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陽光下一人的獨行（十三）
電信號這種東西——感覺起來是一種虛無縹緲的存在, 很難想象究竟要怎麼樣才能將其操縱成為自己手中乖巧的術式。
一方通行不由想到, 如果在這裡的人是御坂美琴就好了, 那個女孩兒是當之無愧的電擊公主, 電信號在她的手下乖巧的像是最無害的嬰兒。
但是……僅僅是依靠著一方通行自己，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他閉上了眼睛。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腦海之中無限的放大，各種大小不一顏色不同的色塊在黑暗之中清晰而明亮。一方通行虛虛的伸出一隻手來，一放在了某一個看起來呈現漂亮的明藍色的、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光暈的豎條形狀的「色塊」上，然後一把將其握住。
一方通行睜開眼睛, 那一雙血色的眸子裡面有光華在流轉, 像極了草原上的孤狼。
「找到了。」
少年輕聲的說。
隨後，下一秒——
空氣中迸裂出了一簇一簇的電火花, 閃爍著幽藍電光的電弧時不時的出現但是又很快的消失。「噼里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兩壁上之前滅掉的燈開始不斷地閃爍著，因為電磁劇烈波動的影響, 一會兒亮起, 一會兒又滅掉, 就好像是有那麼兩個人正在虛空之中進行一場看不見的鬥爭, 電燈的明滅就象徵著他們之間的勝負。
最後, 電弧在空中爆炸，一串一串就像是一場本不該出現於此世的焰火。伴隨著陣陣的炸響聲，之前就一直在嘗試著連接外界的耳郎響香雖然沉著，但是裡面也還是染上了絲絲的欣喜的聲音響起。
「連接到外界了！我這就和學校報告這裡的情況！」
「這樣子可是完全超出計劃之外了……」
死柄木弔焦躁起來, 他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破壞了好事的一方通行。
「不, 不行啊, 明明歐爾麥特都還沒有出現，怎麼可以現在就離開呢……」
一方通行耳朵一動。
「你要找歐爾麥特？」
他的周身有殺意毫不掩飾的釋放了出來。
「你原本的目標……是歐爾麥特？」
「啊，真是美妙的殺意啊。」
面對著一方通行的逼問，死柄木弔卻反而如同享受一般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笑了起來。
你TM是變態嗎？
站在一旁的綠谷出久臉上寫滿了這樣的話。是沒有讀心術都能夠看出來的那一種。
「是啊，和平的象徵，歐爾麥特……這是多麼偉大的名號啊。」
死柄木弔站在原地發出了令人僅僅是聽著都會忍不住頭皮發麻的笑聲，甚至是身體都因為笑的太過於用力而抑制不住的前俯後仰，不斷地晃動著。
他一邊猩紅色的瞳孔從覆蓋在臉上的那一隻蒼白無血色的手的指縫間露了出來，瞳仁縮小，眼眶之中是大片大片的眼白，看著滲人而恐怖。
「如果能夠就這樣把和平的象徵徹底的斬殺又或者是拉下來的話，還真是一件光是想想都會讓熱感到無比愉悅的事情呢，不是嗎？」
佝僂著身子的青年大笑著問。
「啊。」
一方通行微微垂下頭來，過長的額發遮住了半邊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少年的身邊那驟然凝固起來了的可怕力量和幾乎要實質化了的龐大殺意。
「你這傢伙，還真是在死亡的邊緣不斷試探啊！」
一方通行一邊這樣說著，一邊狠狠地一腳踏在了地面上。一條又一條的裂縫從他的腳下向前延伸，地面上的石塊如同是去了重力一般的漂浮了起來。
「是和麗日相似的操控重力的個性嗎？」
「不……我的話，做不到他那個樣子。」
麗日御茶子否定了這樣的猜測。
「不過不得不說……」
真的好厲害啊，一方同學。
「已經和外界聯繫好了。」
耳郎響香朝著自己的同窗們一點頭：「老師們馬上就會趕到。」
「在那之前——」
已經將自己所在區域的敵人全部都制服了的爆豪勝己以及轟焦凍他們這兩方人員也朝著這邊趕了過來。一方通行將自己攙扶著的相澤消太交給了飯田天哉，同學們都一致決定由這一位擁有著極快的前進速度的班長將已經收了重傷的班主任儘快送去就醫。
