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你的身後是血海屍山（六）
眼看著已經有不少人進去了, 藏馬怎麼可能容忍自己落於人后, 忙不迭的拉著一方通行朝著門口趕了過去。
當他們兩個人來到了門口並且踏進去的那一瞬間, 一方通行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裡面掃射過去那樣。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的話, 就像是光線從身上照過那樣……但是又與那不盡相同，因為這是在身體內部發生的。
而且，一方通行看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的藏馬。
很明顯，對方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樣。
一方通行斂下瞳來，但是並沒有將自己察覺到的事情告訴身邊的藏馬。
他在想……
這一份特殊, 究竟是源自於什麼地方？會是因為他的人類身份, 所以才隱隱有所察覺的嗎？
可是……
安倍晴明的墓穴，為什麼會建立在這滿是妖魔的魔界？又為什麼指名道姓的需要半妖又或者是人類陪同, 才能夠進入？
這一刻，一方通行想到了那個傳聞……安倍晴明並非人類，而是白狐之子, 是地地道道的半妖, 只是最終卻選擇了作為一個人類, 不知道令多少的妖怪們扼腕嘆息。
那個人若是願意, 本可以擁有著妖怪一般長長久久的生命, 但是他自己選擇了掐斷這樣的可能。
為什麼？
這是讓一方通行不解的事情。
門口大概是布了什麼奇門遁甲之術，所以他們甫一進門便沒有看見之前進來的妖怪的身影，想來是被分到了不同的地界。地面上鋪著的是鏤空的竹竿，兩旁懸挂的是紙糊的燈籠, 其上用硃砂勾畫著圖案, 內里則是置放著散發著瑩瑩光芒的石頭, 照亮了眼前一小片的道路。
「還真是大手筆啊。」
藏馬隨手摘下了一盞燈籠，將裡面的時候拿出來看了看，隨意的把玩著。作為一名盜賊，能夠辨別自己手中所拿的東西的價值可是一項基本功。不然若是發生了錯把魚目當龍珠、又或者是將寶石認作玻璃這一類的笑話，那可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別笑，妖怪裡面可不是沒有這種蠢貨。甚至藏馬就曾經借著這種便利，狠狠的坑了某個勢力一把，賺足了中間的差價。
「貓眼石拿來做照明的燈……真是沒有想到，那一位大陰陽師居然有著這樣的手筆啊。」
藏馬感嘆了一聲。
他也不是什麼沒有見識的妖怪，或者說，在極惡盜賊的寶庫中，貓眼石大概只能算是根本不夠格的、就算是拿來看都會覺得降低格調的東西。
但是，這也不意味著，藏馬可以奢侈到用它們來充當照明燈的地步。
「晴明那傢伙是怎麼斂財的啊……陰陽師可不是什麼有油水的職業。」
藏馬小聲的嘀咕著。
「我們要往哪裡走？」
雖然答應了藏馬會陪他來這墓穴裡面，但是這不意味著一方通行會願意像是一個無頭蒼蠅一樣的在裡面四處亂晃。
藏馬揚了揚手，有細小的白色飄絮從他的手指縫間流瀉出來，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吹過，將這些細小的飄絮帶去了未知的方向。
「這是一種很可愛的小植物。」
注意到了一方通行好奇打量的眼神，藏馬向他解釋道：「它們就像是蒲公英那樣，可以借著風飛到很遠的地方，同時會向我反饋它們所接觸到的信息。」
就在兩人說話的這個空檔，這些「可愛的小植物」已經給藏馬反饋了一張完整的地圖。
然而，這裡終究是安倍晴明的墓穴，而非是什麼他們可以隨意的遊玩踏青的地方。
當他們又超前沒有走出多遠的時候，周圍的亮光突然全部熄滅了，一時之間，兩個人站在黑暗之中，被這突如其來的騷操作給打了個措手不及。
「啪嘰」。
有什麼東西從黑暗之中撞了過來，一頭撞在了一方通行的身上，然後直接被反射給丟了出去。
「？？？」
就算一方通行再怎麼強，他終究也只是一個人類。在這一片黑暗裡面，並不具備夜視的能力，所以只能是兩眼一抹黑，一臉的懵逼。
「啊，抱歉抱歉，我忘了你看不見了。」
藏馬的那一雙金色的瞳孔裡面有流光一閃而過。
他伸出手來，有紫色的鈴鐺一樣的花朵在他的掌心盛開。成年人拳頭大小，在黑暗之中散發出明亮的光芒，將四周的一切照映的有如白晝。
「這樣就可以了吧？」
藏馬一邊問著，一邊將那一朵完全可以用來充當照明物品的花朵遞給了一方通行。
