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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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蘇此人，面上一片仙風道骨, 實則心狠手辣虛偽自私。
容染記得慕蘇對自己的百般苛責, 記得修為被慕蘇廢掉后的絕望狼狽，記得流落在外時所受的折辱——幾百年過去，那段經歷仍刻骨銘心——上官龍越負心薄倖, 她這一世避而遠之，但慕蘇，她恨之入髓。
重生一世, 她佔了先機，若是前世圖景重新上演, 她定然讓慕蘇好看。
「慕蘇……」容染目光冰冷如刀鋒, 聲音低而硬, 將這兩個字慢騰騰的咀嚼。她在昏暗的石室中站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去扳下機關。斷龍石徐徐上升。
如她所料，這次出關, 慕蘇並沒有在外面等她, 反而是上官龍越，白衣如雪，長身玉立，俊郎五官永遠是謙和溫柔的神情, 在看到她之後微微笑了起來：「小染, 恭喜出關。」
「上官師叔。」她溫溫柔柔地行了一禮, 微收了眼瞼, 掩去了眸子里的冰冷嘲諷。
上一世上官龍越在她築基出關后，十分負責的照顧提點她，可以說對她是關懷備至——她當時還是太年幼了，被這種曖昧關懷迷的暈暈乎乎的險些忘了上官龍越是她師父的結契道侶。
重生一世，冷眼看世人，她這一次可沒有錯過出關時上官龍越看著她的表情——驚艷，愉快，還有一種讓容染很不舒適的觀察。
結合前一世他後來的所作所為，這可真是個貨真價實的「好男人」。
自己上一世最初竟然是真心實意的喜歡他。
自己瞎，慕蘇也瞎。最可笑的是，自己和慕蘇因為他反目成仇，最後同歸於盡，這個男人卻得到了另外幾位美人的心享著齊人之福——可真是好本事。
她不知為何覺得十分憤怒，也不知道是氣憤她和慕蘇誰瞎了眼，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上官龍越。
「你師父日前得了一株靈草，閉關吸收去了，我近來無事，會替你師父照顧你的。」他走近容染，溫柔地替她理正了冰華峰的六芒雪花袖標，「袖標是弟子令識，帶得歪歪扭扭的，讓你師父看到，又要說你了。」
「謝謝師叔。」她謙遜道謝，卻其實十分不適的皺了皺眉，有一瞬間想把袖標丟掉。
就是這樣，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乾淨俊美，學識廣博，他細緻溫柔的體貼關懷，當時可是讓容染心動得不得了。
不過現在的容染並不是那個年幼的容染。
上一世的閱歷是一種寶貴的財富，六百年跌宕起伏的生活的確讓她學會了很多除了修鍊之外的東西，包括掩飾自己真正的情緒。
這樣想來，她真是可憐，她最終居然把自己活成了她最看不起的上官龍越的樣子——用溫柔多情做面具，兩面三刀，周旋於各方勢力中以取得自己想要的結果。
容染有些煩躁。
上官龍越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也隱隱約約感覺到了容染的不同：「小染對我這麼生疏，師叔可要不高興了。」
關我屁事。
容染覺得上官龍越真的很礙眼——大概因為上官龍越實在是她感情黑歷史最強有力的證據。
還是慕蘇比較有趣。
慕蘇這人，獨佔欲極強，上一世她對這男人很有好感，但絕對沒有做越距之事，慕蘇就已經很排斥她了——她可是慕蘇唯一的親傳徒弟，最後還是被慕蘇逐出師門。
這一世她若是表現出堅定的拒絕，以此假意向她那個冷若冰霜的師傅示好，不知道她那個師傅會怎樣呢？
會依然跟上官龍越在一起吧？這個色胚，恐怕不會滿足於師傅一個人，到時候慕蘇忙於應付上官龍越別的女人，可真是一幕好戲。她冷冷地想。
重來一世，她也不是非要向這個沒有害過她的慕蘇復仇。不過，讓慕蘇求而不得，得而無心，有心無力，鬱郁度日，似乎也很有趣？假如這樣的話，她跟慕蘇之間沒有直接矛盾，又是慕蘇親傳徒弟，大概還可以近距離瞧瞧她傷心欲絕的樣子？
慕蘇那張冷冰冰的臉會露出那種神色嗎？
真的很有趣呢。
打定主意，容染對上官龍越的態度便更疏離了些，溫聲道:「謝謝師叔關心，師父給我留了許多靈寶，我能照顧好自己，就不麻煩師叔了。」
上官龍越愣了下。他有些不明白，為何閉關前對他十分依賴的小女孩，出關后態度變了這麼多。
見當初的可愛小豆丁變成了漂亮的絕世美人，上官龍越心神微動，便起了挑逗的心思，同時心裡是十分自信的——這些年幼的女修士，未曾下過山，不諳世事，是最易拿捏的，稍稍撩撥便芳心暗動，為了他要死要活。
