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黑暗中最耀眼的星辰(十四)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 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呢?
雙方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可以握手言和的意向——一方通行大概也沒有想過這一茬。他今天說白了就是來找事的, 不接受反駁和勸誡, 沒有第二個選項。一定要總結一下的話大概就是……老子就是要搞你了你自己看著怎麼著吧。
能怎麼著?
除了和一方通行正面剛, 他們難道還有什麼別的路可以選嗎?不存在的好吧,一方通行從最開始就沒有給過他們選擇的權利。
唯一的路大概只有與之一戰,戰勝了自然就沒有什麼事了,戰敗了……那也沒什麼事了。
雖然說都是沒事,但是這之間的區別卻是很遠的呢。
「好吧。」比水流嘆了一口氣。
他原本並不想和一方通行動手的, 畢竟, 無論是出於怎麼樣的原因,在黃金之王依舊健在的現在, 比水流都試圖將自己偽裝成一個一點也不引人注目的小透明,裝作歲月靜好無事發生的樣子。
但是……
這都已經蹬鼻子上臉的欺負到臉上來了,他就是再能忍, 這也忍不下去了。
更何況, 並不是說他忍一下的話對方就不會追究了, 正相反, 一方通行看起來根本就是沒有打算把這個問題善了過去的模樣啊。
於是比水流索性決定速戰速決, 趕快把事情結束了一切都好說,指不定黃金之王最近因為赤之王周防尊的威茲曼偏差值就已經焦頭爛額了,根本沒有空主意他這邊呢?
比水流在心底一邊這樣慶幸的想著,一邊毫不遲疑的開始調動自己身體裡面的力量。原本坐在輪椅上面像是一個廢人一樣的他瞬間掙脫了據束帶的束縛, 一種詭異所思的、僅僅是憑藉著人類的肉眼幾乎要捕捉不到的速度朝著一方通行那邊逼近。
「!」
一方通行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 對方的拳頭就已經接近了他的面前。
比水流覺得自己似乎是勝券在握了, 畢竟無論是從之前的表現來看,還是從他們以前的島國的那些情報來看,一方通行無疑都不是那種擅長於近身戰鬥的人。
不,說是「不擅長」都是給他留臉了。或許是因為本人格外的擅長中遠距離的大範圍壓制的緣故,所以對於近身就很是薄弱。至少在情報裡面,就沒見過一方通行和誰近身的對戰過。
包括之前與青之王宗像禮司的戰鬥,他也都是強火力壓制的。
比水流瞬間覺得自己似乎get到了什麼戰勝一方通行的方法。
他確實忘了……如果一個人感這樣堂而皇之的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世人的面前,卻從來都不想著去做些什麼來彌補這一個弱點的話,那就只有一個理由。
別人看起來認為是「弱點」的地方,對於他來說根本不算是弱點。
磐舟天雞畢竟是比一方通行和比水流多吃了不知道多少年飯的人,見識過的東西也要比比水流多。所以他比比水流更快的體會想到了這一點。
「等等,小流!先回來!」磐舟天雞在他的身後急忙呼喊,但是已經遲了,因為比水流和一方通行已經正面的遇上了。
而這個時候,比水流也聽見了磐舟天雞的聲音,他心頭一驚,多年來聽從磐舟天雞的指令幾乎已經成為了本能,毫不猶豫的就想要朝後退開。
但是已經遲了。
一方通行伸出手來,穩穩的抓住了比水流的手。
他是怎麼抓住我的?比水流的內心滿是不解。
但是他很快也就沒有精力再去關注這個了。
從兩個人的肌膚相互接觸的地方,血液開始在身體裡面沸騰著翻湧,像是下一秒就可以突破血管和肌膚的束縛從裡面迸射出來一樣。
比水流迅速的甩開了一方通行的手,看著他的目光裡面滿是忌憚之色。
但是,就算是這樣,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之前他抓住了一方通行的那一隻手臂已經呈現出來一種不正常的、可怕的烏青色,就像是遭受到了什麼非常嚴重的創傷一樣,所以就從內里都開始朝著外部顯露出來了極其可怕的傷勢。
「你這傢伙……」
比水流臉色有些陰晴不定的看著一方通行,終於是意識到自己大概終日玩鷹結果還是一朝被鳥啄,今天遇到了一個不是如同計劃中一樣那麼好對付的對手,居然也體會到了那麼一丟丟的、日了狗了的感覺。
眼看著雙方之間一場戰鬥不可避免,甚至他們這邊說不定還會隱隱的落於下風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只見遠處的天空之中驟然出現了兩把巨大的長劍,懸挂在了天空之中。乍一眼看上去恢弘大氣而又威嚴肅穆,是那種僅僅是看上去都會覺得……如此雄渾壯麗的、那樣的景象。
但是一方通行和十束多多良都快要炸了。
無他,因為其中赤紅色的、他們所熟悉的那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上面正有著大塊大塊的外殼在脫落和剝離,看上去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就這樣徹底的崩壞一樣。
【等等……這才過去幾天,為什麼King的劍就成了這幅樣子?!】
十束多多良簡直有些不敢置信。畢竟……之前,周防尊的情況雖然也已經不容樂觀,但是至少還處於「可觀」的程度。就是那種在及格線的邊緣遊走,但是好歹努把力還可以及格的情況。
至於現在……
那根本就是「已經涼了,可以拖出去了」的,這種無藥可救的個位數成績。
中間的差距不可謂不大。
這些日子裡面一方通行也稍微的補充了一些關於王權者和墮劍的知識,所以,儘管上一秒還在和比水流死磕,在看到那一柄赤紅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的時候,一方通行還是忍不住慌了神。
「多多良!」他的語氣裡面帶上了些許的焦躁。
「這個——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他希望從更熟悉這些事情的長者那裡獲得較為肯定的答案。
「不……」
十束多多良的目光聚焦在天空之中那一柄巨大的赤紅色長劍上。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聲音在微微的顫抖。
「那是尊的劍……」
比水流從喉嚨裡面發出來了一聲古怪的笑聲,但是一方通行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和他追究這個了。不如說,一方通行的心底,第一次的出現了類似於「恐慌」這樣的情緒。
先是十束多多良,然後現在,又輪到了周防尊。
他簡直不敢細想下去……這樣的話,下一個離開他身邊的人,會是誰?!
