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你站在世界中央（二十四）

  第24章


  「對我還真是有信心啊？」


  藏馬半眯著眼睛, 看著奴良滑瓢。


  奴良滑瓢笑了起來。


  「你這傢伙, 難道敢說自己沒有那樣的心思嗎？」


  於是藏馬也笑了起來。


  那自然是……不敢的啊。


  不如說, 從最開始, 在他的計劃裡面，可就沒有想過要放過那些鬼神們啊。畢竟他們才是構成這個國家的組主要的本體，難道不是嗎？這裡，可是號稱有著八百萬神明的一個國家啊。


  如果僅僅是一方通行本人來的話，絕對不可能出手布置出這樣巨大的格局。一方面是因為本人的眼界的限制, 所以他會更多的著眼於人類的一側, 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一方通行這個人的本質上來說並不是什麼熱衷於搞事的人。如果不去觸犯到他的話, 這個手握著巨大的力量的少年會更加願意選擇默默無名的窩在什麼平和的小地方，過自己普普通通的小日子。


  說他沒有追求也好，說他不爭氣也好……但是他就是這麼一個人。


  可是……藏馬怎麼會允許那樣的情況發生呢？

  誠然, 妖狐藏馬也不是什麼憂國憂民的人設,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生活在這樣的世界之中的, 並且以妖狐的壽命來看, 他還將在這個世界上面生存很長的一段時間。


  而且, 如今，他也不再是那個孑然一身可以自由來去的妖狐，他的身邊已經有了至關重要的同伴和親友，他們也都和世界的神秘測有著不小的牽繫。


  藏馬是那種沒有機會都會創造機會的人, 更何況現在這個名為「一方通行」的機會就像是一隻沒有任何自覺的羔羊一樣 , 自動自覺的把自己往狐狸的嘴巴裡面送。


  藏馬會把這個機會推出去才是見了鬼。


  而且, 僅僅憑藉著藏馬自己的能力，是沒有辦法動搖到神明的；但是，如果把那個人換成了額接手了石板的力量，作為世界的基石的身份行走於世間，身為世界的構成的一部分的一方通行的話……那麼無論是遠上高天的天照大御神，還是深下黃泉的伊邪那美大神，全部都要對他以禮相待。


  「細節什麼的，我回去之後用郵箱給你發過來吧？——啊，你可不要告訴我，你們這裡不接網啊。」


  藏馬調笑了一句。


  奴良滑瓢幾乎要被氣笑了。他用手中的煙斗敲了敲桌子。


  「我不是那種老學究。」


  「是嘛。」


  藏馬毫無誠意的回應了一聲，朝著一方通行招了招手。


  「我們走了，一方。」


  「哦。」


  一方通行應了一聲，但是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轉頭看向了奴良陸生。


  「這種茶葉還有么？」他問，「我想帶走一些。」


  明明是強要的行為，但是卻沒有半分的拘束和不好意思……這方面倒是和他的師父太宰治很像。……不，說不定就是從太宰治那個渾不賴身上學的，只是自己本人沒有意識到罷了。


  「哎呀哎呀……」


  奴良滑瓢有些好笑，向來都是滑頭鬼去吃別人家的霸王餐，沒有想到今天倒是輪到自己被乘火打劫了。


  「自然是還有的 ……陸生，你去給貴客拿一些。」


  對於人類來說應該是非常少見的上好的茶葉，但是對於妖怪們來說，卻也不是多麼難獲得的東西。他們懂得活動軌跡，遠比人類要來的更加的廣泛。


  「我記得你不是喜歡喝茶的人吧？」


  藏馬挑高了眉梢。


  這一段日子裡面，一方通行的喜好他難道還看不出來嗎？這傢伙根本就是一個被垃圾食品塞滿了的傢伙，能到現在身體都還沒有出什麼岔子，只能歸功於他的能力太過於好用，那些「病變」的部分一旦產生就會被自動的拒絕並且排除出去，所以這傢伙怕是連感冒都沒有過。


  「我不喜歡，但是有人喜歡。」


  一方通行回答道。


  喝起來甜甜的茶水……最後之作應該會很感興趣吧？啊，還有多多良，那個傢伙最近沉迷於茶道，這種茶葉他應該會喜歡的。


  那一段失憶的時光終究還是對一方通行產生了某些潛移默化的影響，就比如說……他比以前，更像是一個活著的「人類」了。


  「啊，那隨你吧。」反正打劫的不是自己，藏馬才不會為奴良組的東西心疼。


  在滿意的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茶葉之後，藏馬和一方通行走出了奴良組的大宅。但是出乎一方通行的意料，藏馬顯然並沒有什麼就此解散大家各回各家的想法，反而看上去更想要就此一鼓作氣的繼續解決剩下的事情。


