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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思念

  因為昨天的比賽強度過於激烈, 蘇舟的右臂一直處於一種亞健康的酸痛狀態,雖然得到了充分的按摩與睡眠,並且食用了富含高蛋白的晚餐,但經常運動的人都知道,頭一天的酥麻感其實算不了什麼, 第二天你的身體才會教你重新做人,較之第一天, 次日的肌肉酸痛會遠遠的更勝一籌,而從第三天或者第四天開始, 才會因為人體正常的新陳代謝而恢復正常。


  在不運動時,哪怕你只是微抬手指, 手指的顫動也會帶動起整條臂膀,進而滋生讓人完全無法忽視的酸痛感;但是當蘇舟又一次拿起了球拍,站在乒乓球台的一端, 做出了一個個或打球或拉球的有力姿勢時,雖然這樣的酸痛會給他帶來一定的影響,比如拉球的速度和力度不夠, 但卻遠遠比他在坐著不動時要舒服的多。


  而今天的這場比賽, 就一個字,爽。


  套用尤利安的話,如果你的對手只是成年組中的下游球員, 贏絕對不是問題。


  承小可愛吉言, 哪怕蘇舟的胳膊仍然有點使不上力, 個別回球打的有點吃力, 但和昨天的苦戰比起來,今天的這個對手簡直太可愛了!

  又是一局結束,五局三勝的比賽,現在的大比分是2:1,蘇舟領先。


  蘇舟走到隔離板旁,拿起毛巾抹去額角汗水,又很快的走回到另一邊,交換場地,準備開始最後一局。


  第四局比賽,蘇舟的發球局。


  蘇舟是個用腦子打球的人,他一向喜歡在第一局的時候,就開始從不同的角度,去試探他的對手。


  對方的接發球的能力怎麼樣?有沒有相對而言比較苦手的類型?

  對方的機動力怎麼樣?對於橫向甚至縱向突變的接球,其應對能力如何?

  速度和旋轉,對手更喜歡哪個或者不喜歡哪個?

  ……


  ………


  …………


  蘇舟喜歡觀察他的對手。


  對已經提前看過資料的對手是這樣,對他完全陌生的對手是這樣,甚至是在對待他的老對手時,蘇舟也喜歡在第一局的時候觀察他們。


  資料是死的,人是活的,乒乓球是有生命的。


  這是蘇舟一直堅持的一個觀點,因此看再多的資料和比賽視頻也都是虛的,只有真正的站在賽場上,真正的與你的對手面對面,真正的過上幾球,才能去切實的試探深淺。


  所以,在蘇舟的世界里,漸漸的,人們從他比賽的大比分中,發現了一個規律。


  無論是五局三勝的賽制還是七局四勝的賽制,在小組賽和十六強的比賽中,蘇舟的比分通常都是乾脆利落的3:0或5:0,讓球迷們直呼刺激過癮;而在八強賽中,則通常是蘇舟3:1對手或者蘇舟5:1對手;只有進了決賽之後,蘇舟的對手才能將勝局的次數突破到二甚至更高。


  當然,一個大前提是,站在球台對面的那個人,不是蘇舟的同胞。


  哪怕蘇舟的天賦再好,實力再強,遇上了自家人,也不免要陷入一番大汗淋漓的苦戰。


  而當這個附帶著歷年來比賽數據的分析總結性小論文,在期刊上剛一刊登,博彩公司頓時就大叫頭痛。


  ——蘇舟打球這麼規律套路,你叫他們這些開博彩公司的要怎麼混啊?!本來輸贏這種盤就直接開不起來了,三歲孩子都知道贏的肯定是中國的那個姓蘇名舟的,他們老早就只能把市場放在猜大比分和小比分上,而現在連大比分都要開不起盤了嗎?!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因為蘇舟的球風過於野性而富有攻擊性,一直認為蘇舟是靠天賦和球感打球的野性派的人們,才忽然意識到,蘇舟可能還是個表面狂野但內心文靜的用腦派哦…?