不過因為一方通行阻止的及時，所以相澤消太身上最終的傷就是被死柄木弔用個性折斷了的右臂，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過於嚴重的傷勢，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敵聯盟的成員們上前來，想要攔住離開的飯田天哉。但是比他們更快一步的是A班這些平均年齡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女們。
即便是最怯弱的峰田實，矮小的身影也站的牢牢的，不曾後退半步。
幼鳥終歸要離開成鳥的庇護，展開自己的雙翼去天空翱翔。
甚至是……
他們其實，已經成長到了能夠反過來去庇佑你的地步了。
13號在後面被兩位女生扶著，躺在她們的膝蓋上。他的傷勢比之相澤消太來說要好一些，所以也就優先送走了相澤消太而不是他。
看著飯田天哉要帶著相澤消太離去，黑霧急忙抽身過去要攔住他們。
「這會可不會再讓你有機會逃掉了！」
爆豪勝己和切島銳兒郎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朝著黑霧沖了過去，牢牢地鉗制住了黑霧。黑霧想要故技重施的化作霧氣逃離，但是卻被爆豪勝己一把按在了地上，對方手壓著的地方正是黑霧的本體。
「這樣你就跑不掉了吧？啊？」
爆豪勝己一咧嘴，勾出一個狠戾的笑容來。
「我剛剛就發現了，你只是能夠將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霧化吧？只要從這之中抓住你真正的本體就好了！」
「啊，傳送門被人控制住了嗎……」
死柄木弔有些怏怏的喚了一聲。
「腦無。」
「……什麼？」
爆豪勝己愣了一下，在他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那被人為的改造出來的兵器已經遵循著指令朝著這邊沖了過來。
該死！要來不及了！
看著已經與自己近在咫尺的攜帶著可怕的力量、爆豪勝己發現那完全沒有給自己留下反應的機會又或者是時間。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個強壯的人影攔在了他的面前，一把將爆豪勝己推開，同時穩穩地接下來腦無的這一拳。
「已經不用擔心了！」
那個人道。
「因為我來了！」
「歐爾麥特……」
看到他的出現，所有人都像是瞬間找到了主心骨，之前那緊張不已的氣氛似乎都隨著這個男人的出現而有所緩和，一定要找一個形容的話大概就像是初春時節照到了河面上的那第一縷日光，將寒冷的堅冰都能夠融化的溫暖和安心。
「太好了，是歐爾麥特來了！」
他們不由自主的這樣歡呼著，就連爆豪勝己那一張臭狗屎一樣的臉上都有那麼片刻浮現出了幾分緩和來。
「啊，和平的象徵——歐爾麥特，你終於現身了啊！」
自從歐爾麥特出現開始，死柄木弔的視線就沒有從他的身上挪開過。他發出了陰森的笑聲，病態而又危險。
「就是你們入侵了雄英，製造了這一起事件嗎！」
歐爾麥特素來總是在笑的嘴角第一次拉平了，彰顯出他現在已經處於一種絕對的憤怒之中。
不過，也是因為這一起事故，黑霧趁機擺脫掉了爆豪勝己的壓制，飛快的溜回到了死柄木弔的身邊。
「就是要這樣才好！」
死柄木弔大笑著，眼睛卻是一錯也不錯的盯著歐爾麥特看。
「這可是專門為你特意準備的節目，如果你這個主人公都不在的話，那不就太過於無趣了嗎！」
然後一隻手伸了出來，按在了死柄木弔的肩上。
「弔，少說兩句吧。」
黑霧苦笑了一聲——如果能夠從一團黑色的霧上面看出來什麼「苦笑」之類的表情的話。
「嗯？」
對於黑霧的話，死柄木弔多多少少還是可以聽進去的——更何況他也看到了，歐爾麥特顯然不是一個人來的，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不少雄英的老師，每一個都是赫赫有名的職業英雄。
而他們一出現，戰局瞬間就開始扭轉。說這是一面倒的壓制都絕不為過。
「……怎麼這麼煩啊。」
死柄木弔抱怨了一聲，但是他也沒有就這樣和那麼多的職業英雄硬碰硬的打算。他只是最後又不甘的看了一眼歐爾麥特，但還是乖乖地走進了黑霧打開的傳送門裡面。
只不過，他的嘴唇微微的翕動著，像是在小聲的說著什麼。
黑霧似乎是應了一聲，隨後就在他們即將完全從這裡消失的時候，猝不及防地，就站在很近的地方的一方通行也被卷了進去。
「？！」
這顯然是誰都沒有料到過的展開。
「等等！一方少年！」
歐爾麥特伸出手來，卻並沒有能夠抓住一方通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被一同帶走了。