「小染是拘束么？在師叔面前，不必講究這些，你是慕蘇的徒弟，自然也算我的徒弟。」上官龍越依然溫柔，心裡卻暗襯道，這個容染，長成姑娘家了，別的沒學到，學她師傅的寡淡卻學了個十成十，真是無趣。
腦海閃過慕蘇動情時嬌矜美麗的模樣，他眼神暗了下，想了想，來日方長，慕蘇那樣的冰山美人他都能追到，只要有耐心，容染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太過急切惹人生厭，反而不好。而且慕蘇才是他認定的道侶，他有分寸的，別的人撩撩也就罷了。
想到此處，他起身，彬彬有禮地告辭：「小染若是有需要，只管來尋我便是了。剛出關修為不穩，記得好好利用丹藥調理身體，師叔就先走了。」
他這樣溫柔體貼玉樹臨風的如玉公子人設，若不是容染是重生而來，恐怕真的要中招。
容染將他幾乎所有的小動作小眼神盡收視線里，在他關門離去后，臉色瞬間冰冷下來，眸光陰暗不定。
這個虛偽花心的上官龍越，跟心狠手辣的慕蘇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呵，她居然因為這個人跟慕蘇反目成仇，真是瞎得不遑多讓。
「阿染不試著結識他們，怎麼能與他們熟識呢？」慕蘇眉頭微蹙。
上一世的容染作為修仙者領袖，待人溫柔體貼，處事面面俱到，實際卻似乎從未與人交心。慕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容染是那種真正冷漠的人，她對下屬同道的關心不過是為了安撫他們的情緒讓他們更好的做事，她所展露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達成她的目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慕蘇的看法並沒有錯，認識這些同門對容染來說根本沒意義，這些人里沒有讓她欣賞的人，她對他們沒有任何結識的興趣。與其浪費時間在和這些同門拉近關係上，容染還不如和慕蘇多說兩句話。
「他們都有各自熟識的朋友，我要融入他們需要付出許多心神才行，可是我覺得與其付出這些心力還不如自行修習來得有用。」容染實話實說，「我更喜歡和師尊呆在一起。」
慕蘇看了下容染，容染的臉色沒有異常，她卻不免露出了心憂的神色：「阿染……師尊不可能永遠在你身邊，若能得三兩同門好友相互幫助，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修真之路，漫長無盡，若是孤身一人，心生迷茫之時難免無依無靠，憂傷情緒不得排解，易生心魔。」
容染明白慕蘇說得沒錯，但是要知道不論是上一世那個被她陷害后就當真選擇墮魔的慕蘇還是這一世這個直接選擇與上官龍越解契的慕蘇，在同輩里都是出了名獨來獨往的人——慕蘇說這樣的話勸容染多結交同門好友，可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她故意道：「可是師尊和許多好友也是君子之交，我瞧師尊平日里也常是獨來獨往。師尊說孤身一人很苦，為什麼師尊不願意原諒上官師叔，而是直接和上官師叔解契呢？上官師叔與師尊是道侶，應該算與師尊很是親近吧？」
自認親近可交心的愛人終究也是負心薄倖之輩，還不如孤身一人來得自在。慕蘇心下自嘲，面色微冷，但只當容染是童言無忌，「越是感受過信任交心的感覺，就越是明白獨身一人多麼難受，被背叛時恨意執念便越深重。我已經活過了千年，習慣不過是不得已，但希望阿染不必像我一樣，結交一些同門作朋友是最好的。」
容染微微勾唇。
她知道什麼樣的反應最能拉近她和慕蘇的關係。
她伸手捉住了慕蘇的手腕，神情認真的向慕蘇許諾道：「師尊以後可以相信阿染，阿染會陪著師尊，不讓師尊孤身一人的。阿染不過是不願意強求自己去結交那些阿染不感興趣的人，但是師尊是不一樣的。」
騙人先騙己，如果沒有別的變數，容染覺得她還真的很樂意和慕蘇一起生活。
慕蘇微微怔愣，看入容染滿是堅定的眼眸里，終於舒緩地笑了，低聲輕念似是嘆息又似愉悅：「阿染……」
慕蘇的笑容和低聲念喃打亂了容染的思緒，她有些慌亂的低下了頭，軟糯道:「我是認真的，師尊不要笑我。」
半真半假，也許連自己都能騙到。
慕蘇剛想說什麼，葉九已經走近到了她們身前，慕蘇只能安撫性地摸了摸容染頭：「師尊自然相信阿染說的。葉九前輩來了，師尊與葉九前輩有要事，阿染自己回住所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