  博彩公司們對蘇舟也是非常的有恨無愛了。


  而前輩子打球就很套路的蘇舟,同樣把他的套路帶到了這個世界。


  面對今天這個低配低配低配版的本大大,蘇舟沒有硬要和這個削球手多拉幾板的意思。


  蘇舟的球風霸道,架勢過癮,攻勢兇猛,是建立在蘇舟的對手,能讓他熱血燃燒的這個前提下。


  而如果他的對手達不到那個水準,比如在他的世界里,對於那些小組賽和十六強賽的對手,蘇舟最喜歡的做的,是伏而後殺。


  安安靜靜的打過一局,觀察出對手的薄弱項后,咱接下來要怎麼打?

  自然是不正面開懟,轉而專攻對方的弱項。


  可能有人會說卑鄙,尤其是在蘇舟連續得了幾個冠軍后,總是有一些網路屁民,囔囔著蘇舟身為冠軍竟然還專攻對方弱點,而不是用自己的強大實力去硬吃對方,這個冠軍當的真是沒點氣度臭不要臉。


  但蘇舟覺得這樣打球省時又省力,自己沒練好有薄弱項就回去苦練,練不好還不讓別人打的才是流氓。


  粥粥誠實的把他的流氓論甩到了那群黑他不倦的黑子臉上:)

  回歸現實。


  面對面的攻防一局,就可以讓蘇舟得出很多東西——


  他的對手對於側上旋的發球稍微有點苦手,當然,到了能成為國家隊一員的這種程度,接不住發球這種事情就太可笑了,對方的確能十接十中,但十個裡面,只有三、四個回球的質量頗高。


  再比如,他的對手對於在左半遠台的接削球,回球質量要差於右半台。


  還比如,他的對手的突然進攻能力和相持能力比不上本。


  ……


  ………


  …………


  這樣就簡單了,蘇舟直接攻其弱項,從第二局開始,十個發球裡面,有七個都是側上旋球,只要對方的回球質量稍差,旋轉不夠,或者出台略高,蘇舟上手就是一板子,今天他拉球的質量也不太好,但是角度刁鑽和操縱落點可是他的老本行,他吃定了對方在左側的削球質量遠不如右側,便死心眼的對準了左邊的半台。


  然後,九個左邊一個右,在人的思維凝固之時,再冷不丁的給你變向轉個彎。


  蘇舟越打越順,每一局所需要的時間越來越短。


  賽末點的第四局,大比分2:1,小比分10:6,大小比分都是蘇舟領先。


  蘇舟的對面,德國男人的面色艱難,他看過尤利安和蘇舟的那場比賽,他的實力並不如比他小了四歲的尤利安,而面對著對面的那個中國少年,他也早都有了會輸的心理準備,第一局的勝利讓他心中的巨石落了幾塊,他的餘光看到站在場邊的貝克爾教練,不禁更加的精神振奮,想著,他說不定能把這個中國男孩一場拿下!

  然後…然後……


  德國男人接著就被狠狠的打了臉,現在已經到了一球就輸的賽末點。


  最後一球,蘇舟的發球權,德國男人全神貫注的盯著對面,手心滋生出的汗水正昭示著他緊繃的心臟,這一次發球……還是側上旋吧。


  果不其然!蘇舟的最後一個發球仍然是個側上旋球,落點是德國男人的正手位。


  德國男人搓球回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賽末點讓他過於緊張,這最後一球的回擊,竟然堪比失誤,乒乓球的弧線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高。


  糟!

  德國男人心神一綳,立馬迅速後撤。


  然而,不等他後撤幾步,就傳來一聲清脆的「乒」。


  德國男人一愣,然後無奈的雙手叉腰,深深嘆氣。


  對面,蘇舟歉然一笑,手中的球拍紅面朝上,朝男人揮了兩下。


  面對著那麼好的拉球機會,蘇舟卻沒有拉,而是把球拍的角度調整到近乎垂直,一個正手短搓,便把球又急又短的給搓了回去,搓球的落點極為靠近前網,已經後撤幾步的男人根本就回球不及。


  如果這球搓的稍微遠一點,不用搓到遠台,哪怕這一球的落點是在中台,而不是近網區,德國男人也有把握再對上幾板。


  這真是個調皮的男孩。


  輸球的德國男人用這樣的褒義詞來形容這最後一球。


  德國男人的涵養很好,輸了球的他並沒有任何的負面情緒,他也知道蘇舟在昨天已經和本來過一場,並且之後還去了醫務室按摩手臂,他和蘇舟互相握手時,還關切的詢問了一下他是否覺得手臂酥麻。


