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五大國
奧古大大走了, 在長長的一聲「叮——」后，護理小姐姐也示意蘇舟把胳膊抽出來。
小姐姐走到電腦旁去看數據，蘇舟一個人揉著胳膊，無所事事的出著神。
他想了想自己接下來的行程計劃。
當初，亞洲業餘大賽的總章程分為了大概六個階段, 而第六個階段是——
【亞洲業餘乒乓球大賽的冠軍，將得到去歐洲的乒乓強國和乒乓基地觀摩學習的資格。】
如果不是因為留學和某些長期的交換項目, 例如訪問學者等，簽證的期限通常是三個月, 這也是一般的旅遊簽證會給的最長期限。
他當時申請的簽證類型是conference of sports，也就是為體育項目/賽事/會議等而申請的簽證, 也是一般的國際賽事，例如為了奧運會和世乒賽等賽事而出國時，所需要的簽證。
而他在歐洲能停留的時間, 同樣是三個月。
這麼算算，他現在來這裡都快一個月了……剩下的時間還有兩個多月。
德國是歐洲乒乓球五大國中最強大的一個國家，其實力大概是：德國＞義大利≈西班牙≥法國＞＞英國。
德國的乒乓球綜合實力位於TOP頂端, 並且因為德國優秀的青訓體系, 近三十年來，幾乎從未出現過青黃不接的現象；在這其中，義大利、西班牙和法國的乒乓球實力不相伯仲, 而這個世界的英國乒乓球和他的世界英國足球差不多, 都有著三喵軍團的可愛昵稱, 給外人的印象總是這個國家實力不弱、次次大賽榜上有名, 並且每次出陣前都聲勢浩大，看似今年一定能勇奪冠軍，但事實上……
嗯，貨真價實的獎盃榮譽，這個國家的手中還真的沒幾個，唯一的一個大賽獎盃，還是因為他們英國是舉辦地的東道主。
在幾個月前，亞洲業餘乒乓球大賽時，正式參與進來的職業歐洲乒乓球運動運有兩個，而相關者則是有三人。
蘇舟的對手，德國國籍的尤利安·阿茨特，世界男單排名第十。
女乒冠軍的表演賽對手，英國國籍的盧卡斯·約恩，世界男單排名第七。
還有就是單純作為解說來吸引人氣的世界第一，奧古斯特·沃爾夫。
陳清凡在私下裡跟蘇舟說過，雖然亞洲乒協打出的標語是「將得到去歐洲的乒乓強國和乒乓基地觀摩學習的資格」，但實際上，亞洲乒協百分之百可以保證提供的，只是德國和英國這兩個國家的觀摩資格而已。
在英格蘭人的盧卡斯·約恩，和德國人的尤利安以及奧古斯特——當他們三人同意參與亞洲的這場業餘賽事的時候，就說明亞洲乒協已經和這兩個國家的乒協協商完畢。
至於其他的……
【粥粥，我不擔心你的生活自理能力和人際交往能力，等你到了那邊之後，跟著德國國家隊好好的漲漲見識，我們無法保證你能去歐洲五大國都遊歷一遍，但你的第一站已經確定是德意志了，還有，最重要的是，歐洲五大國之間經常有非正式級別的國家交流，歐洲就那麼大而已，他們的國家間交流相當於我們的省內交流，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據我所知，他們一般會安排隊內中游和上游、但實力並非頂尖的那一批人去別的國家打練習賽，歐洲乒乓球的訓練和交流體系已經非常完善了，內部整體的乒乓球氣氛非常好………比我們中國……應該說比整個亞洲都要好上許多。】
【由於英國的乒乓球實力不如德國，而你的第一站又是德國，最晚……在第二個月月中之前，你要告訴我，你是想繼續留在德國度過剩下的那一個月，還是也想去英國那邊看一看，我們這邊可以幫你協商好的，只有英國和德國這兩個國家，如果你也想去英國，記得提前告訴我，乒協這邊可以幫你協調，多半也不會出什麼波折，當然，如果你只想留在德國的話也不是問題，只是一定要通知我一聲。】
可以說，已經活了大半輩子的陳清凡，把他下半輩子的希望和激情全都壓在蘇舟的身上了。
之前奉獻給足球的那麼多年已經無法彌補了，但起碼，在未來的時間裡，能跟乒乓球多處一會是一會把？
他只希望自家的外甥可以多學一點、多學一點，在乒乓球的這個領域，在歐洲的每一天，都可以多多少少的進步上那麼一點點。
他還希望蘇舟能夠自己把握機會，當然，他一直都相信蘇舟不是一個會讓機會從指縫間溜走的人，蘇舟的毅力和韌性——說得難聽點，就是倔強的程度，他這個舅舅可是從小感受到大的。
其往事的心酸程度，就不多提了。
於是陳清凡很是憂心忡忡的囑咐道。
【粥粥，舅舅相信你是個好孩子。】先順毛摸一把，再開始講大道理，【去了那邊之後，小毛病、小問題的就先忍忍，這次的機會真的很難得……你還跟阿茨特有聯繫嗎？那就多跟他交流一下，舅舅的電話隨時都開著，遇到不順心的事情舅舅都在這裡等你，但……】
——別鬧事啊！乖乖的啊！別被人家趕回來啊！有委屈也先忍著啊！這次機會超難得的啊！