這樣的情況下,已經沒有辦法再去和比水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比起為已經死去了的人討回公道,明顯是挽救這世間尚且活著的人要來的更為重要一些。
風在他的身後聚集起來形成了羽翼,一方通行看都不看比水流,整個人以自己可以達到的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比水流站在地面上,看著他身後舒展開來的那巨大的羽翼,一時之間心底有著各種的想法飄過,到了最後,全部都化作了一聲長長的嘆氣。
「真險啊?」
御勺神紫站在比水流的身邊,笑眯眯的道。
「嗯,的確是出乎意料之外呢。」
比水流倒是毫不避違的認下來了,對於自己的過失並沒有想過要遮掩。
「只是沒有想到,赤之氏族裡面還隱藏著這樣的一張王牌啊……」
「他會對你的計劃有什麼干擾嗎?實力以外的強勁哦?」
御勺神紫拍了拍自己的身上因為剛剛被一方通行給埋到了地裡面而沾染上的塵土。
「呵……沒有關係的哦,紫。」比水流陰陰柔柔的笑了起來,細碎的額發下,那一雙眼睛裡面亮著無法分辨清楚其中具體的情緒的光,「反正……我們的前置計劃已經全部完成了。」
「即便是他知道了我們是再幕後造成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之一,那又怎麼樣呢?」
「周防尊的墮劍已經是必然的事情,而為了防止他墮劍,宗像禮司一定沒有辦法袖手旁觀。」
「周防尊必須死。」
「而周防尊死亡之後,宗像禮司也會因為背負上了弒王的罪責而引起自身的威茲曼偏差值的不穩定。這樣的話,我們就等於平白的削弱了青之王的戰鬥力。」
「這樣……即便是他們知道了我們的存在,那又有什麼用呢?總歸我的目的,可是全部都達成了啊。」
比水流一邊這樣說著,一遍伸出手來,接住了那一隻飛了過來停在他的手指上的綠色的虎斑鸚鵡。
「你說對么?」
他用手指給鸚鵡梳理了一下身上的羽毛,笑出聲來。
*****
學園島。
這裡曾經是整個東京市內最大的學生聚集區,每天都有著數量龐大的學生們上下學。
但是今天,這樣平凡普通的日常無疑是被人打破了。
學園島裡面的師生們都被緊急的帶走去避難,偌大的空間全部被留給了赤之氏族與青之氏族。兩方的族人都面上帶著緊張之色的跟在自己的王身後,而在兩撥人的最前方,是赤之王與青之王正在爭鋒相對的站著。
在他們的頭頂,是兩柄達摩克利斯之劍相對而立。也可能……是這兩把在過去的時間裡面無數次相互面對面著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最後一次的相遇了。
周防尊卸下了身周的力量,對著宗像禮司伸展開雙臂,閉上了眼睛。
「來啊,宗像。」
他低低的笑了起來,那笑聲像是從喉嚨的深處傳出來的一樣。
「殺了我——你也知道的吧,宗像?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不然的話,一旦達摩克利斯之劍掉了下來,就不是現在這樣可以輕鬆解決的問題了。」
「……」
宗像禮司閉了閉眼睛,幾乎是惡狠狠的、一字一頓的,從牙縫裡面擠出來了聲音。
「我、知、道、了。」
他抽出了腰間的天狼星,朝著周防尊可以露出來的、毫無防備毫無阻攔的胸口刺了過去。
或許是因為察覺到了刀鋒即將接近自己的胸口所帶來的那凌冽的寒意,周防尊的唇角勾起來一抹得償所願的笑來。
「對不起 ,宗像。」
他在那個青色的王的耳邊輕聲道。
一隻手險之又險的抵住了刀鋒,將其阻礙在了距離周防尊的胸口僅僅只有幾十厘米的地方。
「你是打算……去死嗎……」
少年帶著些許的喑啞的嗓音傳來。
周防尊睜開眼睛,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並且正好卡在了他和宗像禮司中間的一方通行。
「你怎麼在這裡?……不,快讓開,一方,讓宗像殺了我,不然就來不及了!」
他的聲音裡面終於帶上了幾分的慌亂的意味在裡面。
但是那個少年根本就不肯聽從他的話去行事。
「為什麼?」
他問。
「就是為了那一柄劍,所以你就要去死嗎?!」
這個時候,赤之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距離地面已經近在咫尺。
不希望你死。也不能讓這把劍落在地面上。
有什麼方法的吧?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將這一切阻止吧?
如果他能解析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存在形式、能夠將這個世界定義為「包含達摩克利斯之劍這樣的矢量」的世界的話——!
【只有王權者才會擁有達摩克利斯之劍。只有擁有了它,你才能徹底的明白這一種力量的構成。】
【王冠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為你準備好,現在,容我進行最後的確認……】
【一方通行。】
【你是否願意戴上這王冠?】
【你是否願意,成為王權?】
「我願意。」
天空之中光芒大作,原本以不可抵擋的趨勢下落的、屬於周防尊的那一柄劍都止住了勢頭。
隨後,一柄橘紅色的、嶄新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出現在了天空中。光輝燦爛,有如皓日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