  蘇舟搖頭道謝,表示他的胳膊很好。


  貝克爾在一旁嚼著筆頭,見兩人說完話,對著落敗的德國男人招了招手。


  貝克爾教練沒叫蘇舟,蘇舟便也沒急著走過去,湊到貝克爾的身前。


  他站在原地,等待著貝克爾和德國男人說完話,然後告知他接下來的安排。


  昨天和本的比賽是七局四勝,並且每一局都極耗時間,最長的一局甚至打了大約35分鐘;而今天的比賽不過是五局三勝,並且除去第一局用了大概25分鐘,後面的幾局都是在10-15分鐘內就結束了比賽,可以說整場比賽的耗時只有昨天的一半。


  蘇舟靠在球台旁,他擰開瓶蓋,喉結顫動間,仰頭小口的抿著清水,乒乓球拍被他放在了球案上,他耐心的等著對面的對話結束,然後等待貝克爾教練的下一步指示,今天還有很多空餘的時間。


  大惡魔——蘇舟暫且在心中這樣稱呼貝克爾總教頭——也不知道正在和他剛剛的對手說些什麼,高大的德國男人表情痛苦,簡直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來一樣。


  蘇舟只能隱約的聽到兩人對話的嘈雜聲,準確的來說,是德國男人低著頭一言不發,像是一隻犯了錯而閉緊嘴巴的小雞仔,而貝克爾教頭則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說,說的德國男人羞愧的埋著頭,簡直像下一秒就能抹脖子自殺。


  ……噫!


  蘇舟悻悻然的摸上了自己的脖子,突然覺得他的舅舅,陳清凡陳教練真是太好了。


  「喂!那邊的中國男孩!」再次抬頭時,貝克爾的身前已經沒有了任何人,蘇舟朝著四面望望,發現那個德國男人深深的低著頭,已經圍著球場跑圈去了。


  蘇舟:「………」所有人都站在乒乓球台跟對手訓練,或者正在跟發球機相親相愛的時候,只有一個人圍著球場跑圈,這感覺也算是公開處刑了哦…?

  莫名心疼。


  蘇舟放下水瓶,嘴角一抽,總感覺貝克爾教頭真的是在給自己拉仇恨值。


  貝克爾正對著蘇舟招手,蘇舟習慣性的拿起球拍,朝貝克爾總教頭走去。


  蘇舟走到隔離板前,他比中年的鬍渣男人要矮大半個頭。


  貝克爾笑眯眯的說:「不錯啊男孩,謝謝你讓那個蠢蛋又一次無比深刻的意識到他的弱點究竟是有多麼的不堪一擊,辛苦你來訓練我們的球員了。」


  蘇舟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這話說的,虛偽的簡直沒眼看了。


  貝克爾被蘇舟的表情逗樂了:「好了,奧古應該跟你說了我對你的安排了?你對這樣的車輪戰有意見嗎?我可不想等你回到你的國家之後,傳出來什麼的德國刻意虐待中國交流生的搞笑新聞。」


  「沒有,先生。」蘇舟收起笑意,他直視著那雙如鷹隼般的棕色眼睛,認認真真的對貝克爾微微鞠了個躬,如同這個男人正在給他頒發獎盃,而他打從心底的低下了頭一般,「你並沒有因為我是一個外國人,只來交流幾個月而敷衍我,你其實完全可以不用理會我,只把我放在青少年隊中,而就算我來到了成年隊,你也可以讓我只是正常的參與你們的日常訓練,而不是專門再設計了這樣的一個『車輪戰』——」


  貝克爾醉酒般不正經的表情一僵,他可沒想到這個小子會這麼乖巧的說什麼感謝的話,說的像是他正為這個中國男孩細心著想一樣,倒不如說,正因為貝克爾自己的嘴巴毒,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並非浮於表面的誇獎,貝克爾的面色在一瞬間變得極為古怪,他的本意可不是只為了這個小子,忍受不了這種評價的貝克爾立馬就想張開嘴,給這個自以為是的中國男孩迎面噴上一臉毒液,卻見這個中國男孩接著就把他想說的那段話給搶了過去——