後者接過來，手指摩挲了一下那花朵嬌嫩的花瓣，最後才小小聲的、若非藏馬是妖怪聽力出眾，或許根本就會聽不見的說了一聲謝謝。
借著這花朵的光線，他們看向了之前撞到了一方通行的那個東西。
「……紙人？」
一方通行有些驚訝的彎下腰來將它撿起來。
白紙剪出來的人形的形狀，圓圓的腦袋和四肢的形狀，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其他的了。此刻這小東西被一方通行捏到了手中，像是受不了一樣的拚命扭動掙扎著，彷彿在用自己身上的每一根神經詮釋著「一點也不想待在你的手中」的，這樣的意願。
一方通行眯起了眼睛。
「這玩意兒是哪裡來的？」
就算是藏馬都不免得有些驚奇了。要知道，此前即便是以妖狐的感知，都沒有能夠察覺到這個小東西出現的蹤跡。如果不是因為一方通行的身上時時刻刻的開著反射，誰知道現在這式神會不會黏在一方通行的身上，然後做點什麼。
一方通行用手指搓了搓那紙式神，然後在藏馬有些驚訝的目光之中鬆手，放開了那一隻式神。
小式神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過自己會被這樣輕易地放過。但是等他反應過來之後，就立刻擺動著自己薄薄的身體，順著風快速的離開了。
「走，我們跟上去。」
一方通行隨手掐滅了手中花朵的光，然後拉住了藏馬。
「嗯？」
藏馬先是一愣，繼而也反應了過來。
這裡是安倍晴明的墓穴。
而那一位大陰陽師就正好有這麼一手的絕活，可以將區區的一張白紙舞出各種可能來。
所以，眼前這一隻式神，就算不是安倍晴明的，也一定和他有著什麼聯繫。既然在這墓穴之中橫豎都是無頭蒼蠅一樣的亂轉，那還不如跟著式神一起走，看看它最終的目的地會是哪裡。
一方通行會掐滅光線也是因為如此，如果被幕後之人注意到了害的功虧一簣，那才真是哭都沒有地方去哭的。索性對於藏馬來說，黑暗並不會成為遮掩視線的障礙，那就讓這傢伙帶著跑了。
「本大爺可是警告你，別把本大爺帶進溝里啊。」
一方通行牽著藏馬的衣角，有些惡聲惡氣的道。
「哈哈哈，放心，不會的不會的。」
妖狐做出了保證。
式神的最終目的地其實距離這裡並不是很遠，一方通行跟著藏馬再黑暗之中移動著，似乎是過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但又似乎只是過去了不到十分鐘，身前一隻奔跑著的妖怪停了下來。
很顯然，式神已經停下了自己移動的步伐。
藏馬的大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搓了搓，立時就有那麼一小縷幽幽的暗藍色火苗在他的指尖燃燒起來。光芒不是多麼顯眼，就是剛好為一方通行提供一個看清的條件而已。
【火焰？】
一方通行朝著藏馬比著口型。
【是狐火。】
藏馬同樣用口型回答他。
但凡是狐妖似乎都會燃起狐火，這幾乎已經要成為了他們的本能了。就算藏馬的攻擊方式並非如此，日常所倚重的能力也和狐火沒有半分的關聯，但是這並不妨礙他使用狐火。畢竟那是身體自動記憶的本能，使用起來就像是呼吸又或者是喝水一樣最簡單自然不過的事情，甚至是連思考都不需要。
借著這一點點微弱的光，一方通行和藏馬都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朝著那邊看了過去。
「…………」
然後兩個人都同時沉默了。
「我看錯了么？」
一方通行木著臉問。
「……不，我也看到了。」
藏馬一臉獃滯的回答。
很顯然，兩個人都被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一幕驚呆到了。
而這個時候，從他們之前暗暗窺伺的方向傳來了低低的笑聲。
「即是遠道而來的有緣之人，何必躲在那邊畏畏縮縮不敢上前呢？」
年輕男性的聲音清朗，僅僅是聽著都令人感覺如沐春風。
一方通行和藏馬對視了一眼，表情更木了。
如果隨隨便便是其他的什麼人的話，這兩個搞事無極限的傢伙還不一定會有什麼表示；偏偏現在那個說話的人，他們卻是認得的。
……說是認得卻也不對，更準確些來說的話，只不過是因為那人實在是太過於有名，所以他們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了他的畫像，因此才會在這驚鴻一瞥之下知曉了對方的身份。
平安時代首屈一指的大陰陽師，陰陽寮的首席，成名無數載、於人類和妖怪之中都享有盛名的——
安倍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