了拳。


  其實在剛剛陳清凡進來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了,在他的印象里,舅舅是一個柔中帶剛的人,私下裡,陳清凡的性情非常溫和,就算當了國家隊的教練也很少訓斥別人,舅舅的身上有著世界大滿貫霸主的風采與傲然,臉上一向都帶著清淺溫和的笑意,時刻都充滿著堅韌和自信。


  重生之前,他被舅舅手把手的帶了二十二年,這些年裡,他從來沒見過陳清凡的臉上充滿過頹然和郁色,在蘇舟的心裡,他的舅舅簡直是這個世上最有風度又最為儒雅的中年男人,連他的親爹蘇杭也比不上他的舅舅。


  他本來是以為陳清凡是因為太擔心他而沒有休息好,這才導致陳清凡的眉宇間覆上了一層憔悴和郁色,但從現在看來卻並不是這麼簡單。


  第一遍的鈴聲漸漸停了。


  當鈴聲徹底消失消失的那一刻,陳清凡的嘴唇動了一下,微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但是還沒等蘇舟再次挑起話題,「叮鈴鈴鈴」的手機鈴聲便又倔強的響了起來。


  陳清凡的面色僵的更厲害了,他低下頭,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這次他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幾秒,像是在猶豫要不要接通,但最終還是原封不動的把手機又塞進了口袋裡。


  蘇舟的心思轉的飛快,但無論他怎樣回想,也都想不起上輩子有什麼事是需要陳清凡這樣遲疑的。


  第二遍的鈴聲也漸漸消失了。


  「還是騷擾電話?」蘇舟盯著陳清凡的口袋,抿嘴笑了一下,問。


  陳清凡先是做了一個清淺的深呼吸,才淺笑著說:「不說我了,粥粥,你……」


  話音未落,那古董至極的「叮鈴鈴鈴鈴」的聲音便又充斥在了病房當中。


  過一過二不過三,陳清凡這次終於坐不住了。


  這可就有意思了,蘇舟主動的起了話頭:「要不你先出去接個電話?」蘇舟看了一眼桌上的保溫桶,「我正好把早餐吃了,舅舅你不用管我。」


  「我……」響個不停的手機簡直像是能把人的手活活烤熟的滾燙鐵板,在第三遍的鈴聲也快自動消失時,陳清凡才面色難看的攥緊了手機,他看向蘇舟時露出的笑容勉強極了,喉頭裡帶出的聲音也多了幾分疲憊的沙啞,「粥粥,你先吃早飯,是你喜歡的百合蓮子粥,我出去接個電話再回來。」


  蘇舟把保溫桶的蓋子打開,白嫩飽滿的米粒晶瑩的如同上好翡翠寶石,熱騰騰的清香氣息撲面而來,勾的人食慾百倍。


  他心滿意足的倒了滿滿一碗,沖陳清凡擺了擺手。


  陳清凡這才終於僵著手指按下了接通,低聲說:「喂,老王,剛才手機正好不在身……」說話間,他快步走出了病房,輕輕的帶上了門。


  蘇舟耐心的在床上坐了小會,隨即便不動聲色的把裝的滿滿的粥往桶里倒了一半。


  他下了床,輕手輕腳的踩著拖鞋走到門邊,拉開了一絲門縫。


  陳清凡並沒有走遠,就站在病房外的右側走廊,距離病房也不過幾米的距離。


  蘇舟豎起了耳朵,陳清凡說話的聲音很小,幸好醫院裡的走廊中回聲很大,加上現在正是大清早人少的時候,蘇舟才可以斷斷續續的聽到一點。


  「………沒辦法啊,現在我的隊里真的沒有能用得上的選手,老王,我說真的,你看看能不能把友誼賽給取消了算了。」


  「……真的,我沒開玩笑,要是實在取消不了,那看看能不能盡量讓知道這場友誼賽的人少些……總歸這臉又不是丟不起,丟著丟著也都丟習慣了,主要是不想再再弱了自己的威風,畢竟現在就夠勢弱了,我真的不想再讓大眾加深『我們就是弱的這麼無可救藥』的這種印象了……」


  「你說石青?那孩子……那孩子本來答應了,但一聽是和德國的路德維希較量,他就又……」


  「我會再去商量……」


  陳清凡拿著手機,久久沒有出聲。


  突然,猶如忍無可忍,被狠狠挖出了腐爛已久的傷口,陳清凡的表情在一瞬間變的無比猙獰:「…老王!」他低吼說,「我的心裡難道就能好受嗎?!」但他隨即便意識到自己現在正身處醫院,他焦躁的閉上眼,反覆吸氣,把煩躁的情緒又壓了下來,繼續壓著聲音說,「老王,再給我點時間,我會想辦法的……」


  「……德國那邊來的不過是一群U-16的孩子,你好意思讓我去找一群參加過奧運會、世乒賽、混了乒超好多年,一個個都起碼二十多歲的人和這群毛孩子打?」


  不知那邊又說了些什麼,陳清凡沉默良久,疲憊的仰頭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彷彿血液都冷了一樣:「我沒有放棄……老王,這麼多年了,我什麼時候放棄過乒乓球?我去努力拉贊助,上節目,用盡一切方式宣傳乒乓球,試圖擴大乒乓球在國內的影響力,引起大家對乒乓球的興趣……」…可是,像我們這樣的人真的是太少了……太少了。


  這……這都是在說些什麼?

  站在門后偷聽的粥粥完全愣了。


  雖然陳清凡至今為止還沒有明確的說出類似「中國的乒乓球很弱」、「中國的乒乓球不堪一擊」這種話,但是……


  蘇舟緊緊的盯著門把,就像是他正抓著什麼長相怪異的洪水猛獸。


  這個世界的國足莫名其妙的成了的世界第一,而曾經被譽為國球的乒乓竟然……


  走廊內,陳清凡的右手抵住額頭,背靠著牆,緩緩滑到了地上,他的雙肘支著膝蓋,頭埋在膝蓋里,說話的聲音更加的含糊不清。


  那模樣看起來頹廢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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