  「——先生,我知道,你並不都是為了我,你想在我正式登上乒壇的舞台前,就全面徹底的研究了解我這一點,我已經知道了;用我來刺激你們的球員這一點,我也知道………可能你想的比我想的還要多,我或許遠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對你更有利用價值,但無論怎麼說,你……您的安排,確實對我自己的實力可以起到質一般的幫助,單從結果來說,真的非常感謝您所做的這一切。」


  蘇舟聲音平靜的表述著自己的謝意,認認真真的躬下了身。


  在一段短暫的沉默后,他突然聽到了一連串的咒罵。


  德語版本,語速極快,粥粥一知半解。


  「先生?」蘇舟奇怪的抬起頭。


  只見貝克爾正用手捂住了臉,他的掌心很大,足以把他的整張臉捂的嚴嚴實實,只有不斷的咒罵聲從手掌與臉頰的縫隙間含糊流出。


  這咒罵聲不長,戛然而止,然後那隻大手便突然壓到了蘇舟的頭上,狠狠的揉了好幾下。


  在一天之內頭髮連續被糟蹋兩次的蘇舟:「…………」中午在衛生間對著鏡子的功夫真是白忙活了,好了,小可愛,你今早給我設計的新髮型又回來了。


  「小子,別感謝我。」貝克爾一改他嘲諷味極濃的腔調,變的粗魯起來,「感謝我們偉大又關愛後輩的奧古斯特去吧,我可沒想著要對你做些什麼,上帝作證,你是一個中國人,不過是來這裡幾個月,更何況還有可能成為我麾下的那幫小崽子們未來的對手,我為什麼要為你著想?太天真了,太幼稚了,聽著小子,別對我說感謝,我不值得你感謝,我也不需要你的感謝,接下來的時間和發球機去相親相愛吧,記錄員那邊有著你的訓練要求,而從周四開始,每天下午,你才會有更多的對手,感謝你的臂膀吧,它讓你在今天和明天還能更輕鬆一點,現在,離開這裡,去東南角,找到那堆人類發明的破銅爛鐵,離開我的面前,立刻——聽懂了嗎!」


  感覺自己沒做錯什麼,卻同樣被劈頭蓋臉了一頓的粥粥:「………」粥粥的頭髮做錯了什麼???

  貝克爾用鼻腔重重的冷哼一聲,拿著他的記錄板轉身離去。


  訓練期間不讓帶手機,蘇舟也不知道他的頭髮又成了什麼樣子。


  他苦惱的捏了捏幾縷明顯又翹起來的黑髮,隨後右手拿拍,左手拿起水瓶,朝著訓練大廳里的發球機區走去。


  他在那裡看到了奧古斯特。


  「Hi。」剛剛結束一組訓練的男人,頭上蓋著一條淡藍色的汗巾,正在仰頭抿著清水,他注視著蘇舟又炸起來的一頭黑髮,忍俊不禁的打趣道,「我隱約看到了一點,你是怎麼惹著我們教練生氣了?」


  蘇舟比了個「稍等」的手勢。


  這個區域有十個發球機,只有其中的一個沒有被使用,旁邊站著一個記錄員,正在朝他招手。


  蘇舟小跑過去。


  「蘇舟?」記錄員象徵性的問一下。


  蘇舟點頭。


  記錄員翻出了一疊訂好的文件,那是貝克爾教頭給他的,上面是讓他輸入發球機中的數據,而紙張的右上角則明確的標著蘇舟的英文拼音。


  記錄員翻著文件道:「數據輸入大約需要5-10分鐘,稍微等一下。」


  「好的,麻煩您了。」蘇舟道謝,然後才跑回到奧古斯特的身邊。


  接著剛才的話,被劈頭蓋臉了一頓的粥粥很是納悶:「我也不知道啊,該死,我好不容易把頭髮弄得熨帖了一點,這樣等會又要頂著一頭雞窩回去,我今天又沒戴帽子……」


  蘇舟道來了前因後果。


  奧古斯瞭然的輕笑出聲。


  他伸出手,見蘇舟並無意見,才用兩手觸上蘇舟的頭頂,試著將幾縷調皮上翹的髮絲重新壓下去。


  他一邊動作著一邊說:「教頭那是惱羞成怒了。」


  「惱羞成怒?!」蘇舟不禁抬高了音量,對此難以置信,「這可和他的人設有點不符…?」


  蘇舟的頭髮很不聽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昨晚洗完頭后沒有吹乾就直接睡的,哪怕男孩的頭髮已經被汗水潤濕,卻仍然有幾縷非常頑強。