「嘖！」
被一同拉進去了傳送門之中的一方通行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儘管空間並不是他能夠解析和涉足的領域，但是一方通行依然儘力調動周圍的氣流形成風暴，期望於這樣可以破壞掉這個傳送。
從某個方面來說，他成功了。
當死柄木弔一腳跨出了傳送門的時候，發現自己並沒有看到應該被一起帶過來的一方通行得人影。
「……他呢？」
死柄木弔忍不住問。
黑霧的聲音微妙。
「中途掉出去了……」
死柄木弔震驚了。
這還帶能夠掉出去的？！
至於另一邊……
死命掙扎著總算是利用氣流攪亂了空間的穩定性、得以沒有被一起帶去了敵聯盟的大本營的一方通行看著自己眼前陌生的街道與陌生的河流，難得的懵逼了。
所以……
「我現在是在哪裡？！」
*****
這裡是一方通行不曾來過的、全然陌生的地界。
陌生也就算了，問題是這裡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人也沒有，簡直讓人覺得自己是不是誤入了什麼非人之所。
「一個人也沒有未免太奇怪了吧……？」
河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嘖……手機呢？艹，手機為什麼不見了，是掉在半路上了嗎？！」
河裡面的東西又動了動。
「至少要趕快聯繫歐爾麥特，不然那傢伙一定會著急的……」
河裡面的東西第三次鍥而不捨的動了動。
「……所以這TM是個什麼東西啊？！」
終於沒有辦法繼續去無視河裡面那個一直在動的東西的一方通行轉過臉去，看到的是兩條穿著西裝褲的大長腿正矗立在河中央，間或的抽動一下。
……這是多麼令人感到窒息的場景。
……是怎麼樣的傻屌才能用這種方式把自己弄到河心去啊？！啊？！
一方通行暴躁了，但是看在這傢伙畢竟是這方圓十里他唯一能夠看到的活物——如果那傢伙還活著的話——一方通行最後還是選擇出手，把這個傢伙給從河裡面撈上來。
那是一個身材高挑纖細的男子，有著黑色的柔軟短髮和好看的鳶色的眸子，露出來的手腕上纏滿了繃帶。
而此刻，這個剛被從水裡面撈出來的、渾身上下都濕淋淋好像是水鬼一樣的青年正帶著小小的不滿的噘著嘴看向一方通行。
「哎呀，又被人救了嗎？」
「…………」
一方通行覺得，這句話聽起來簡直是具有強烈的暗示意味——比如，眼前這貨這樣作死，大概、可能、或許，並不是第一次了。
我為什麼要救他？
難得的發了一次善心去幫助人的一方通行十分認真地這樣思考著。
比起施救者，果然還是當一個施暴者會來的更好一些嗎？
好在眼前這個傢伙大抵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眼見力的。
「雖然給我添了麻煩，但是還是要謝謝你啊。」
他已經後悔了。
一方通行看著眼前的人冷漠的想。
這種人啊，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看到第一眼就覺得，他果然還是應該被丟到河裡面去更好一點吧！
一方通行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這裡是橫濱呀。」
男人笑眯眯的回答。
「橫濱……」
橫濱雖然說離東京不是太遠吧，但是一下子跨越了幾十公里出現在這裡，不得不說還是很令人吃驚的。
學園都市裡面不是沒有空間能力者，但是即便是LV.4的大能力者，能夠做到的也不過是將自己在短距離內移動。至於LV.5級別的空間能力者，至今還尚未誕生。
這讓一方通行再一次的意識到了，這個世界的[個性]與他所熟悉的超能力，絕對不是處於同一個概念、能夠去一語概之的東西。
「你有手機嗎？」
他望向那個被自己救上來的男人。
「借我用一下吧。」
錢的話一方通行身上還有，但是當務之急顯然是趕快聯繫上雄英那邊。
指不定現在他已經成為失蹤人口了（冷漠臉。
「啊……」
男人聞言伸出手去掏了掏自己的風衣口袋，拿出手機開了一眼之後朝著一方通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抱歉啊。」
他揚了揚自己的手中的手機。
「我的手機大概是之前在河裡面泡壞了呢，用不成了。」
一方通行：「……」
行吧。
不過，就在他轉身想要離開的時候，卻被身後的那個男人叫住了。
「別急著走啊。」
他笑著道。
「雖然我的手機不能用了，但是我可以帶你去能夠打電話的地方哦~~」
一方通行看了他一眼。