  「你要帶我去哪裡？」


  在雙雙沉默的走了一會兒之後，一方通行看了眼時間，還是忍不住出聲詢問了。


  「帶你去黃泉啊~~」


  藏馬笑眯眯的，像是完全不覺得自己的這句話和「送你去死呀~~」是一個意思。


  一方通行瞅他兩眼，「呵」了一聲。


  眼看著他再沒有什麼多餘的表示了，惡作劇失敗的藏馬有些失望的「哎」了一聲，還是給他解釋了一下他們此行的目的。


  「你想要重建此世的秩序，那麼不可避免的需要和兩個地方打交道……」


  他一邊這樣說著，一邊伸出手來，指了指頭頂的天空，然後又指了指他們腳下踏著的大地。


  「天神，和鬼神。」


  一個代表著人類的信仰和神道，另一個則把控著死亡的界限。


  即便一方通行只不過是一個區區人類，但是達摩克利斯之劍賦予了他這樣的權利。他足夠對神明做出判決。


  「不過天神之中，有很多脾氣不好，還十分肆意妄為的傢伙們，一個個還心機頗深，我並不是多麼想要和他們打交道……所以，我們還是先去見見鬼神吧。比起天神，他們要更加的明事理、也要更加的好說話一些。」


  「啊，是么。」


  一方通行對此不是多麼感興趣。


  「都行吧，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區別。」


  「好吧。」藏馬舉手投降，說出了自己的小心思，「主要是，我有一些地獄的關係……所以去他們那邊要更方便一些。」


  這個理由聽上去比較靠譜，一方通行接受了。


  藏馬所謂的「關係」，是帶著一方通行去見了小閻王。即便地獄的鬼神門要好說話一些，但是低於也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可以踏足的地方。那裡畢竟是死亡的居所，想要以「生者」的身份前往，少不得就要做一些準備，走一走後門。不是什麼人都像是小野篁一樣運氣爆棚的。


  「好久不見啊，藏馬。」


  靈界是無論妖怪還是人類都可以輕鬆地前往的地方，只要找對了道路即可。勉強也算是熟客的藏馬帶著一方通行輕輕鬆鬆的來到了小閻王面前，那個握著筆批公文的小閻王看了他們一眼，朝著藏馬打了聲招呼。


  「小閻王，我找你有事。」


  藏馬道。


  「請幫我打開去地獄的道路吧。」


  「咦？」


  聽了他的要求 ，小閻王手一抖，愣是在正在批改的公文上面畫了長長的一道划痕。


  「你去那裡幹什麼？」


  這狐狸不是又要搞事吧？


  「有些事需要過去一趟呢。」


  藏馬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


  「哼……」


  這種解釋可說服不了小閻王。


  但是藏馬卻沒有想過要和他解釋。他只是把一方通行給推了出來。


  「你把一個人類推出來幹什麼，不給出一個理由別指望我給你打開通道……咦？」


  原本還在嘟嘟囔囔的小閻王看著一方通行突然愣住了。


  他一把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筆，從哪個高高的座位上面一下子就跳了下來，站在一方通行面前，繞著他轉，嘴裡面還不住的「嘖嘖」的感嘆著什麼。


  一方通行被他盯的後背一陣發毛。


  「……你在看什麼？」


  他的語氣不是很好，這還是看在對方只是一個小孩子的份上，稍稍收斂了一些的情況。


  但是小閻王見過的刺頭多了去了，所以他並沒有生氣，只是瞧著一方通行嘖嘖稱奇。


  「好吧……好吧，如果是因為他的話，倒是的確能夠幫你打開通道呢。」


  小閻王道。


  以他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來，一方通行的身上有著濃厚的屬於世界的法則的力量。最為新奇的是，那不僅僅是一種規則，而是……七種。


  其中世界的規則落在他的身上，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世界的意志。


  對於這樣的存在，無論他是人類，還是別的什麼，誰都不會想要站在他的對立面的。


  因為那相當於是在同整個世界為敵。


  更不要說，真正有實力的神明本身就已經無限的接近了規則。像是一方通行這樣的身上有著明晃晃的規則傍身之人，對方的行動他們甚至會在不牽涉到自身的利益的情況下去盡量配合。


  因為……對方做下的每一件事情，都相當於是規則的意志。


  作為對世界了解最深的神明，並不想要忤逆規則的意志。


  「這麼好說話啊？」


  雖然想過帶一方通行來的話，一定會好說話很多，但是在藏馬想來，那應該是在表明了一方通行的身份之後才對；但是就算藏馬再怎麼聰明，也沒有想過僅僅是一個照面，小閻王就鬆口了。


