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你的身後是血海屍山（二十一）
佛家有言, 苦海無邊, 回頭是岸。
又言, 放下屠刀, 立地成佛。
那曾經渾身上下都豎滿了尖刀的少年自從遇到了最後之作之後，便同過去的自己告別。他在學著融入【人類】的世界，學著與其他的人相處和共存。
甚至是……
學著為了她，而去善待這一整個的世界，以及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其他生靈。
「嗯！」
大概也明白一方通行要去幹什麼, 最後之作乖巧的牽著太宰治的手, 當一方通行看過來的時候，對著他露出一抹笑容。
「一方一方！御坂會好好看著的！」
「御坂會在這裡看著你成為全世界的英雄！御坂御坂如此堅信著！」
最後之作從來都比任何人都要相信, 一方通行是一個英雄。否則的話她當初也不會在尚未謀面的情況下，就因為通過大空奶嘴聯繫上了其他世界的最後之作，在御坂網路之中共享了他們傳遞的信息之後, 就毫不猶豫的拋下了自己的世界, 選擇來到一方通行的身邊。
那是名為「最後之作」的個體對於名為「一方通行」之人全然的信任, 哪怕素曾相識, 哪怕彼此之間隔著無數的世界, 這樣的一份信任都不會被泯滅。就好像是神明垂憐這樣的一份羈絆，所以特意為了他們連接起一條堅實的無比的紅線，足以跨越萬水千山，只是為了與你相見。
「啊。」
一方通行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有你這句話我都沒有辦法偷工減料了。」
他嘆了一口氣, 繼而笑了起來。
「看著吧, Last Order。」
「我可是——」
「最強的啊！」
只要在這個小鬼面前, 他就永遠是「最強」！
目送著太宰治帶著最後之作離開之後，一方通行一隻手按在了牆壁上，手掌和手臂都開始深入牆壁之中，就好像那並不是什麼由鋼筋水泥建造起來的建築物，而更像是一面投影、又或者是一塊奶油。
這一整座大樓的構成開始飛快的一方通行的大腦之中錄入數據，建立模型，比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超級計算機都要來的更為強大和精密的大腦開始運轉。如果此刻能夠將思想具象化的話，一定可以看見在一方通行的身邊縈繞著的無比美麗而又龐雜的數據流。
他動了動手指。
因為之前被炸藥炸毀了一部分的地基而傾斜的樓體停止了自己的動作，就好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巨手一點一點的將它扶正，最後又成為了和之前一般無二的高樓大廈。
還在米花市政廳裡面的人們只是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又恢復了平衡，之前因為大樓的不穩固而造成的無法站穩等等情況全部都消失了。
他們雖然驚詫，但是卻也來不及深思，只是抓住這樣的一個機會，急匆匆的逃生，再也不想在這個危險的地方多待一秒。
但是，這一幕從外界看起來，卻是委實太過於震撼了。
那樣高聳入雲的巨大建築，就這樣被恢復了原樣。這是宛如神跡一般的景象，甚至一度讓人以為是神明聽到了人們的哭泣聲，於是伸出手來予以了幫助。
「……這裡是東京電視台的現場直播，我們可以看到，不知道是哪一位英雄使用了自己的個性，將這一整座大樓扶了起來，給了更多的人逃生的機會……」
空中迴旋的直升機上，東京電視台的記者震驚的解說著。
無數的人通過網路、通過電視、通過手機看著這樣的一幕，一時之間甚至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大愛無疆，或許這個社會是畸形的、扭曲的、不公正的，每個人每一天都會因為身邊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而心生抱怨；但是在這等的天災人禍之前，往昔所有的成見都被放下了，心頭想著的，這是為那些難者祈福。