  奧古斯特放棄了,他把手收了回來,食指放在唇前,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蘇舟,這是一個秘密,我也是在擔任隊長后,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知道的,教練他聽不得他身邊的人對他說好話,他忍受不了任何溫情的事情,那會讓他渾身燥熱的難以忍受,他又覺得冰著臉的威懾統治力有些虛假,最終才決定了要做一個話多但是毒舌的魔鬼,這樣就沒人敢靠近他誇讚他了。」


  蘇舟先驚再笑再面無表情。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笑意盎然的德國男人:「……你說這是一個秘密。」


  奧古斯特點頭。


  蘇舟捂住臉:「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奧古斯特的眼神意味深長。


  蘇舟嘆氣:「老天,希望我不要一不小心說漏嘴就好了……不,我不是那種大嘴巴的人,我要對自己有點自信。」


  那邊,記錄員終於輸完了數據,高聲道:「蘇?你可以過來了,數據已經輸入好了,你先過來練習一下,等你覺得習慣了我們就正式開始。鑒於你的手臂疲勞過度,你今天的安排只有五組,每組100個球,並且其中的三組都比較偏向速度和力道,有旋轉但不強調旋轉;一組中近台搓球,還有一組拉球。」


  蘇舟遠遠的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回頭對奧古斯特說:「那先這樣,我過去了。」


  奧古斯特抹去又一滴下淌的汗珠,揮手。


  蘇舟腳步一抬,又突然頓住,奇怪的看向奧古斯特。


  「對了,之前就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


  蘇舟指著一側的發球機:「上次我在二樓觀看你們訓練的時候也是,雖然你昨天也和尤利安打了比賽,其他時候也………但我怎麼覺得,你跟發球機對打的時候反而比人多?」


  蘇舟沒有在下一刻就接著得到德國男人的回應。


  他金絲的髮絲被汗水浸濕,掩去了那層陽光傾灑在水面上的了流光,變成了更深一層的色澤。


  蘇舟在一瞬間撞進了那雙蔚藍色的眸中,然後就突然知道了答案。


  蘇舟有一瞬間的失神,又很快恢復了正常。


  他回神,奧古斯特仍然是那個姿勢、那種表情,毛巾蓋在他濕漉的金髮之上,蔚藍的眼眸仍然像是一片無盡的遼闊海洋。


  蘇舟自嘲的笑了一聲,拍了自己的臉頰一下。


  「抱歉,問了個蠢問題。」蘇舟嘆口氣,又對奧古斯特點點頭,朝著記錄員在側的那個發球機迅速跑去。


  身後,奧古斯特又靜了一會,然後他一把扯下已經變的汗津津的毛巾,禮貌帶笑的對站在他這一個場地的記錄員點頭示意:「我可以開始下一組了。」


  記錄員點頭,走到電腦旁,調到了輸入數據的那個頁面。


  嗡嗡嗡——


  機器開始運轉,奧古斯特站在了乒乓球台前。


  另一頭。


  蘇舟終於親自感受了一下這個世界的發球機,在他第一次正式的來到訓練基地,在二樓旁觀的那次他就察覺出了,該說一下那句JOJO的名言「德意志的科技力量世界第一」?這個世界的發球機,和他的世界中的那個明顯不是一個檔次。


  發球機無法實現用機械手拿起拍子和人類對打,但是機器內儲球一堆,白色的小球一個又一個應不暇接的從圓孔中猛然彈出的威力、速度、旋轉、還有精準度——


  在各方各面,確實比他的世界要先進多了。


  五組的訓練量並不是很大,加上在五組之中,只有一組是側重拉球的;而在偏速度、力量而不側重旋轉的三組中,也沒有幾個發球是放高球讓他跳起來扣殺的;至於中近台的搓球就更不用說了,對手臂的要求相對來說是最小的一個。


