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你的身後是血海屍山（八）
「那個傢伙……是怎麼回事啊！」
一方通行按著自己的太陽穴, 那一雙好看的血紅色眸子裡面滿滿的全部都是氣惱。
他明明都已經說了不要那一份知識的……！
在一方通行看來, 若是傳承了安倍晴明的知識, 那無疑就要承擔起對方肩上的那一份責任。
想想吧, 當年的安倍晴明都要做什麼？
度化怨靈、鎮壓百鬼，守輪迴之道、護京城和平。
一方通行自認還沒有那樣的一份閑心和魄力去達成安倍晴明曾經做過的事情。
人的心是很小的，手臂張開的長度也是有限的。裝下一個身影、護住一個人便已經是極限，他不想為無關的人多做一些什麼。
「還真是會給人找麻煩的老狐狸啊！」
一方通行頗有些忿忿不平。
安倍晴明給予的知識就像是給「一方通行」這一台「電腦」載入了一個升級包一樣，幫助他把整個人的性能全部都提升了一遍。而一方通行現在就處於還沒有把這一份軟體「解壓」的狀態。
……當然他也不想解壓。
這時候身邊傳來了細碎的聲響, 一方通行轉過頭去, 正好看到藏馬掙扎著站起身來。
「你沒事了？」
對方之前那一副痛苦的樣子他可是還歷歷在目。
「暫時無礙。」
藏馬聞言笑了一下，但是這根本就遮掩不住他額頭上大滴大滴滑落的冷汗。
融合血脈從來都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脫胎換骨便是有如重獲新生，不付出一點點的代價的話又怎麼可能成功——或者說，太過於輕易得來的成功, 有它沒它, 大概也是沒有什麼差別的。
「我還撐得住……我們先離開這裡。」
藏馬的語氣急促。
開什麼玩笑, 你見過誰拿到了頂好頂好的東西還跟個傻子一樣的待在原地、等著別人來找麻煩順便覬覦寶貝啊？
沒有的事兒, 壓根不存在。
所以, 即便現在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像是沸騰了一樣的在血管裡面橫衝直撞，身體內部的每一根骨骼都在叫囂著疼痛，就像是有什麼人硬生生的敲碎了每一根的骨頭，然後現在正在用膠水把它們一點一點的重新粘黏起來一樣, 藏馬也要堅持著先離開這一座墓穴, 前往安全的地方。
他現在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像是在燃燒, 喉頭一陣一陣的朝上翻湧著血腥味，但是都被藏馬不動聲色的按捺了下去。
還不是鬆懈的時候，他告訴自己，眼下的當務之急顯然是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前往足夠安全的地方，接受身體裡面這一份被贈與的天狐血脈才可以。
「嗯。」
一方通行顯然也是明白這其中的各種彎彎繞繞。匹夫無罪，懷璧其身，更不要說他一個人類……在那一群的大妖怪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大概就是盤中餐的命運了。
一方通行是驕傲，但是並不傲慢。他有著一顆絕頂聰明的大腦，可以讓他迅速額的判斷局勢。就算少年向來自負於自己的能力，但是他知道，他現在還不是那些妖怪的對手。
……光光是物種不同就已經導致了很多手段沒有辦法展開。而首當其衝的就是，他的反射在面對這些妖怪的時候失去了作用。
沒有了反射保護的一方通行就像是一隻被人活生生的從生存的螺殼裡面給揪出來了的寄居蟹，雖然依舊擁有著鋒利的鉗子可以給那些不長眼的圍過來的敵人一個終生難忘的、狠狠的教訓，但是本身那柔弱的軀體卻也同時暴露在了世人眼前，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像是一朵盛世白蓮（大誤）。
這樣一想，安倍晴明提供的那些知識……說不定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一方通行在心底暗自的思忖著。
就算是送出了這一份知識的安倍晴明本人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一手造就了怎樣的一個怪物。原本只是在人類的範疇之內堪稱「無敵」的BUG一樣的一方通行，終於因為他這不負責任的信手為之，成為了讓所有的生物都震撼不已、以人類之身觸碰到了神明都不一定能夠接觸到的「規則」的門檻。便是高天原之上的那些向來都自詡高高在上的傲慢神祇，都會忍不住的為之側目。
「好，我們先離開。」
但是一方通行的這一句話連話音都尚未落下，藏馬頭頂的那一對尖尖的狐耳就已經開始一抖一抖的朝著某個方向偏了過去。
同時，他之前釋放出去的那些有如蒲公英一樣的小植物也在朝著自己的主人反饋著前方的異動。
藏馬的臉瞬間就黑了。
「居然來的這麼快……」
