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心賭
「師姐, 我瞧著好像有東西直直朝著我們這兒過來。」容染從陣法外進來, 手裡拿著靈草，面上倒是一派冷靜模樣，「是被發現了？」
路語思凝神探去, 放下竹簡, 拿了劍站起身子：「恐怕是。」
她們倆修為較低, 發現的這個時候，那些個妖獸離這裡大概只有二里路程了，方向正對著這處匿息陣法，來勢洶洶。
「師父留了傳送陣法和符咒。」路語思聲音沉緩, 「師妹，你先逃, 我拖它們一會兒, 隨後會用傳送陣法逃掉。」
容染略一思索：「倒不如我躲在後方布置傳送陣法，布陣我很擅長, 用不了多少時間, 正好和師姐一起走。」
路語思是沉穩性子，容染行事也多考慮，兩人對視一眼, 心中便默契的有了權衡考量。
「這樣也好。」路語思點頭贊同，又皺了眉頭，「我出去看看。」
她剛離開匿息陣法出去, 就瞧見山洞外已經圍了十來只妖獸, 其中半數路語思都看不透境界。
「小姑娘。」領頭的是個女子, 正是之前在黑螭面前出現過的桃，笑意盈盈，「不如你和你那位師妹乖乖跟我們走吧，還能少些皮肉之苦。」
路語思不是多話之人，但她遠不是這些妖獸的對手，又兼容染還在布陣，她便耐著性子回道：「看來你們不是我們師父對手，只能靠綁著我們去威脅她們了。」
能拖就拖。
看眼前這元嬰中期修士大概是沒得逃，桃也不急，笑盈盈：「你說得倒也不錯。我們沒有十足把握，所以就更要捉了你們兩了。」
她話音剛落，突聽虛空中雷聲大動，四五道暗金色雷電從後方迸射而來！有兩三個修為低微的小妖因為避讓不及，連人帶妖在瞬息間被灼燒為灰燼。
桃眉頭一皺，捏了訣旋身避開，那幾道驚雷從她身邊險險穿過，直射到路語思面前，化為雷龍將路語思環繞保護起來。
「想要捉我徒兒，恐怕你得先問過我才是。」辛彌的身形飄然而至，攔在路語思身前丈余。
「師父。」路語思不自覺鬆了口氣，喚了一聲。
面前這些妖獸最高的不過化元初期，加起來也不是辛彌的對手，辛彌捏了法符在手，分神問道：「玄夙呢？」
「玄夙在後頭布置傳送陣法。」
辛彌「嗯」了一聲，將手中法符拋出，化作漫天冰雪，空氣中彷彿凝結起冰霧，而那些雪花落在妖獸身上竟凝結為冰晶，刀一般將接觸的皮膚切出血痕。
「你們不是我的對手，還是不要來送死了。」
正是同時，桃身後有個灰衣男子跟她低聲說了什麼，又有幾隻半人妖獸發出辛彌路語思聽不懂的獸語鳴叫，桃目光看過來，咬牙道：「我們走。」
桃下了命令，那些妖獸也不遲疑，折身便走。
路語思握緊了劍：「師父，我們不追？」
瑾羽那邊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當務之急還是先帶兩個小輩回元華宗，然後帶上些幫手來幫忙才是——辛彌凝了目光：「不，帶上玄夙，我先把你們送回元華宗，再帶上援兵來幫你慕師叔。」
「好。」
這種傳送陣法對容染來說小菜一碟，山洞外路語思辛彌和那些妖獸打了個照面的功夫，她的傳送陣法已經布好了，正在做最後的檢查。
辛彌一眼便看見容染畫在地上的傳送陣法，雖然局勢緊張，她也不免在心內讚歎這傳送陣法布置得當真精妙，出聲：「玄夙。」
容染正專心檢查，聽了辛彌叫她，愣了愣才抬起頭來：「辛師伯。」
沒見著慕蘇，她皺了皺眉頭，「我師尊呢？」
「黑蛇發現你和語思藏在這兒了，瑾羽決定留下來拖住黑蛇，讓我先回來把你們帶回元華宗並求取宗門援助。」辛彌道。
容染面色奇異，眸光微沉，愣愣地看過來。
辛彌收整了情緒，冷靜道：「我們將這裡東西收拾了立刻動身離開，越快越好，儘快帶援兵來幫助瑾羽。」
容染皺了眉頭，目光發暗，說：「好。」
見容染也同意了，辛彌稍微放了心，動起手來。
說收拾這裡的東西，總的也不過就是把近日來在山洞裡安置的東西裝回儲物靈器里，辛彌正將靠牆的葯架收進儲物靈器里擺正，突然背後傳來路語思的低呼。
「師妹！？」
辛彌心下一驚，轉身的時候，容染連帶著傳送陣法已經消失了。
——
