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變天之五
鳧天覺得今日的歸澈有些奇怪。
自打他給靈沖當了小半天的書童, 再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看上去神清氣爽,嘴角藏不住的向上翹。
鳧天恰巧在海妙間外面撿到一封玉璧。薄薄的玉勾成了竹子的模樣,顯得十分有雅趣, 正是靈沖會喜歡的類型。他以為這是靈沖遺落在這裡的, 便帶著去給靈沖送去。
靈沖正在看竹簡,見鳧天進來, 便沖他揮了揮手,鳧天乖巧的走了過去。
靈沖問道:「天天, 你在海妙間多久了?」
鳧天一愣, 隨即想了許久, 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靈沖又問:「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天天你呢?」
鳧天半挑著眉,小小的白糰子臉皺了起來, 軟綿綿的,卻帶著一絲奇怪的神情:「你問這個幹嗎?」
說完, 他往地上一坐,胳膊一盤,氣鼓鼓的說道:「我是不會走的!」
靈沖被他這幅誓死反抗的模樣驚住了,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伸手去拉鳧天:「誰說讓你走了?你走了海妙間就完了。」
鳧天動也不動,仰著小腦袋問他:「那你想幹什麼?問我這個做什麼?」
靈沖抿著嘴唇:「我就是突然想到了,問問而已。」
鳧天:「我還是個小孩子咧!我沒有夢想!」
靈沖:「……」
你以為自己長了個白糰子模樣, 就能掩蓋你真實的年紀嗎?不要因為自己是樹妖, 發育周期長, 所以硬說自己還是個孩子!
鳧天又想了想,說道:「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雖然歸澈有點煩,但是我們四個能一直平平安安的,也挺好的。」
他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如果要問我的夢想,這個就是我的夢想了。」
說完,鳧天看著地上,皺起了眉頭:「這個歸澈,怎麼進來一趟就能把地上弄得這麼臟?!」
「歸澈!」他邊喊著,氣勢洶洶的往外走。
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自己在門口撿到的東西,就又跑了回來,將玉璧放到靈沖桌上:「自己的東西要看好,不要到處亂扔。」
說完,就又含著歸澈的名字沖了出去。
靈沖看著鳧天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他又低頭看向手上的竹簡,上面浮起點點熒光字樣——「中天繼任帝君為琅辰真君。琅辰真君在中天附近捉拿各種妖怪,用意不明。」
這信是莫耶派人送來的。
一開始,靈沖以為琅辰抓這些妖怪是用來威脅魏衍,可對方似乎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只是將這些妖怪扔進仙牢當中,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靈沖又拿起鳧天撿進來的玉璧,這上面的雕琢和樣式都是自己喜歡的模樣,也怪不得鳧天會以為是自己的。
他手指點在玉璧之上,玉璧閃了兩下,一行字在上面顯現:「靈沖真君,許久不見。」
靈沖皺了下眉,這玉璧並不是文書,而是一封即時信件。
他點了點那玉璧,問道:「何人?」
對面幾乎是立刻回了一句:「靈沖真君真是健忘,他日同僚的字跡都記不得了?」
靈沖有些無奈,中天能說是他同僚的仙人數都數不過來,自己原本就不怎麼上心,這人怎麼一副自己一定會記得他的語氣?
「明皓?」靈沖問道。能在中天,還一副和他相交過的模樣,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明皓了。
「非也。」
「琉璃?」
「我不是女的。」
靈沖皺了下眉頭,對面這人是什麼情況?如果是朋友,開這種玩笑也就算了,問題是自己在中天有這種愛開玩笑的朋友嗎?
答案顯然是沒有。
那麼是敵人?如果是敵人的話,這人也太閑了。
「廢話少說,你是誰?」於是,靈沖的語氣就不怎麼友善了。
對面沉寂了一會兒,說道:「我是雀玖真君,如今中天的先識官。你竟然不記得我?」
靈沖:「……」
你以為自己算老幾,我要記得你?
雀玖那邊又說道:「當日我們在帝君慶年宴上對拼先識之力,各寫了一首絕語,你可還記得?當日靈沖真君的那段絕語,讓我被人嘲笑多年,靈沖真君的字跡,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哦。」靈沖回了一句:「有話快說。」
實在不是靈沖在故意氣雀玖,而是他真的不記得雀玖的字跡。當初慶年宴的時候,他隨便寫了兩句,根本沒什麼先識的成分在裡面。畢竟先識這種事兒,不是今天你說給我看看面相,看看我未來十年的運勢。
先識講究的是靈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冒出來,也不知道它在說些什麼。
而當時雀玖寫的什麼,無非就是中天欣欣向榮,在帝君的帶領之下歌舞昇平什麼的。大概寫的就是這些。
但是靈沖很肯定,自己當時並沒有嘲諷他,真正嘲諷他的人是琅辰!琅辰真君在中天的人設一直是剛正不阿的諫官,看見雀玖寫的東西,冷笑不止。
靈沖確定,雀玖這個人大概非常擅長記憶醜化,非要把自己說的如此,而當初嘲諷他的人,明明在中天當新帝君呢。
雀玖覺得自己一直被靈沖踩在腳下,之前靈沖當了先識官,自己被人嘲笑。
之後靈沖在兩軍對壘的時候,竟然使用了幻陣,又掃了自己的威風。
如今又裝作不記得自己的字跡,想當初靈沖那副絕句,自己可是拿回來研究了好多遍,試圖尋找之中藏著的隱喻。當時越看越覺得靈沖不得了,先識之言如此精妙,藏的如此之深,自己果然是技不如人。
直到某日,聽見靈沖和明皓在一旁聊天,才知道當時靈沖只不過寫的是酒杯的外觀而已!