他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
雖然說早就知道他們可以最早的趕來這裡不過是運氣爆棚、其他的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就尋得半妖或者魔族的大妖們就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角色，但是對方趕來的速度太快，還是打了藏馬和一方通行一個措手不及。
「走！」
他當機立斷的走出了決定，扭頭就跟隨著釋放出去探路的蒲公英反饋回來的信息，盡量朝著沒有人的地方跑。
接著藏馬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從自己身上不知道哪一塊布料里摸出了幾顆種子，攤開了放在手心。
翠綠色的妖力注入進去，很快就催發著那些種子迅速的破殼成長，最後成為了足足有臉盆那麼大的蘑菇。藏馬手上稍一用力，就將那蘑菇捏碎了，藍色的閃著鱗光的汁液沿著他的手指滑落，滴滴答答的散落在了地面上。
「這是斂息菇，它的汁液可以掩蓋人曾經存在過的蹤跡不被發覺。」
藏馬解釋道。
畢竟妖怪們找人的手段層出不窮，從妖氣到靈魂全部都有可能成為尋找的手段，最簡單的而根據氣息或者是順著留下的腳印啊蹤跡啊什麼的反而是小意思了。
藏馬也是一次偶然在迷幻森林裡面發現了這一種蘑菇，事實證明非常好用，反正藏馬至今用著這個蘑菇還沒有失手被找到過。
唯一一點不好，種子……或者說是孢子太少，幾乎等於一次性消耗品，用一點少一點那種。
除此之外，堪稱完美。
他們兩個人將斂息菇的汁液塗抹在身上，一溜煙的跑了。
就在兩個人離開了不到三分鐘之後，這一片空地又一次的迎接來了喧鬧。
「哎呀。」
紅葉狩敲打著自己手中的摺扇，那一張化著濃妝的臉頰上扯開了一抹笑容來。
「看來有人捷足先登了呢。」
她眼角的濃妝和之前安倍晴明的眼妝如出一轍。
「哼。」
雪女大概是從千年前的那個平安京時代就和她相互看不順眼。冰藍色發冰藍色眸，真箇個人都猶如冰雪一般清冷的少女揮一揮衣袖，這一整片空間裡面立刻就從地面到頭頂的石壁，全部都攀爬上了一層淡淡的冰霜。
「晴明大人……」
她有些不忿的捏緊了自己的衣角。
「就算被人搶先一步又如何，本宮終究是能夠尋到那人的。」
這一位冰雪的女王緩聲道。
「哈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
茨木童子用與他那姣好的面龐完全不符的低沉磁性的嗓音放聲大笑。
「居然有人會比我們還要先一步的來到晴明那隻狐狸的墓穴主殿之中嗎！」
他的問話似是有意，又像是無心。
「你們說，那比我們先一步來此之人，是不是可以見到晴明的最後一縷神念呢？」
在場的大妖們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良久，大天狗才打破了這一份沉默。
「若是晴明的話，卻也有資格封神……日後若是想要再見，便只會是在那高天原之上了吧。」
然而他們都清楚，像是他們這樣的從掐年之前——乃至是更古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存在於這世上並且活躍的大妖，在這長久的時光之中早就和高天原上的不少神明結下了死仇。想要再見到那人無疑只會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
「你們都是想要見安倍晴明，我卻不然，只是想要得到那人的血脈呢。」
紫發的幼女輕笑出聲。
然而在場的其他人看她卻多有厭惡。
「閉嘴，八岐。」
酒吞童子仰頭灌了一大口酒，有些不耐煩。
「怎麼了？安倍晴明將我從現世驅逐來了魔界，我拿走他的血脈不是很公平嗎？」
八岐大蛇笑意吟吟，如果不去考慮她的本體是那一隻猙獰可怕的大蛇的話，僅僅只是看外表，這似乎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姑娘。
……也只是「似乎」而已。
見過了當年平安京之中八岐大蛇是怎樣的危害四方的人，大概都不會認為她就真的只是那麼一個無害的小姑娘。
八岐大蛇笑了起來，露出了唇角兩側尖尖的小虎牙，眼珠子轉了轉，看了一眼其他的幾個人。
「那麼，我就發起通緝啦！」
「安倍晴明留下的東西，我呀，全部都要！」
「隨便你……」
三言兩語之後，這些大妖們也就離開了這一片空間。
而正在腳下抹油跑路的藏馬和一方通行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某個極其危險的存在，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