這話…這話……這話………
陳清凡抓耳撓腮，糾結半響，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輕輕抱了下自家的外甥。
嘴上是說著不擔心，但這可是自己當成親兒子養的外甥啊，從小看到大的那種，第一次一個人出國跑那麼遠，怎麼能不擔心？
【……算了。】激烈的內心掙扎后，感情壓過理智，陳清凡自暴自棄了，【小毛病小問題的就忍著，但如果真的被人欺負了，也別想著什麼不給我們惹麻煩就忍氣吞聲，咱們中國好歹也是世界大國，我也相信你不是會無理取鬧的那種人，真的出事了就硬氣一些，一個人在國外，千萬別委屈著自己，好好照顧自己，聽懂了嗎？】
這話題一轉，從乒乓大業轉到了生活瑣事，陳清凡的話匣子反而更收不住了，拉著蘇舟坐到沙發旁，又是擔心這個，又是擔心那個，絮絮叨叨了半天，越說越憂心，甚至想著自己能不能請假陪蘇舟一起過去。
蘇舟全程乖乖巧巧，時不時的還反過來安撫舅舅一把，讓陳清凡別太擔心他，他一定會、也能好好的照顧自己。
等天外的顏色都變了一個，話題都不知道偏到哪片銀河系去了——
陳清凡才終於又把話題扯了回來。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
如果蘇舟沒有那個成龍的本事，或者志向不在於成龍，陳清凡倒也不會勉強，但是蘇舟不是。
所以，陳清凡又開始勸著蘇舟厚點臉皮。
【就我之前說過的那個去各大國交流的機會啊，粥粥，去德國那邊之後，努力討人喜歡一點，多跟尤利安交流交流，雖然可能性不大吧，但看看能不能走什麼渠道，跟著德國球員一起去別的國家看看？】
【我沒讓你搶他們練習的名額，估計人家教練也不讓，但多看看總是沒錯的，雖然你要去的德國就是世界最強的那一個了，但是你將來的對手也會來自其他的國家不是？】
【粥粥，爭取申請到一個可以一同前去的旁觀名額。】
【你現在還小，可能覺得只有練習和打比賽才是所謂的真槍實彈，但舅舅是過來人，我告訴你，無論是打乒乓球還是干別的，人活著，人的一生，除了放手去做，很多時候，看和觀察甚至比做還要重要。】
【……】
【………】
【…………】
「…Boy…………Boy？？Hey！Chinese Boy？」
蘇舟從回憶中抽身，眼前金髮碧眼的德國小姐姐正站在自己的身邊，手拿一個木質的記錄夾，在自己的身邊晃著。
蘇舟怔了片刻，立馬抓抓頭髮，露出一個靦腆的微笑，用英語先表達了他的歉意：「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想我的家人，有點走神。」
「哦，沒關係。」德國小姐姐的英文口音很是好聽，她本來就喜歡亞洲人偏小的樣貌，並且對此羨慕不已，對於奧古斯特帶來的人——最重要的是，奧古斯特明顯對這個中國男孩照顧有加——這就已經在無意間刷了這個德國小姐姐的好感度了，她露出了母性憐愛的目光，「畢竟你還很小，聽說還沒有成年，想家是正常的，想跟我聊聊嗎？」
蘇舟搖頭，指了指德國小姐姐的木質記錄板：「沒關係，我等會回家就可以和他們打電話，我現在比較想知道我的檢查結果。」
「笑一個男孩，別擔心，並沒有什麼問題。」小姐姐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同時又托住蘇舟的胳膊，將蘇舟的右臂放在了半身高的木桌上，「檢查的結果很棒，你沒有任何的拉傷或者挫傷，但肌肉確實有些綳的過頭，你需要的只是一些熱敷、按摩，還有充分的睡眠，你今晚需要吃的好點，然後充分的睡上一覺………方便把你的外套脫下來然後再單純的披著嗎？我需要你露出你的整個右臂，我現在給你按摩一下，之後會給你進行熱敷，根據奧古斯特的吩咐，你今天不需要再回去訓練了，請在這裡等到他們的訓練結束，會有人來接你的。」
蘇舟並沒有逞強的說什麼自己還要回去訓練，今天的收穫已經很大了，他攤平胳膊，放在桌子上，德國小姐姐摸了上來，女人的手指長而有力，指腹關節處能感受到非常明顯的粗繭，按摩的手法非常熟練。
隨著力道的加大和位置的改變，揉著揉著，蘇舟就忍不住的皺起了臉。
女人見狀笑了，手上的力道卻是一點也不放鬆：「疼了？疼就叫出來，這裡沒人會笑話你的——請原諒我的粗魯，但現在的疼，是為了把你的肌肉徹底揉開。」
粥粥胳膊痛，但粥粥不能說。
蘇舟苦著臉，搖頭：「不，請繼續，這點疼不算什麼……」他本來想趁著這段時間認真的規劃一下，有沒有什麼方法和渠道，可以達成陳清凡的口中的「試著拿到一個參觀名額」，但見女人的手法如此嫻熟，性子又爽朗大方，同樣愛說話的粥粥就一個忍不住，試著和這個小姐姐聊了起來。
