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放生

  「呀。」江如煙突然一驚一乍的喊道：「太爺爺，這烏龜背後好像有字。」


  「是嗎？」白髮老人一聽，立即彎腰朝掙扎的烏龜伸出手。


  「別。」風揚急忙制止了白髮老人。


  「怎麼？」白髮老人一愣。


  風揚盯著不斷蹬腿的翻個大烏龜，沉聲說道：「現在它很狂躁。」


  江如煙詫異的問道：「這烏龜會咬人嗎？」


  「廢話嘛。」江天銀桀桀笑道：「它咬到人可是不會鬆口的。」


  江如煙和孫溫雅一聽，同時尖叫著退開好遠。


  江天銀和江志誠也立即護住江老太爺，漸漸和這隻狂躁的烏龜拉開距離。


  風揚倒是沒人管，但也不需要人管，因為他也對這隻千年老龜產生了好奇。


  就在風揚彎下腰，準備伸手去捉的時候，江天銀突然喝道：「臭小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風揚扭頭一笑：「沒關係，它傷不到我，我也不會傷到它。


  說著，他漸漸蹲下身子，伸出手掌一蓋，在急速伸頭縮頭的烏龜腦袋上輕輕旋轉著。


  所有人都震驚的望著，望著這隻神奇的烏龜在風揚的手掌覆蓋下，漸漸由狂躁變得安靜，再由安靜變得一動不動。


  好一會兒，風揚展顏一笑，伸出雙手將這隻烏龜翻過來。


  「天吶，這背後還真是有字。」江老太爺匆匆湊了過來。


  風揚蹲著身子，緊盯著龜背上的金體字念叨：「元狩四年，衛霍滌盪北疆，凱旋封大司馬大將軍……」


  聽完這話，江天銀和江志誠湊了上來，江如煙和孫溫雅也湊了上來。


  江老太爺看著龜背上的字，突然緊鎖著眉頭問道：「元狩四年……也就是……」


  「漢武帝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風揚扭頭震驚的看著江老太爺。


  「我的天吶。」江天銀驚呼道：「這居然是西漢武帝時放生的神龜。」


  「距今……距今……」江老太爺突然站了起來，轉身喊道：「天銀，去把我的漢史通略拿來。」


  「不用，老太爺。」風揚站了起來，看著眾人抿嘴笑道：「距今大概是三千二百四十九年。」


  眾人聽到這話，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氣。


  江如煙眨著美麗的大眼睛問道：「衛霍，是不是衛青霍去病？」


  風揚笑著點頭：「元狩四年，是漢武帝的第四個年號，這一年，西漢大將軍，長平侯衛青，以及剛滿20歲的驃騎將軍，冠軍侯霍去病，統帥十萬鐵騎，分別從定襄，代郡出征漠北，一舉蕩平匈奴王庭，兵鋒直指今天的貝加爾湖地區。」


  「是咯，是咯。」江老太爺激動的點了點頭：「自此以後，長城內外再無胡擄敢犯我中華。」


  「厲害。」江志誠倒吸了一口冷氣。


  「衛霍雙絕嘛。」江天銀朗聲笑道：「武帝有此兩大戰將，簡直威加海內。」


  「我也知道。」江如煙湊了過來，咯咯笑著說道：「衛青霍去病可牛了……」


  風揚突然沖著江如煙擺了擺手，轉身看向江老太爺，江天銀以及江志誠。


  緊接著，他無奈的笑道：「我從不否認他們是我國歷史上最具卓越貢獻的將軍，但是……」


  「怎麼，你有不同意見？」江老太爺緊盯著風揚問道。


  嘆了口氣，風揚背著手轉過身，低頭看向龜背上的字，緩緩說道：「漢武雄途載史篇，長城萬里盡烽煙，不如一曲琵琶好，鳴笛無聲五十年。」


  「鳴笛無聲五十年。」江老太爺緩緩閉上眼睛，蒼老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孫溫雅和江如煙對視了一眼，好一會兒，她才壓低聲音問道：「毛丫頭，這琵琶是誰呀？」


  「真笨。」江如煙白了她一眼：「孫溫雅，你個無產階級沒文化份子，該好好讀書了。」


  孫溫雅怒了：「我是你媽。」


  江如煙：「做媽的也不能那麼沒文化呀？」


  孫溫雅就要哭了。


  江老太爺緩緩睜開眼睛，笑盈盈地望著江如煙。


  「你知道？」風揚也看著江如煙問道。


  「我當然知道。」江如煙很臭屁的昂起小腦袋：「這琵琶，是指當時昭君出塞彈奏的樂器，這首詩的意思就是說，漢武帝打仗打了數十年，打得民窮財盡，卻仍然不如昭君出塞，和親換來的和平長久。」


  孫溫雅立即怪叫道：「切，就你知道，你媽我可是京都大學財經系的……」


  「廢。」江如煙一個字就把孫溫雅絕殺了。


  江老太爺帶著慈祥的笑容看著江如煙，好一會兒才點頭笑道：「毛丫頭長大了，也算是學識淵博了。」


  江如煙立即挑釁的看向孫溫雅：「看，太爺爺都誇獎我了。」


  孫溫雅頓時又無語了。


  這時，江志誠緊盯著風揚皺起眉頭：「小風，你是個厭戰的人？」


  風揚回頭笑道：「不厭戰，卻不好戰，司馬法有雲，好戰必亡，忘戰必危，但我實在不是太認同武帝的窮兵黷武。」


  說到這裡，風揚又扯著嘴角笑了笑：「就連他自己在晚年也說過，他有亡秦之過，卻免於亡秦之禍。」


  江天銀沉聲說道：「但你不得不承認，有了武帝的窮兵黷武后，昭君出塞才真正獲得了尊重，五十年的和平是建立在武帝窮兵黷武的基礎上。」


  風揚點頭：「這就是我不完全否定他的原因。」


  「中肯。」江老太爺嗤嗤笑著衝風揚點頭。


  然後，他轉過身看向江天銀和江志誠：「你們都是軍人，站在軍人的角度，自然是維護國家領土完整為第一要務，但是，你們身居高位，就不僅僅想軍人的問題了，更應該從更大的格局去考慮，如何對我們國家，對人民有利，這才是老成某國的棟樑。」


