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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路清明直來直去的大腦, 倒也沒想到更多,只是覺得池慕雲好像是冷。冷了, 就得給暖暖。


  路清明的手乾燥溫暖, 並不細嫩, 劃在手背上有點癢。


  冰涼的手多了一絲暖意, 池慕雲微笑了一下。


  看起來似乎很粗神經的孩子,卻總能給她意想不到的溫暖和體貼。


  走到老人跟前,路清明眼睛發亮。原來冰糖葫蘆還有這麼多種。除了山楂的,橘子瓣的,還有很多她不認識的水果乾果。


  在鄉下時, 她只吃過一次冰糖葫蘆。年前趕集, 后媽照例不想帶她去,還是奶奶堅持,爸爸和后媽才帶上了她。柱子買了串冰糖葫蘆, 第一口就酸掉了牙, 便扔給了她。


  她也覺得酸, 只有一層糖衣是甜的。可她還是吃完了。


  「要吃什麼的?」看到路清明眼睛發亮,池慕雲勾起唇角,伸出手來指給她看:「這個黑色的是黑棗, 吃起來軟甜的;那個是聖女果, 就跟西紅柿一個味道……」


  路清明盯著她在寒風中比劃的手指, 突然伸出手把她的手指攥住。


  「都……都行。啥都行。」路清明結巴道。


  池慕雲眼睛微彎了一下, 轉頭跟老人說:「你好, 所有種類都要兩串。」


  路清明呆了一下, 池慕雲彎腰,讓她自己選。


  「一定要選最大最漂亮的。」池慕雲笑眯眯道。


  路清明點頭,墊腳快速地選好。


  池慕雲穿著長靴的腿有些發抖。路清明剛才手抄在她衣服口袋裡,感覺到她身體也在微微發抖。


  路清明提著裝冰糖葫蘆的塑料袋,心裡有些後悔。


  要是不買這個,池慕雲就不用這麼冷了。


  她拉著池慕雲往前走,恨不得跑起來。


  「這孩子,怎麼了……」池慕雲無奈地被她拉著跑。


  池慕雲答應了爸媽晚飯之前回去。


  畢竟是元宵佳節,路文松一家人也在這兒,加上其他的一些親戚,晚飯竟然湊了一大桌子。


  令池慕雲吃驚地是,邢樹軍居然也在。說起來村裡人都多少沾親帶故,但家宴請了他,仍然有些奇怪。


  邢樹軍笑呵呵地跟池天祥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池天祥看起來心情不錯。原來,邢樹軍毛遂自薦,已經和池家的酒店達成合作。新的一年,酒店要推出葯膳,需要用到一些名貴藥材。


  池天祥雖然本就不忘故里、幫扶親友,但也不是拿自家產業開玩笑的人。


  看來邢樹軍確實有些本事。不光倒騰藥材有一手,嘴上還跟抹了蜜似的,恰到好處的恭維奉承倒叫池天祥很是受用。


  路文松咂咂嘴,似乎對邢樹軍很不滿。


  邢樹軍和池天祥幹了一杯。他咽下酒,偷偷看了一眼池慕雲。


  儘管室內溫度很高,池慕雲也依然在絨衫外面套了一層薄薄的短款羽絨服,衣領上帶倆粉色毛球,頭髮清爽地束起一個高馬尾,看起來清純恬靜得像個高中生。


  邢樹軍咽了一下喉嚨,轉頭和路文松等人碰杯。


  想起父母跟他說過的話,他心裡一陣失落。


  他瞥了池慕秋一眼,仍然覺得自己不會喜歡這樣的女孩。


  齊耳短髮,短到鬢角都露出來一些,眼神大膽,動作放曠,一看就不好惹。而且池慕秋根本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除了生意上的事情一本正經地發表一下言論,其餘時間都在和身邊的女孩竊竊私語。


  邢樹軍舉起酒杯,一口喝乾。


  家宴變成了「商務座談會」,池慕雲覺得很是沒意思,帶著路清明吃了飯,便推說身體不舒服,要牽著路清明上樓去。


  「跟媽說說……咋回事兒?」


  池慕雲頓住腳步,轉頭一看,原來是桂琴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和柱子說著什麼。


  小柱子撅著嘴,一邊吃糖葫蘆一邊含含糊糊地跟桂琴告狀。


  桂琴心裡有些窩火兒。她把兒子當成寶貝,便覺得別人都得拿她兒子當寶貝,池慕雲那丫頭片子皮笑肉不笑,不給小柱子塞紅包不說,竟然還在滑冰場嚇唬孩子,這還得了?要是把孩子嚇壞了呢!


  不把她兒子當寶貝,那就是沒把她當回事兒,看不起她這鄉下親戚!