  五組下來,蘇舟的喘息並不劇烈,清淺而富有規律,他的汗流的很多,說不上暢快,但也沒覺得是浪費了時間。


  一天的訓練結束后,蘇舟和認識的幾個人打了聲招呼,照舊和尤利安一起結伴回家。


  小可愛的脾氣來的快也去的快,而且就算來脾氣的時候,蘇舟的都覺得可愛。


  回家的路上,尤利安裝作只是禮節性的,詢問了一下蘇舟的右臂。


  蘇舟不說話,就是用左手揉了幾下。


  於是今晚的小可愛,又來到了粥粥的房間,給粥粥揉了一把:)

  接下來的幾天,訓練大同小異,周三,蘇舟又是和一個成年組的球員打了一場五局三勝的比賽,在蘇舟勝利后,他再一次的跑到了球場東南角的發球機區,和貝克爾教頭口中的破銅爛鐵,來了一場大汗淋漓的爽快約會。


  而在周三的晚上,蘇舟收到了雷奧發來的幾條消息,和一個word文檔,裡面按照牛排、自助、海鮮、烤肉、中國餐、法國餐、泰國餐、日本餐等分類,將地址、預訂電話還有雷奧自己對餐廳的評價都寫的一清二楚。


  這個word文檔足足有九頁至多……


  蘇舟滑著滑鼠向下拉,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嗯,等雷奧將來退役之後,或許可以考慮一下去當一個環遊世界的美食家哦…?

  這個word文檔中,每一家餐廳的名字、地址、電話等信息所佔據的行數,大多都只有兩、三行,但是雷奧一針見血的犀利評價,和色香味俱全的細緻形容,則佔據了九頁文檔的七頁之多。


  蘇舟也如實的把他的想法發了過去。


  對此,雷奧表示,蘇舟你的建議正合我心!


  【你說的沒錯,我正是這麼想的!等我將來退役了,我一定要吃遍全球,把當運動員期間不能每天大快朵頤的遺憾,給徹底的彌補回來!】


  蘇舟開玩笑道:【嘿,小心你的肚子,看看我們的老前輩們,有多少是在退役之後變成了大胖子的?】


  雷奧發了個憤怒的表情:【不,我才不會,八塊腹肌是男人的象徵,結實的大臂才能得到女孩子的青睞,我永遠都會是這樣的體格!倒是你,退役之後有沒有什麼打算?】


  這個冷不丁出現的問題,可是把蘇舟給問住了。


  他盯著泛著幽光的電腦屏幕,手指懸停在鍵盤的上方,眼神怔住。


  維持著這個並不舒服的動作,他突然成了一塊石頭。


  半響,隨著眼眶的乾澀,蘇舟的眼睫毛輕輕一顫。


  這一顫就像是給停止了運作的時鐘上好了發條,敲擊鍵盤的聲音又一次的響了起來。


  【可能………還是要繼續做和乒乓球有關的事業吧,你知道的,我們國家的乒乓球水平不太好。】


  這段回復停留在了電腦屏幕上。


  雷奧可能是突然被家人叫去了,或者是臨時有什麼事情,蘇舟給予了回復后,並沒有及時的得到下一次回信。


  蘇舟看著屏幕上自己剛剛發過去的那句話,嘴角一貫輕快微翹的弧度,在這一刻被他抿成了一條筆直而冷硬的直線。


  他突然用力將桌子一推,自帶轉輪的椅子和反作用力讓他倏爾向後方滑去。


  他閉眸放鬆了四肢,仰頭靠在了椅背上。


  迅速后滑的椅子漸漸停了。


  蘇舟抬起臂膀,用手背蓋住了他的上半張面頰。


  退役之後,還要繼續做和乒乓球有關的事業啊……


  寂靜的房間中,蘇舟忽然止不住的笑出了聲。


  他捂住肚子,笑的越來越厲害,然後眼角忽然就流出了幾滴眼淚。


  他迅速的用手背把那絲水跡抹去,他好像反應遲鈍似的,都來到這裡過了大半年,竟然才突然想起了家。


  不,其實在來到這裡的第一天時就在想吧,但他一直在控制自己,讓自己不要去想,因為再去追憶已經沒有什麼作用了,現在只是突然觸景生情,一時之間抑制不住了那股思念而已。


  真是的,如果在他的世界里,他把剛才的那番話發到微博上,可能又要引起一陣輿論爆炸吧。


  要知道,他可是那個在十八歲的時候,就公然發微博說——


  【感謝大家的多年陪伴,我準備退役了,要記得想我哦:)】


  ——的人啊。


  並且過了四年,在他二十二歲的時候,又死性不改的重複:


  【我要退役!真的!這次我真的要退役了!!】


  可以說,全中國,甚至是在世界範圍內關注乒乓球的人們,沒有一個不知道,中國的蘇舟,那個打乒乓球的黃種人,他時刻都都想著要退役,但始終沒有成功。


  這樣的他,在他的世界里,如果發什麼【我退役之後仍然要繼續從事和乒乓球有關的工作,大家還要繼續喝粥呀么么噠】,估計所有人都會以為他被盜號了吧。


  從前所未有的突然悵然中走回現實,蘇舟慢吞吞的將椅子拉回電腦前,仍然沒有任何新的消息。


  圓潤的指尖敲上鍵盤:【突然有事?那改天再聊,多謝了雷奧,抽空請你去這些餐廳中的一家吃飯:)】


  日子終於走上了正規,每天的生活重複單調而富有韻律。


  周四和周五兩天,除去把發球機都換成了活生生的人類,並且根據打一場五局三勝的比賽所需的時間,把下午的對手從一名加到了三到四名外,其他的沒有任何變化。


  這些人應該都是成年組裡下游水平的球員,並且這些球員也都有所重複,有的是蘇舟周二和周三已經打敗過的人。


  大多數情況下,貝克爾教頭會過來圍觀,尤其是當蘇舟的對手是他之前已經擊敗過的人時,貝克爾教頭觀賽的神情會變得尤其認真。


  他完全把蘇舟當成了他的免費的陪練人,奧古斯特都沒有蘇舟這麼好用,畢竟奧古斯特太強了,年紀雖然也不大,但資歷卻擺在哪裡,和蘇舟這個年輕的小新人一比,直接淪為了劣等的興奮劑,起不到半點刺激的作用。


  就這樣,一周的時間又過去了。


  周五的下午,訓練結束。


  蘇舟的動作比較快,他先一步的沖完澡換好了衣服,此刻正站在更衣室外,等著還沒弄好的小可愛。


  奧古斯特通常是走的最晚的那一個,貝克爾教頭總是喜歡在每天的訓練結束后留下他們的隊長,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麼。


  更衣室外,牆壁是一片淡的近乎白色的淺藍。


  蘇舟靠在牆上,右腿支起,垂頭刷著手機,過厚的冬日服裝讓他看起來臃腫而笨重。


  走廊的盡頭傳來了腳步聲。


  蘇舟抬眸,是奧古斯特。


  奧古斯特走到了他的身邊,目光掃向緊閉的更衣室門口:「在等尤利安?」


  蘇舟點頭,放下彎曲的右腿,收起手機問:「之前說的練習還有興趣嗎?沒興趣或者沒時間就算了。」


  奧古斯特詫異道:「當然,你突然有事?」


  「不,並沒有。」蘇舟曬然,畢竟上次只是口頭約定,現在是正式確認一下,「我只是怕你並不方便,畢竟你可是個全球知名的大忙人。」


  奧古斯特被這種「恭維」逗笑了:「我基本不接商業代言。」潛台詞是,他接的代言少,重心全在乒乓球上,但是他接的代言都是人人羨慕不已的大牌子,逼格高端拔尖的那種,「周六下午怎麼樣?還是周日?我這個周末沒有任何安排。」


  蘇舟同樣沒有安排,他略一思考,就乾脆的應了下來:「OK,那周六見?」


  奧古斯特拿出手機,掃向了屏幕上的時間,歉然道:「可以,但我今晚還有事,具體安排稍後聊,今晚Messenger聯繫?」


  蘇舟催促著揮了揮爪子:「去吧大忙人,抓緊時間,等會路上也別開的太快,我們今晚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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