  江天銀和江志誠相視了一眼，同時點頭。


  「在這一點上，風揚這孩子就做得很不錯。」江老太爺扭頭看了一眼風揚，抿嘴笑道：「在洛比托山脈的戰鬥中，他本來俘虜了多國特種部隊的所有人，但他卻一個沒殺，不僅沒殺，除了多國特種部隊的指揮官外，其他的全部放掉，這是為什麼？」


  江天銀抽了抽臉頰，然後苦笑道：「他當然是為了國家利益。」


  「對了，國家利益。」江老太爺指了指江天銀，再次看向風揚說道：「孩子，你得到建國以來的第六枚龍魂寶鼎勳章，是受之無愧的，不說你為國家做出的貢獻，為軍隊做出的貢獻，單單是你這份始終將國家利益放在最高點的心思，就是當之無愧的國之英雄。」


  聽到江老太爺的話，風揚有些靦腆的低下頭。


  他實際上沒江老太爺說的那麼好，但是他也絕不會妄自菲薄，因為他始終記得方老爺子那句話——你是風家的人，是將門虎子，就應該繼承風家的門風。


  「看看看，太爺爺都誇獎我小男人了。」江如煙立即湊了上來，抓住風揚的胳膊，沖著江老太爺咯咯笑道：「太爺爺，你評價得太好了，比所有人都好。」


  江老太爺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江如煙，又啞然失笑的轉身去弄那隻千年老龜了。


  江天銀一看，急忙提醒：「老爺子，你小心點。」


  江志誠也點頭：「爺爺，還是先把這個東西裝起來吧。」


  江老太爺輕嘆了一口氣，撫摸著龜背上的銘文，輕嘆著說道：「都三千多年了，你可不能毀在我的手中。」


  這時，孫溫雅湊了過來問道：「爺爺，這是國家祥瑞，為什麼不讓媒體報道一下呢？」


  「報道？」江老太爺扭頭看向孫溫雅：「不肖子孫已經毀了多少國家珍寶，這要是傳出去，大家都來爭相圍觀，那群不懂裝懂的什麼專家教授過來一研究，這千年老龜還有活路嗎？」


  「對，太爺爺說得對。」風揚轉身點頭，沉聲說道：「這件事一旦曝光，將會在國內外引起巨大震動，但同時，這隻老龜的命運也就可想而知了。」


  「誒……」江老太爺輕嘆了一口氣，緊盯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千年老龜：「釣了十幾年，總算是了了一個心愿，但它終歸是傳承了我民族數千年的靈物，不能毀在我的手中。」


  「老爺子，你要放生？」江天銀震驚的問道。


  江志誠也湊了過來：「爺爺，不能啊，這應該交給國家來處理。」


  「國家能怎麼處理？」江老太爺扭頭問道：「解剖了？還是把這傳承我族數千年的靈物給圈禁起來，供所有人像猴子一樣瞻仰？」


  所有人頓時愣住。


  「放生！」江老太爺突然一揮手，緩緩說道：「有生之年，能見到我民族的神奇靈物，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老爺子，不能啊。」江天銀立即喊道：「既然你也說這是我民族數千年的靈物，在此刻出現，那可就是我國家的活化石，對於激勵國民士氣，激勵民心都有很大的幫助。」


  「我也覺得不能。」江志誠急忙搖頭：「爺爺，我這一輩子從沒反抗過您老人家，但是這件事的處理，實在是不妥啊。」


  孫溫雅也點頭：「我也建議上交。」


  江老太爺猶豫了，扭過頭看向風揚和江如煙：「你們是國家未來的希望，你們覺得呢？」


  「不好說。」江如煙搖頭。


  風揚也輕嘆道：「這是您老人家應該做的決定。」


  「糊塗。」江老太爺猛的站起身，指著眾人喝道：「你們的心不幹凈，有名利心在作怪。」


  眾人：「……」


  「我可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江老太爺沉聲說道：「你們認為，大肆宣傳對江家有利，這畢竟是江家老宅里出來的靈物，拿出去不僅可以炫耀，還能為江家爭取到巨大的聲望，是這樣吧？」


  眾人面面相覷，然後同時羞愧的低下頭。


  江老太爺再次看向風揚：「你也是，年紀輕輕哪來這麼多顧慮？有話不敢講，還叫什麼年輕人？你當真以為我江元傑是那種貪圖名利，沽名釣譽之輩嗎？」


  風揚一臉羞愧，深深地沖著江老太爺鞠了一躬。


  老太爺高風亮節，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當年，他可是從一號位置上退下來的老政治家，他很清楚這個民族的一些劣根性，更清楚這個民族要想真正剷除那些危害數千年的劣根，還需要走多長的路。


  「風揚，它你帶上來的，當有你放生。」江老太爺沖著風揚招了招手。


  風揚認真地點了點頭，在眾人緊張的目光下，彎腰撿起地上的摟漁網，用力將這隻傳承了數千年的老龜提起來，朝著前方的河邊走去。


  所有人看著，所有人的表情各有不同。


  江天銀和江志誠是一臉的無奈，而孫溫雅和江如煙卻是緊張的注視著，唯獨只有江老太爺是那麼坦然，那麼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