雀玖更氣,覺得靈沖有今日,定然是因為北佑當靠山的緣故。之後越想越覺得自己懷才不遇,竟然因為這樣的人錯失了先識官的位置。
這麼多年了,靈沖早早就是個真君,而自己才是個仙君!
雀玖冷笑兩聲,把自己之前的預言發給靈沖——北界之君,非破天之人。
中天也是因為他的這句話,才想方設法的給北佑下毒。
雀玖當然認為,靈沖沒有預言到這個,否則北佑也不會死。甚至靈沖有沒有先識的能力,他都在懷疑。
「靈沖真君,近日可有先識之句?」雀玖炫耀的問道。
靈沖看著玉璧上的字,舔了下嘴唇,回道:「沒有。」
雀玖的得意洋洋都能從玉璧上看出來了:「那靈沖真君定然不知,我最近的先識之句,可是相當的駭人。你想知道嗎?」
駭人?
靈沖的第一反應是,難道雀玖預測到了陰蝕?
倘若如此,中天不知道又要使什麼手段。
「想。」靈沖回道。
雀玖回道:「自然不會那麼容易告訴你。」
靈沖此刻覺得這個人大概腦子真的出了問題,千里迢迢費盡周章給自己送了一塊玉璧,就是為了來這裡犯蠢的?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就像一個弱智?
雀玖又說:「但是可以給你一個提示。」
「哦?」
雀玖說道:「這先識,同現在中天不停的抓各種妖怪有關。」
他這麼一說,靈衝倒有些心急,生怕和魏衍有牽扯,便問道:「可和妖主有關?」
雀玖笑了兩聲,回道:「靈沖真君真是擔心自己的相好。看在你這份心意上,我便告訴你吧。當然有關,因為妖主也是只妖怪,不是嗎?」
話說到這兒,玉璧突然暗了,顯然是雀玖那邊停止了通信。
靈沖等了許久,見這塊玉璧真的再也不亮了,才將它妥善收好。
正巧魏衍此時回來,一進房間,就看見靈沖抬頭看他,神色有些倉皇。
「怎麼了?」他問。
靈沖笑道:「明日一起去趟中天吧,有個故人要見。」
魏衍「嗯」了一聲,並沒有問是誰。只是看靈沖的表情,大概知道他要去中天找人算賬了。
而在雀玖那邊,琅辰手上拿著那柄通信的玉璧,面色不善的看著雀玖,神色陰沉。
房間里的氣氛壓得雀玖喘不上氣,前一刻他還開開心心的對著靈沖,單方面的耀武揚威,下一刻就被琅辰給踹在了地上。
過了片刻,琅辰沉聲說道:「讓你去打探一下靈沖近日的先識之言,你在這裡做什麼?!」
雀玖有些委屈,他小聲說道:「靈沖原本就不會什麼先識,之前就是靠著北佑才當上了先識官。問他有什麼用?」
琅辰看他這幅樣子,恨不得再上去踹一腳。他深吸了一口氣:「帝君讓靈沖當先識官,自然有他的原因。當日的情況,單憑一個北佑,怎麼能讓靈沖當上先識官?你因為中天眾人以訛傳訛,就信了?」
「可是靈沖也確實沒有……」雀玖為自己辯解道。
琅辰走到雀玖面前,居高臨下的說道:「陣法和先識向來是相生共生的,之前中天的每一位先識官,都是陣法高手。你以為靈沖沒在你們面前說什麼先識之句,就是不會嗎?先識的東西,是拿來給你們娛樂炫耀的嗎?」
雀玖咬了下嘴唇。琅辰說的這句話也是他心裡一直不願意承認的,自己在陣法方面的造詣不堪入目,更不要提和靈沖相比了。
之前靈沖在中天裝作不會,他自然也沒多想,如今卻不同了。
雀玖說道:「既然靈沖願意和我說話,那下次再誘他說出來也可。他現在應當十分擔心妖怪的情況,也好再問。」
琅辰點了點頭,再看雀玖的時候帶了一絲的不屑和厭惡。若是按照之前,自己當了帝君,靈沖是自己的先識官,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