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來自異世的旅人(三)
他面前那站在黑暗之中的男人開始不耐煩起來。
無論自身的能力怎樣的強悍,一方通行終究是沒有點亮「夜視」的技能。所以,他也就只能憑藉著隱隱約約的影子,看到他面前的男人抬起手來,快速的抓撓著自己脖頸處的皮膚。
指甲動作之間,似乎還可以看到有皮膚碎屑掉落下來的樣子。
一方通行:「…………」
他感覺自己那暴漲起來的氣勢一瞬間就像是被人戳破了的氣球一樣,頓時泄了下去。
畢竟,任是誰看到了自己的對手抓撓自己的時候身上掉落下來了那麼多的皮膚碎屑,很容易讓人覺得這傢伙大概是多少天都沒有洗澡了的典範吧。
一方通行沒有潔癖,但是即便是他也會覺得,這樣的對手真的是讓人覺得自己的格調降低了,順便還有些low。
他撇了撇嘴角,腳步微錯之間想要把面前的人錯開過去。
「弔,你怎麼在外面待了那麼久……」
他們的身後這時候有燈光照射了過來,在黑暗之中待久了的死柄木弔和一方通行都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站在樓梯口用手電筒照著他們的是穿著西裝的、有如黑色的霧氣一般、勉強從聲音辨別應該是男性的生物,這樣奇特的外表大概也是對方的[個性]表現之一。手電筒的光將一方通行和死柄木弔包納在了其中,而這時候一方通行也總算是看清了攔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就是這麼一看,一方通行立刻就是嘴角一抽。
誠然,對方是成年的男子,而他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少年,理應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但是,任何一個人站在這裡,大概都會微妙的覺得……
啊,這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微妙的相似感呢……
蒼白的發色,血紅色的瞳孔,病殃殃的身形,以及那種隱隱的與整個世界之間都建立了一層屏障一樣的疏離。
他們站在彼此的對立面,雖然不說有如照鏡子那樣相像的令人毛骨悚然,但是依舊是到了一種膽戰心驚的地步。
「嘖。」
一方通行咂了下舌。
而他面前的死柄木弔的反應就顯得激烈多了。
「啊啊,雖然早就已經察覺到了,可是為什麼長相都隱隱相似啊……」
他更加焦躁的抓著自己脖子和鎖骨旁邊的皮膚,在上面留下了一條一條的血痕。
「這樣就更加想要讓你碎掉了……」
「……你是小學生么?」
一方通行皺起了眉來。
「只是因為有點像所以就要把別人殺掉?這個三觀根本就是直接崩了吧。」
雖然他自己的三觀也沒有正到哪裡去就是了,但是一方通行自認還不會做出這麼蛇精病的事情。
即便長著一張惡黨的臉,擁有著惡黨一樣的脾氣與性格,但是一方通行其人的內心卻是柔軟的。
他站在黑暗之中,卻一直仰望著光明。
然而一方通行還是高估了死柄木弔。
——那哪裡是什麼小學生啊,不如說,小學生大概都比死柄木弔要來的更加的懂事一些。
死柄木弔,他分明是那種只要有一點點的不順心,就會開始「哭鬧不休」的嬰兒。
嬰兒都是怎麼做事情的?
——不達目的不罷休,除非把想要的東西弄到手,不然一定會一直和你鬧下去,直到最後他終於如願以償的時候,才會滿意的收手。
這樣的性格已經很可怕了,但是更可怕的卻是,死柄木弔,他又的確是擁有著能夠支撐起他這樣肆意妄為的實力,迫得其他人也不得不去遵循著他的意願行事。
而且,他還有一位老師——一位,雖然無法自由的移動自己的身體,但是在昔日里卻擁有著龐大的黑暗勢力、並且直到今天為止,這黑暗的勢力也依舊存在著的老師在他的身後,用惡意澆灌和引導著這一朵罪惡之花的成長。
於是,死柄木弔便也就更加的放任自己那糟糕的個性成長,而直到現在為止,似乎也沒有什麼人能夠將他在這一條錯誤的、偏離了足足有十萬八千里遠的道路上拉回來。
所以,面對著一方通行的質問,死柄木弔那隱藏在敷在面上的手之後的唇角止不住的勾起,最後爆發出了一系列的、僅僅是聽著都能夠立刻的判斷出「這傢伙怕不是個瘋的吧」的神經質的笑聲。
「雖然是和我有著這樣相似的外貌,可是你這傢伙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都是令人作嘔的氣息啊。」
或者,更進一步來說的話,那是只有滿足於自己的生活、曾經感受過愛意、並且擁有著幸福的生活的人才會散發出來的一種氣息。
(真是……極端的令人不爽啊!)
