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說這孩子傻,她也不傻。
池慕雲皺了皺眉頭。不管怎麼樣,這都是很嚴重的問題了。
傻丫頭她爸路文松,當年娶了自己親姑媽的女兒,生下了傻丫頭,被村裡人笑話,當下就和表妹一拍兩散。表妹要嫁別人,自然不想帶路清明這個拖油瓶子,路文松更是恨不得沒這個女兒。
池慕雲看著小女孩細瘦的的胳膊,抿了抿嘴唇。路清明仍然抓著她的胳膊不鬆手,她也沒再推開了。
過了會兒,路清明才慢慢地把手縮回去,舉起鞭子嚇唬亂跑的羊。
池慕雲嘆口氣,還是不放心地強調了一句:「這裡,還有這裡,」她說著指了指路清明的尚未發育的胸脯和屁股,「除了你自己,誰都不能看,不能摸,知道嗎?」
路清明擰了擰眉頭,似乎沒聽懂。
「衣服蓋住的地方,不讓別人摸,看也不行,懂嗎?」池慕雲耐著性子解釋。
路清明似乎聽明白了:「哦。」低頭揪了幾根草。
池慕雲站起來,把包里剩下的一個黃色西紅柿拿出來,剛想給路清明,又想起這個不能吃太多,尤其是小孩子,吃得太多容易肚子不舒服。
她便把西紅柿放了回去,拿出相機,隨意地拍周圍景色。她以為路清明至少會好奇一下,誰知道這孩子就跟沒看到似的,也不纏著她,只坐在那兒嚇唬羊群。
不粘人,或者說,沒有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好奇。
池慕雲拍了幾張照片。一碧如洗的天空,連綿起伏的丘陵,再到近處的小女孩還有羊群。
池慕雲自在地拍到了中午。日頭越來越大,她都有點受不住了。
「小路?」池慕雲回頭叫了傻丫頭一聲,傻丫頭就像沒聽到似的,自顧自地甩著鞭子。
「路清明!」
「啊?」
池慕雲看到小女孩臉上露出費解的表情,不禁彎腰笑了出來:「叫你呢,小路。」
路清明反應了幾秒鐘,不懂池慕雲笑什麼,只知道這笑容比什麼都好看,讓她忍不住也跟著傻兮兮地笑了。
「回家了。」女人斜斜地戴著棒球帽,寬大的長袖T恤松垮地套在身上,為了防晒袖子把手都蓋住了,顯得格外慵懶。
路清明看著她:「我不回。晚上回。」
池慕雲微愣了一下。說實話,雖然她經常回來住,可除了做飯洗衣服這些家務活兒,也沒做過什麼農活兒,本以為放羊是件很愜意輕鬆的活計,卻沒想到會這麼累。
她一個大人尚且受不住,何況一個孩子。
「跟我回家吃飯,下午再過來。」池慕雲說著揮手趕了一下羊群。
到家的時候,看到門口停了一輛摩托車,村裡並不多見的牌子,不算便宜。池慕雲奇怪地打量了一下。
路清明自顧自地把羊放進圈裡,回頭一看,院子里有個年輕男人,正在在跟池慕雲搭話。
池慕雲在村裡男孩的眼裡,頗有點「夢中情人」的意思。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子,都喜歡跟她套近乎。十幾歲那會兒,邢樹軍沒少往池爺爺院子里跑。只可惜池慕雲比較冷淡。
要是單單冷淡也就罷了。這位池小姐最是能裝,在大人面前一副三好學生、無害少女的模樣,其實特別難接近,簡直就是塊捂不化的冰山。
對這一點,沒少吃軟釘子的邢樹軍是深有感觸。
送她點稀罕吃食,就算推脫不過接了,也只是淡淡地道句謝,對他那態度,還不如對他老媽熱情。他媽有時候給池家送一筐蘿蔔一筐大白菜的,還能換個池慕雲的笑模樣兒呢。
想聽這位冷美人兒甜甜地說上一句「謝謝小蛋子哥」,估計要等下輩子。