大抵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英雄」才會被追捧、會成為潮流。因為在災難之中，人類總要有那麼一個依靠、一份心靈的寄託。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歐爾麥特那一句「我來了」，才會成為讓人僅僅是聽到，都會忍不住淚流滿面的經典。
「我們可以看到，警方和消防人員已經開始進入大樓之中……等、等等？！」
原本正在直播報道的主持人突然忍不住驚聲叫了起來。
在哪裡——在前方，在所有人的眼前，那因為爆炸而在大樓內部不少的地方都開始燃燒起火光的地方，那些在各個地方舔舐的火舌突然從窗戶中飛了出來，像是被什麼人牽引著一樣，朝著米花市政廳的頂樓飛竄了過去。
「那、那是？！」
高倍率的攝像機忠誠的記載下了站在頂樓那個人的身影。
那只是一個少年，穿著條紋的T恤，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面，略長的白色發將他的眉眼半遮半掩，但是依舊可以看出來清秀。
而他伸出來的另一隻手上，那些從窗戶之中飛出來的火焰於此凝結成一個球，並且正在一圈一圈的壯大。到了最後，橫沉在他的面前的，是一片壯麗輝煌的火海。
但是特殊的是，這一片火海並沒有接觸到任何的東西，只是那樣漂浮在空中，漂浮在少年的面前，乖巧安分的就像是最無害的嬰孩。
「嗯？」
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在被人拍攝，少年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了攝像頭。
有如草原上奔跑的孤狼，但是那一雙眼睛裡面寫著的卻是保護的意念。
所以，儘管他看上去顯得凶了點，卻依舊會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好孩子。
當你看到他面前的那一條緩緩地流轉著的火海的時候，在這漆黑的夜空之下，甚至會有一種落淚的衝動。也不知道是被那過於耀眼的火光晃花了眼，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這一刻，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們心頭都不由得生出來一種明悟。
那是很奇怪的感覺，明明沒有任何人告訴他們，但是他們就是知道……
那是英雄。
那是足以被稱為「英雄」的事迹，而做下這一切的，是值得被冠以「英雄」之名的人。
他是誰？
職業英雄之中有這個人嗎？
但是終於也是有人想了起來，那個萬眾矚目的少年的身份。
「啊啊，我知道他的啊！」
「之前雄英高中體育祭的時候，他不是出場過嗎？是哪個叫做一方通行的一年級的學生啊！」
英雄科，一方通行。
這是他的名字。這是他的身份。這是人們對於他的認知。
而他……也的的確確的，在做著符合自己的身份的事情。
學生主動退學這種事情，雄英校方自然是不會主動去宣揚的。再加上武裝偵探社這邊福澤諭吉的運作，媒體自然也沒有透露半分當日一方通行與AFO的交易。外界在報道這一件事情的時候，是將此功績放在歐爾麥特身上的。畢竟除了他，也沒有人有站在AFO的對面的實力與資格。
而歐爾麥特現在也很巧……他並不在自己的家裡，他在警察局的監牢裡面，同那渾身上下幾乎要被繃帶給裹成了木乃伊的AFO見面。
穿著自己的制服的歐爾麥特坐在AFO的對面，但是那如今依然是階下囚的男人全反而像是自己才是那勝利者。
「歐爾麥特，那天那個孩子，雖然說不是你的弟子，但是卻是你養出來的孩子吧？」
AFO大笑著。
「你養出來的孩子！哈哈哈哈！你養出來的、那樣的孩子！」
他的聲音裡面充滿了惡意。大概是一隻被認為是「和平的象徵」的歐爾麥特會養出一方通行這樣的武士法律、濫用暴力的孩子讓他非常的開心，那種看到自己的老好人對頭培養出來的孩子卻走向了惡黨的陣營，AFO覺得這對於歐爾麥特來說，是不下於「死柄木弔其實是上一代OFA的孫子」這樣的事實帶來的重力。