大概在死柄木弔想來,與自己有著幾分的相似的人,怎麼可以擁有著那樣的生活呢?難道不應該是和他一樣的,沉溺於惡意的漩渦之中嗎?
這才是在最開始,在剛剛見面的時候,死柄木弔就無緣無故的想要對僅僅是一面之緣的路人下殺手的原因。
如果一方通行知道僅僅是因為這樣莫名其妙的理由對方就悍然出手步步殺招的話,大概即便是他,也會覺得啼笑皆非吧。
「你是狗嗎?」
一方通行忍不住問。
「令人作嘔的氣息……我真是謝謝你的誇獎了啊!你為什麼不幹脆去做緝毒犬?!」
「弔!」
黑霧提高了音調。
就算是他,看見死柄木弔這樣到處樹敵到處立flag,也是會感到頭疼的。
尤其是,他可以敏銳的感知到,面前之人雖然僅僅是一個少年,但是身上那種危險的氣息卻是令人不由自主的畏懼和毛骨悚然。
——他沒有見過血,黑霧可以做出這樣的判斷。但是對方的身上卻有著只有殺死過了成千上萬的人才會散發出的可怕的氣息,感知起來就像是一柄蒙塵的寶刀,一旦某一日用名為「殺戮」的白布去擦拭,那麼一定可以獲得一把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殺器。
是的,一方通行的手上,沒有沾過血。
十八歲的少年的人格和十歲的孩童的人格相互重合,自然是十八歲的人格要來的更加的獨立和健全,所以佔據了嶄新的融合人格的主導權。
但是,那一段為期十年的記憶終究還是造成了影響。
誠然,只是片段式的記憶還不足以產生人格,也不會搶奪身體的主導權;但是,這樣的一段記憶因為其中包含的內容太過於沉重,所以還是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這些糅雜在了一起,到了最後,就成為了今天的這一個「一方通行」。
他有著不必要的慈軟,但是也有著來自於「一方通行」的冷酷。
自然,他也承繼下來了對方曾經的罪孽……殺死的那一萬多名的御坂妹妹,終究還是對於他產生了某種潛移默化的改變。只等待著有朝一日的某一個契機,就可以全部的爆發出來。
「先生找你。」
黑霧搬出了AFO,期望於這樣可以阻止住死柄木弔的發瘋。
「啊……」
死柄木弔又開始無意識的快速抓撓著自己的皮膚,在他慘白的皮膚上面,那東一塊西一塊的血痕看起來就像是遭受了什麼非人的虐待一樣。
「老師啊……」
他顯然是陷入了某種煩躁的情緒裡面。
「好吧。」
好一會兒之後,死柄木弔終於做出了決定。
「先去見老師吧。」
他應該也意識到了,一方通行並不是什麼隨手可以解決的小角色。
「不過,以後的目標除了歐爾麥特之外,看起來還有了新的玩具……」
死柄木弔一邊這樣說著,猩紅色的眼瞳透過了指縫,看向了一方通行。
「那種視線很噁心啊。」
一方通行注意到了他的注視,冷笑了一聲。
他主動的上前走了幾步,伸出手來按住了死柄木弔的手臂。隨後那支胳膊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外力猛地撞擊了一樣,連帶著骨頭都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反了過去。
「別來煩我。」
一方通行越過了他上樓。
在手電筒逐漸黯淡下去的光芒的照映下,一方通行的聲音消失在了樓梯的拐角之中。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良久之後,死柄木弔垂著自己那一隻斷掉了的手臂,突然爆發出了高亢的笑聲。
他的身體因為過於的激動而前前後後的搖動著,像是下一秒就會站立不穩的樣子;那一雙眼睛在黑暗裡面亮著光,就像是草原上望見了自己的獵物的孤狼。
「黑霧。我要他。」
死柄木弔任性的發出了指令。
「他的信息………他的來歷、他的姓名,關於他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死柄木弔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眼神莫測。
然後……
他會用鐐銬把用這個傢伙鎖起來,一寸一寸的撫摸過他的身體,看著他在自己的[個性]的作用下身體逐漸的崩潰,想必欣賞著對方崩潰哭泣、遍布著絕望的臉,連帶著晚飯都可以多吃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