不過後來邢樹軍也知道了,人家爸媽是大老闆,住在京城,什麼稀罕玩意兒沒見過。
這麼想想,心裡也就平衡了。
「你不是去當兵了嗎?」池慕雲問道。
「去了,現在退了,在B市做點小生意。」邢樹軍說起自己現在的生活,胸脯也是挺了挺,「倒騰點草藥。」
池慕雲頷首:「這倒是好買賣。南方做生意,機會也多,」池慕雲微微一笑,春日融冰似的,「以後得叫邢老闆了。」
她這麼一誇,邢樹軍更起勁兒了。海吹了幾句,回頭看到院子門口站著一個小姑娘,正死死盯著自己。
邢樹軍仔細一看,這不是路家那傻丫頭嘛,長這麼大了。他朝著路清明努努嘴,跟池慕雲說:「論輩兒,她還是你小侄女呢吧?」
池慕雲這才注意到,路清明已經圈好了羊,在那傻站著。
「小路,過來!」池慕雲招手讓她過來,聲音清脆好聽得像黃瓜架上最嫩的那根黃瓜咬在嘴裡「咯嘣」一聲似的——邢樹軍腦子裡,也就只能想得出這種格調的比喻。
路清明乖乖地走過來,擋在了邢樹軍和池慕雲之間。
「進去洗臉洗手,」池慕雲彎腰,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流淌著,「我馬上做飯。」
真是個聽話的孩子。池慕雲嘴角含著笑,看著路清明迅速跑開的背影。她現在也累得緊,想趕緊吃飯然後睡個午覺,誰知道這邢樹軍吹牛還沒完了。
「……到時候回B市,我給你包個養生藥包,獨家配方,不都說女人皮膚身材靠養嗎,哈哈。」
「要不在這兒吃點?」池慕雲淡笑道。
「不用了,我回家吃吧,哈哈,我媽都做好了。晚上我再來找你啊!」邢樹軍很熱情,走出去跨在他的大摩托上,轟轟轟地啟動了車子,捲起一陣土霧。他家就在旁邊,到他家門口,也就上個廁所的距離,也不知是懶得推著走,還是故意顯擺。
池慕雲早就進屋子切菜去了。外面摩托車的轟鳴聲讓她秀氣的眉頭微微一皺。
路清明蹲在灶旁,柴火都架起來了。本來天就熱,又沖著火,她滿臉大汗。
「擦擦。」池慕雲自己臉上也有汗,卻還是把手帕遞給了路清明。路清明拿在手裡,毫不猶豫地抹了一下臉。
精美輕薄的真絲手帕,頓時就全濕了。
路清明也不懂什麼真絲手帕,反正是池慕雲給的,能擦汗,就把手帕揉成了濕濕的一團。池慕雲一邊把菜下鍋一邊說:「扔水盆里。」
「哦。」路清明就扔水盆里。
「沒在那兒吃?」聽到邢樹軍摩托車的聲音,趙春華從屋裡出來問道。
「人家不留我,我咋在人家家裡吃啊,」邢樹軍有點喪氣,「聊了會兒。」
趙春華放上炕桌,和兒子一起吃飯。她男人在外面打工,很少回家,她靠男人和兒子養著,也不上山種地了,就侍弄自家院子里那點菜,趕集的時候賣點零花錢。剩下的時間,全用來研究村兒里那點破事兒,或者催兒子找對象。
她最先盯上的,就是池家那位大小姐。
說大小姐一點都不為過。她爸池天祥可是上里灣子這個草窩裡飛出去的鳳凰,開放高考後頭幾批大學生。池天祥在京城發跡了,回來出錢給村裡修路、搞扶貧,可算是出盡了風頭。
池家夫妻倆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不是大小姐是什麼?
趙春華知道這是高攀,但是一旦成了,她家小蛋子這輩子可就算有指望了。
吃著飯,看著意氣風發的兒子,趙春華感覺也有盼頭。她兒子別的不說,長相放到城裡也算一表人才了,還會做生意。
莫欺少年窮,搞不好她兒子以後比池慕雲還有錢。
那時候,倒要看看是誰高攀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