而歐爾麥特那即便是動用了能力、變作了壯實惡肌肉男之後依舊難掩憔悴的臉龐，也從側面作證了AFO的推斷。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現在還在監獄裡面的話，AFO簡直想要開一瓶香檳慶祝。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旁打開的電視上正在播放的內容猛地改變，顯然是那種臨時插播的新聞。
「嗯？」
歐爾麥特和AFO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了一瞬。
而就是這一瞬，便沒有辦法將視線挪開了。
歐爾麥特有些震驚的看著畫面中那個正在抬起眼來看著攝像頭的少年。白髮血瞳，是他熟悉的樣貌。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像是在嘲諷整個世界。
在他的腳下是被穩固的大樓，在他的身周是繚繞的火焰，他的手中捲起了風暴，將那些火焰卷滅於無形。
那是英雄的模樣。
鏡頭一掃而過下方的群眾，抱著孩子的母親在鏡頭前哭泣著，嘴裡面不住的感謝著依舊站在天台上面的少年。沒有了他，她和自己的孩子絕對不會母子平安的出現在這裡。
而在大樓下面，還有不少獲救的人遲遲不肯離去。他們說是那個少年在危難之中救了他們，至少要看到他安全的從這一棟奪命的大樓上安全的走下來，他們才能安心的離開。
「一方少年……」
歐爾麥特抬起頭來，怔怔的看著電視屏幕上的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良久才伸出手來捂住了自己的臉，低低的笑了一聲。
「你看到了嗎，ALL FOR ONE？——啊，我忘了，你看不見。」
「但是，你能聽到吧？」
「那麼多人在念誦著他的名字，那麼多人在見證著他的事迹。就算離開了雄英，他也在成為英雄的道路上前行著。」
「ALL FOR ONE，那孩子是英雄。而且我相信終有一天，他會成為比我還要偉大的英雄。」
歐爾麥特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如果不是有那一道玻璃牆的阻隔的話，他應該已經逼近了AFO的面前。
「他……是英雄啊！」
這個時候從電視機裡面傳來了歡呼聲，原來是最後一名被困者也已經安全撤離。白髮的少年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裡面，從天台上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上。
在他的身後，那一座不堪重負的大樓因為離開了一方通行的接觸，於是他的能力也就不再作用於其上。於是終於維持不住自己的穩固，轟然倒塌。
但是這已經無所謂了，因為不會有人再因此而受到傷害。分崩瓦解的磚石在他的身後落下，像是一幕最最壯麗無雙的背景板。
一方通行剛剛站穩，就被圍了起來。
「……？」
他有些疑惑。
「謝謝！」
這些人圍在一方通行的身邊，醫生又一聲飽含真情的感謝對著一方通行交付。
「……讓開。」
並不習慣接受他人好意的一方通行雖然表面淡定甚至還有些兇巴巴，實際上他的內心慌得一批。
你們幹什麼！別過來！別過來了！也不需要感謝！本大爺的本意才不是要救你們！才不是！所以快點讓開啊！
人群為他讓出一條道路來。
只不過，這大概是第一次，人們為一方通行讓開了道路，卻不是因為畏懼於他的能力，而只是出於尊敬，所以才會去踐行那個人的意願。
這是一方通行不曾感受過的。
在道路的盡頭是牽著最後之作的太宰治，兩個人如今都在笑眯眯的看著他。
「百合子好帥啊！御坂都快要被你的魅力折服了呢！御坂御坂紅著臉小小聲的表達著自己的心意。」
最後之作像是一顆炮彈一樣的衝進了一方通行的懷裡面。
而太宰治則是伸出手來，拍了拍一方通行的腦袋。
「恭喜，入社考核通過了。之後我會把錄像拿給社長看的。」
太宰治一邊說著，一邊揚了揚自己的手機。
「嗯，這一句遲來的話，終於可以補上了。」
他朝著一方通行伸出手來，臉上帶著好看的笑容。
「歡迎加入武裝偵探社！」
一方通行眯了眯眼睛看著他，最後嘆了口氣。
「是的，老師。」
—成長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