「好啊。」
他答應了下來。
反正一方通行也從來不怕別人對他懷有著怎樣的陰謀——絕對的實力賦予了他面對一切都無所畏懼的勇氣。
「哎——就這樣跟著我走了么。」
男人看了他一眼，輕笑了一聲。
「我是太宰治。」
他自我介紹說。
一方通行愣了一下。
「等等，你說你叫什麼？」
「太宰治呀。」
站在面前的青年笑眯眯的，甚至是還歪了歪腦袋，有如在賣萌。
然後他就看見眼前這個理應是第一次和自己見面的少年望著自己的眼神複雜。
太宰治……
一方通行的記憶很好，所以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前不久才看過一本書。
書的名字是《人間失格》，書的作者叫做太宰治。被譽為日本戰後文學巔峰之一的太宰治。
那麼，這個自稱太宰治的傢伙，又是怎麼回事？
「欸~~怎麼了嗎？」
那人眯起了鳶色的眼睛，朝著他柔和的笑著。
「難道你以前聽說過我嗎？」
「不，完全沒有。」
一方通行矢口否認。
太宰治笑了一下，沒有說話。既然是他的話，自然能夠看出一方通行在撒謊，只不過眼下這個男人還並不打算揭穿這個事實罷了。
就算是「聰明」，也是分屬不同的領域的。
如果說一方通行聰明的大腦是關於學術這一塊兒，江戶川亂步聰明的大腦是關於見微知著和推理那一塊兒的話，那麼太宰治的聰明，顯然就是關於人心與算計了。
這個男人，他擅長陰謀與布盤。
一方通行的敵人會因為自己的對手強大蠻橫的實力而心生惶恐，那麼太宰治的敵人就會因為自己的對手名為「太宰治」而心生絕望。那是比僅僅是畏懼要來的更加可怕的一種心靈上的壓迫。
是用無數的鮮血和骨骸書寫下來的赫赫凶名。
一方通行斂下自己心頭的複雜，糊弄過去了太宰治關於自己「是否曾經聽說過他」的問話。他決定靜觀其變，然後再決定自己要怎麼樣做。
「是嗎？」
索性令一方通行覺得少了些麻煩的是太宰治並沒有揪著這個問題刨根問底，而是在看出來了他不想談論這個以後，輕快的轉移了話題。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一方通行。」
「這聽起來可不像是一個名字啊？」
「……我承認它，這就夠了。」
「是呢是呢，這樣說也沒錯。」
太宰治笑眯眯的，像是一隻狐狸。
「嗯，那麼，一方是為什麼會來橫濱？」
提起這個一方通行就是一肚子的氣。
「被人坑了……沒事，」一方通行磨了磨后槽牙，「我會讓那個傢伙付出代價的。」
「嗯嗯，是這樣啊。」
在他們著一問一答之間，太宰治已經領著一方通行離開了河邊，穿過了街道，一方通行也就看見了許許多多的其他人——這才應該是橫濱，這一座僅次於東京的大城市應該有的樣子。
他們最終在一棟幾層樓高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
「好啦，就是這裡了。」
太宰治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去開門。
「啪嘰」。
從裡面迎面飛來一本書，正好砸在他的臉上。
「你還知道回來啊！」
戴著眼鏡、穿著小馬甲、金色的發在腦後束起來的青年冷冷的問。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太宰治討好的笑著。
國木田獨步白了這個傢伙一眼，在看到他身後的一方通行的時候愣了一下。
「喂，太宰，那個是……？」
「是來借用電話的哦！」
太宰治回答道。
「我的手機壞掉啦，把你的借給他用用吧，國木田。」
國木田獨步一邊嘟囔著「你這傢伙就會給人找麻煩」，一邊從口袋裡面掏出手機遞給了一方通行。少年伸手接過，回憶了一下之後撥通了那一個不知不覺間記下來了的電話號碼。
「對不起，您所拔打的號碼是空號……」
一方通行呆住了。
這不是歐爾麥特的手機號嗎？
他又重新撥打了一遍，自信的核對了每一個數字，但是電話那頭甜美卻機械的女聲不亞於有人朝著他的臉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太宰治……國木田獨步……
啊，國木田獨步的話，雖然並沒有看過對方的書，但是也知道那是一位明治時期的作家。
這一刻，一方通行不得不承認，他大概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裡沒有個性，但是有那些本該早已死去的作家們。
……這裡，沒有歐爾麥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