  妖狐眯了眯眼睛。


  他大概是估錯了一方通行的價值。這傢伙……說不定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來的更加重要啊。


  「你要是覺得我過於好說話的話，那我也不介意給你增添一點障礙……」


  小閻王看不慣他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行為，嘟嘟囔囔著。


  「別，可別，我錯了。」


  藏馬連連揮手，表示對此敬謝不敏。


  小閻王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伸出手來，幫他們打開了大門。那是非常符合人類對地獄之門的印象的大門，陰沉，恐怖，血腥。


  「要我送你？」


  小閻王看了藏馬一眼。


  「不，當然不。」


  藏馬知道再逗下去小閻王就該惱了，非常識時務的不再繼續說騷話，而是和一方通行一起走入了那一扇大門之中。


  「我說……你表現的還真是冷靜啊。」


  門後面是一條黑暗的、長長的通道，路的兩便士不斷翻湧的血紅色的河水，鼻間不斷傳來的鐵鏽一樣的味道讓人疑心那說不定就是真正的血液組成的河流；不斷的有白花花的骨頭被河水衝擊上來，在那一片的猩紅色之中沉沉浮浮。


  「怎麼？你希望我有什麼表現？」


  一方通行冷颼颼的看他一眼。


  一方通行又不是傻子。


  藏馬在利用他想要做些什麼，他當然察覺到了。但是一方通行並不在意。


  是的，不在意。


  或許很多人在被他人利用的時候，都會生氣、憤怒，乃至於是怨恨；但是那些對於一方通行來說，都不是神明大不了的事情。甚至他會認為，能夠利用到他一方通行，無疑也是一種本事。那麼，被利用的事情，就當做是給生出了利用自己的小蟲子的嘉獎吧。


  當然，如果這份利用阻礙到了一方通行本人想要做的事情的話，那麼他一定會以雷霆萬鈞之勢做出反擊的。


  不過，就目前來看……藏馬的這一份「利用」，還並沒有妨礙到一方通行什麼，甚至是，至少就目前來說，還在給一方通行增加幫助……


  所以一方通行也就沒說什麼。


  藏馬如果能知道一方通行的內心究竟是怎麼想的的話，說不定會啼笑皆非也不一定。畢竟自己這邊小心謹慎，結果對方那邊反而是根本不放在心上……對比也太強烈了。


  不過他不知道。


  「一般人類看見這種場景，不應該或多或少的表現出一點對於死亡的恐懼和敬畏嗎？」


  「你確定你說的人會是我？」


  一方通行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似乎除了當初在魔界的那一次之外，再也不曾動手殺過什麼人，好不容易一個AFO送上門來，還被歐爾邁特給制止了。


  但是。


  曾經在學院都市之中，一方通行是居於頂端的LV.5的能力者。而所謂的LV.5的能力者，每一個都是足以媲美一支軍隊的可怕兇器。


  一方通行不隸屬於任何組織，但有時候也會接下來自學園都市的任務，並獲得豐厚的報酬。


  而無論是他的能力還是他本人……放在戰場上，都是絞肉機一樣的存在。


  腳下的累累屍骨和鮮血構成了他的威名。


  所以，一方通行並不會為了這樣一點點的……小場面，而動容。


  這一段對話似乎就這樣被推向了聊不下去的地步，但是好在道路也已經走到了盡頭。當他們離開這一條黑暗的通道的時候，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荒蕪的土地，與一條奔流著濁黃色的河水的寬大的河流。河水之中像是隱藏著什麼可怕的巨大的生物，但是並不能看的真切，只是隱隱約約的可以察覺到下面有著什麼東西。


  天空是灰濛濛的，如同死亡時會籠罩著的那一層死氣一樣。壓抑，沉重。


  在他們的面前是在做苦力的犯人，無論生前是榮華富貴還是一貧如洗，在死亡之後都是一樣的。既然不曾被判去天國，那麼就為了自己曾經的錯誤買單吧。


  正義或許會遲到，但是從不會缺席。


  「生者的氣息？」


  難掩驚訝的聲音響了起來，一方通行轉頭看去，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嫗正站在距離他們不是多遠的一棵樹下看著他們。


  老嫗動了動鼻子。


  「居然真的是……生者的氣息……」


  老嫗朝著這邊伸出手來，像是想要做些什麼。


  「等等，奪衣婆，那不是你的獵物。」


  冷漠的聲音制止了他。


  那是一位穿著紅色鑲邊的黑色和服的男人，額頭上有一根獨角分開了髮根，露出來的小腿上有著緊實漂亮的肌肉線條。


  「你們就是小閻王大人打開通道送來的那兩位吧？」


  男人看了看他們。


  「我是閻魔大王的第一輔佐官，按照那傢伙的吩咐來接你們。」


  「接下來……就和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