  桂琴一轉頭,就看到池慕雲牽著路清明站在那兒。


  她臉上的怒氣僵了僵,不情不願地擠出一個笑容:「小雲,咋這麼早就要睡覺啊?」


  她的目光掠過路清明。路清明瑟縮了一下身子。


  池慕雲笑眯眯道:「感冒了還沒好。小柱子哭什麼呢?」


  桂琴往沙發背上靠了靠,說道:「孩子應該是嚇著了。說是摔了好多次?是吧柱子?」


  小柱子哼了一聲,低頭吃冰糖葫蘆不敢看池慕雲。


  池慕雲歪頭看柱子:「是嗎柱子?我讓你摔倒了嗎?」


  柱子不說話,桂琴見他那副膽怯樣子,更加斷定池慕雲是故意欺負了柱子。畢竟池慕雲護路清明跟什麼似的。


  桂琴氣得牙痒痒。她是不是和這個表小姑子有仇?

  「說話,柱子!」桂琴轉頭看著兒子。


  「她說……讓我摔跤!」小柱子綠豆眼一轉,覺得有媽媽護著,池慕雲不會把他怎麼樣。


  「你看你,小雲,」桂琴說道,「你也這麼大了,還跟個孩子一般見識。他懂能啥啊,再咋樣,你也不能跟個孩子較勁兒……」


  「嫂子,我哪兒敢欺負他,」池慕雲給自己倒了杯水,「我可是一直牽著柱子生怕他摔了,柱子想推清明,結果自己腳下打滑了,我都沒管清明,趕緊扶著小柱子。」


  桂琴愣了愣,覺得池慕雲說的這些,還真是她兒子能做出來的……


  她這麼想著,笑道:「孩子嘛,打打鬧鬧很正常。那要是清明沒惹柱子,柱子也不可能推她。是吧柱兒?」


  小柱子吃著冰糖葫蘆,根本沒聽媽媽說了什麼,猛點頭。


  池慕雲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她本來就沒打算說服桂琴,只是覺得桂琴聽了兒子的瞎話就來質問她,讓她挺不爽的,便笑眯眯地懟了回去,把桂琴強加在自己身上的罪名擇乾淨。


  「小路,挑兩個你喜歡的糖葫蘆,咱們上去了。」


  路清明舔了舔嘴唇,走到茶几旁邊挑了一個黑棗的,還有一個葡萄的。


  她拿在手裡,察覺到一束燙人的目光鎖定著自己。


  桂琴盯著她,問道:「清明,想家了沒有?」


  路清明看著她,小聲點頭說:「想。」


  桂琴心裡有些得意,心想只有親生的才好,這不是親生的再怎麼疼愛,也不如血濃於水。池慕雲對路清明再好,路清明也還是想家的。畢竟路清明還是路家的血脈。


  「想家裡的羊……小黑。」路清明接著說。


  桂琴嘴角抽動了一下。


  敢情是想家裡那些畜生了???

  路清明一隻手攥著糖葫蘆,另一隻手牽著池慕雲,低著頭。她是有些想念家裡的牲畜。家裡的雞、豬、羊、狗,都是她的好朋友。


  而爺爺奶奶,后媽,柱子,還有那個被她稱為「爸」的男人……對這些人,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表達自己心裡的感受。


  從前她以為「家」就是這樣的,幾個人生活在一處,那便是個家了,儘管她並不被當成正常人看待。


  儘管后媽日復一日地讓她干各種活兒,爸爸、爺爺奶奶漠視,她也未曾覺得有什麼不對,就這樣渾渾噩噩,彷彿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


  然而池慕雲卻出現了。


  她笑著說,以後書房給路清明寫作業用;她說,歡迎來到這裡做客,以後,這兒也是路清明的家了。


  路清明不懂吳阿姨說的「小小姐」是什麼意思,可吳阿姨喊她的時候,聲音那麼柔和慈祥。


  好像和以前的「家」,不太一樣呢。


  可她真喜歡現在這個「家」啊。


  看著池慕雲牽著路清明離去的背影,桂琴撇著嘴嘟噥道:「真是缺女兒缺的。怎麼不幹脆自己生一個。」


  吃完糖葫蘆,池慕雲帶著路清明一起刷牙。看著鏡子里滿嘴白色泡沫的兩張臉,池慕雲也有些恍惚。


  還好,一切都很順利。


  她心裡微微輕鬆。


  她只要努力做一件事情,就很少會失敗。


  小女孩沖了水,然後抬頭對她呲了呲牙,向她示意刷乾淨了。


  池慕雲從抽屜里拿出醫生新開的葯,轉頭對路清明微笑道:「上床等著我。」


  路清明眼睛一亮。也就是說,今天她也能和池慕雲睡一張床嗎?

  她雀躍地跑到書架旁邊抽出那本書,蹦上床乖乖地等。


  「……『真朋友就該不分你我。』磨坊主老這麼說。小漢斯聽了就點頭微笑,覺得很得意有這麼個情操高尚的朋友。」


  池慕雲咳嗽了一聲。


  路清明縮在她腿邊,大眼睛滴溜溜轉,似乎有話要說。


  「怎麼了?」池慕雲給她攏著被角。


  「睡……」她睜著明亮的大眼睛說道。


  她眼睛睜這麼大,看起來精神得很。池慕雲和她對視了幾秒鐘,這才合上書說道:「小懶鬼。好吧,今天也玩累了,早點睡,明天再接著念。」


  路清明高興地點頭。


  她可知道,感冒發燒,是要多睡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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