疊湖北方樹林半空展開花紋繁複的八卦符紋，一身淺藍衣衫的女子從中現身，正是容染。
辛師伯的話里包含了很多信息，第一是她們的藏身處被發現了，第二便是黑蛇一定展現了讓慕蘇也難以應對的能力，不然不可能讓辛彌回來帶她們回元華宗求援。
容染原本是想聽辛彌的話，可是看見放在手邊的不工劍，她就變了主意。慕蘇處於危險之中，如果有不工劍在手，必然如虎添翼，她得把劍送給慕蘇。
上一世元華宗人發現炎螭封印破掉之後，派了一隊人去封印之地探查，容染恰好在其中，所以她也知道封印之地的所在——甚至她現在也能解開封印。
但最好還是憑藉不工劍與慕蘇的感應，容染把劍拿在手裡，低聲道：「不工，帶我去你主人所在之處。」
不工劍輕輕嗡鳴，微微顫動。
片刻之後，不工劍化為一尾手臂粗細的墨色龍形，騰空往谷地所在的方向飛去，容染御劍跟在後面。
離谷地越近，讓容染感覺不適的妖魔之氣便越發濃烈——黑蛇的魔氣竟強盛至此？容染心下大驚，不自覺加快了御劍的速度。
強大的魔氣會帶給較弱的修仙者極強的壓迫感和恐懼感，那是直接加註於靈魂的威壓。因為容染修為低微，這樣強大的魔氣更是能讓她產生控制不住的窒息感。
容染嘗試展開靈識，正見著無邊夜色中前方半空有若隱若現的血色魔氣流動，這讓她心生擔憂，極致運轉靈力，雙眸泛紅，冰裂劍如電光般射入山谷里。
但山谷里什麼也沒有，不工劍龍形在半空中飛旋。等容染落地到谷地中，不工劍像是被什麼指引一般，化為劍形插在谷地正中。
巨大的黑蛇屍體癱在地上，白澤藍的屍體倒在黑蛇幾丈外。四處血跡斑斑，一片狼藉，奐水劍插入地里，白澤藍的佩劍也跌落在黑蛇屍體的旁邊。
黑蛇死了？那慕蘇呢？慕蘇去哪兒了？而且強大的魔物死去后魔氣會很快消散，為何黑蛇已死，這處的魔氣還是這般濃烈？
慕蘇……容染沉下心來，頂著魔氣帶來的不適感展開靈識細細探查。
這魔氣有些熟悉。
熟悉得像是——容染突然瞪大了眼睛——慕蘇墮魔了？
容染一時只覺驚疑難定，站在黑蛇巨大的屍體間，強行凝神，全力展開靈識。
靈識所見的血色氛圍中，殺海劍周身微微溢著藍光，容染抿了抿唇，拾起殺海劍，腦海中閃過一段圖景——是慕蘇的背影，她周身被血色絲線虛虛纏繞，以絕對的殘忍的方式將黑蛇徹底格殺。
果然……么。
為什麼和上一世幾乎完全不同的軌跡，慕蘇還是會墮魔？
她腦海里一閃而過上一世墮魔之後慕蘇遭遇的許多不公，咬了咬牙。
憑慕蘇的修為，肯定是發現了她，因為不想被她看見自己墮魔的樣子，所以躲起來了。慕蘇恢復理智了嗎？慕蘇現在在哪兒？她可以布置一些陣法幫助慕蘇將魔氣疏導散去，可是慕蘇如果執意躲著，憑她的修為根本找不到慕蘇。
「師尊——」容染以靈力帶動聲音，向四方傳去。
她這樣重複了許多次，但是卻沒有任何回應。
慕蘇沒有回應她，倒是有兩個容染看不透的妖修靠近了。容染一直全力展開靈識，所以提前發現了妖修的蹤跡，這叫容染覺得頹喪：難道她必須逃走了嗎？慕蘇怎麼辦？
容染咬咬牙，握緊了殺海劍，站定身子。
那兩隻半人狼妖到達的時候，就看見容染站在原地不動。它們兩都是元嬰期，一個金丹修士發現了他們卻不跑不躲，這讓它們不由得面露疑色。
容染目光冰涼，執劍主動上前穿入兩妖之間，一式圓月銀輝。這兩妖獸被這一劍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是怎麼也是比容染高了一整個大境界，避開她這一劍，定了定身形，反手便取了它們的刀，一揮斬一豎砍將容染困在中間。
容染以命做賭，賭慕蘇不會不管她。
在兩個狼妖的刀落下之前，不知從何處的黑暗中出現一道被血色絲線包裹的身影，如疾電般沖射而來。身影在掠過場中屍體時，不工劍驚鳴一聲衝天而起，落入那身影手間，切至容染身邊，簡單至極的一式割划，將兩妖的身子攔腰切斷！
整個過程不過眨眼間。
賭贏了。
容染鬆了口氣，不免露出驚喜的表情：「師尊。」
慕蘇背對著容染，黑髮如瀑，白衣染血，周身環繞著幽幽血線，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