當然，聊天的話題還是關於運動員的，針對於「醫療」、「傷病」的這個領域。
時間在閑聊中是度過的很快的，在短短的一個半小時里，蘇舟享受了按摩、熱敷、按摩、再熱敷的完美服務，並且打從心底的，對德國球員的傷病醫療體系感到了深深的敬佩。
這是發自內心的、由衷的羨慕。
當他們聊起這個話題時，小姐姐是這樣說的。
【在你有足夠的資金和能力去組建一支專業球隊的時候——不止是乒乓球，包括足球、籃球、排球等所有的運動類項目——你最先需要的是什麼？】
【是的，你需要球員和教練，但是在那之前，你首先必須要有醫護人員，護理的、醫療的、緊急處理的——這才是放在首位的事情，如果一個球隊連它的球員的健康安全都無法給予任何保證，球員和教練為什麼要來到這裡？他們又怎麼能毫無顧忌的在賽場上拼搏奮戰呢？】
蘇舟：「………」大道理誰都會講，但真的能把所謂的大道理變成現實的，不多，特少。
最典型的例子，不是自黑，但他上輩子的中國就是。
蘇舟從小就是一個很會討人歡心的孩子，說得難聽點，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討好人時舌燦蓮花的典型例子。
蘇舟想聽更進一步的講述，於是就開始花式賣好。
小姐姐被粥粥哄的特別開心，接二連三的又說了不少。
當然，這些內容都是不會涉及到什麼關鍵問題的，而護理小姐姐說的這些東西，凡是認真去搜，大多也能搜得到，但是絕對沒有業內人士說的這麼有邏輯性、完整性與可信度。
蘇舟聽到最後，內心的那個窟窿開的更大了。
當看到別人過而幸福美滿，而自己這邊卻多不得志時，不說羨慕嫉妒，嘆息卻總是少不了的。
粥粥有點惆悵，德意志對球員的重視，真的是讓每一個運動員都會發自內心的感到安心，哪怕不是真的傷病，在這裡，球員的身體問題，也會得到最最認真和體貼的照應。
【如果一個球隊連它的球員的健康安全都無法給予任何保證，球員和教練為什麼要來到這裡？】
【如果一個球隊連它的球員的健康安全都無法給予任何保證，他們又怎麼能毫無顧忌的在賽場上拼搏奮戰呢？】
蘇舟又在內心琢磨了起來。
這個世界的中國是強大的，所以給運動員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在他的世界里，很多運動員退役后對整個世界都一竅不通，好的還能去搬磚搓澡，差的那些，直接在街頭討乞甚至販賣金牌的也不是個例……
而在這個世界中，起碼要求所有的運動員必須有高中學歷，並且和整個社會時時接軌，這樣就算退役后無法干大事業賺大錢，只要肯付出一些汗水和努力，生活水平絕對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但這個世界的中國的運動員醫療……
蘇舟：「………」粥粥突然發現了盲區。
對於這方面，他好像也是……完全不了解？？？
蘇舟沉思了一會，發現還真是！
他只是側面的從賀錚那裡，感覺到了這方面的待遇應該也是比他的上輩子要好上一些的，但具體的…？
蘇舟：「………」咦，他之前是為什麼理所當然的產生了他對這個世界的傷病醫療也很了解的錯覺的？？？
認識到自己進入盲區的蘇舟很快就下了一個新決斷。
就當粥粥現在喜歡熬大雜燴的八寶粥，他打算抽個時間，和陳清凡好好聊聊這方面的問題，深入具體的再了解一下。
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就在護理小姐姐說，蘇舟認真聽的交流中，很快的就過去了。
小姐姐把手從蘇舟的手臂上收了回來，還又捏了捏蘇舟的大臂肌肉，挑高眉梢調笑道：「不錯，捏的出是長期鍛煉的後果，形狀挺好，挺結實的。」
粥粥不羞澀，鼓起胳膊得意笑。
護理小姐姐又囑咐道：「今晚回家自己也再熱敷一下，吃點高熱量的東西，早點睡，好好休息一下。」
蘇舟道謝。
小姐姐又補充說：「訓練完全OK，但是因為你這不是太久沒運動、然後突然加大運動量而導致的肌肉酸痛，而是手臂的超負荷使用，所以接下來的幾天里，可以訓練，但手臂不要用的太狠，我是不知道你今天做了什麼，但像今天這種程度的事情，至少三天內不要再做了。」
蘇舟摸摸鼻尖，苦笑了一聲：「別說三天了，短時間內我都不想再來一場了……」
正說著，外面傳來了節奏性極強的「咚咚咚」三聲。
德國小姐姐高聲喊了聲「請進」。
第一個探進來的，是一隻有著柔軟捲曲的金褐發色的小可愛。
小可愛的身後，還跟著一隻左手提包的左撇子，和一隻身材健壯打大棕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