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成親
陸瀟瀟回到家時, 眼睛還有些紅。
鍾氏看到她, 問:「怎麼了?吵架了?」
「是, 吵架了。」陸瀟瀟重重點一點頭,她覷了母親一眼,轉了轉眼珠, 小聲問, 「我們吵架了, 不成親行嗎?」
她故意這麼一說,料想母親不會同意。
鍾氏愣了愣, 抬手就是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說的什麼胡話?」
陸瀟瀟捂住被她敲的地方:「娘!」
「景行一直護著你,是不是你又跟他使性子了?」鍾氏故意板了臉。
陸瀟瀟低聲道:「哪有?」她望著母親, 想到能母女團聚, 她能有個家,全靠哥哥的暗中安排。她心裡一軟,抱住了鍾氏:「我就那麼一說嘛。」
稍微一分析,她真的比上輩子幸運多了。
鍾氏嗔道:「這話也是能渾說的?」她定了定神, 輕輕推了推女兒:「說起來你們就要成親了,成親以後,不能再任性了。他以前讓你,那是你名義上還算他妹妹。以後你做了他的妻子, 少不得要懂事一些。」
陸瀟瀟「哦」了一聲,小聲道:「可是爹爹也一直在讓娘啊。」
這話一出口, 招來了母親的一記眼刀。
陸瀟瀟扁了扁嘴, 不再說話。
何陽夫婦明顯感覺到那天找了陸景行以後, 女兒的狀態好了許多。問起緣由,她不肯回答,他們只當是因為婚期將至而歡喜。
陸瀟瀟懷揣秘密多年,一直活得謹慎,此番接連得知陸景行的事情,哭過、懊惱過,感嘆過,唏噓過,但到底還是輕鬆站了上風。
她不必再擔心自己的重生會帶來不好的影響,不必擔心哥哥真的再做那些她不認同的事情。
以後的人生路,會有人和她同行。
她想起那天他說的話,他說他不清楚什麼時候對她動的心,可能是小時候,也可能是得知她想嫁人時。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離不開他的。——上輩子她試過離開,但他還是換了一種方式陪在她身邊。
他們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彼此都是對方最重要的人。這一點,大概永遠都不會改變了。
婚期一天天更近了,陸瀟瀟不清楚哥哥究竟是因為擔心她生氣,還是因為思念她,時常來找她。甚至有時還用他們在晉城時的暗號,但她始終用一句「我爹說,成親前最好不要再見面」來回應。
陸景行站在窗外,暗暗鬆了一口氣,心說,還好,看樣子她並沒有多生氣。那就好,說明還有補救的機會。少不得等成親以後,對她好些,再好些,也就是了。
轉眼間就到了八月。
八月初一晚上,鍾氏進了女兒房間,令吉祥退下。她神神秘秘對女兒道:「明天你就要出嫁了,有些事情,娘得教你。」
她說著從袖子里摸出了一本小冊子,盡量嚴肅著面孔道:「這個你拿去看看。」
「是什麼啊?」陸瀟瀟隨口問道,她接過來,翻了一下,看清冊子上的圖畫后,面紅耳赤。
她知道這是什麼了。
鍾氏咳嗽一聲:「你和景行成了親,就要做夫妻之事了。你不用羞,也不用怕。他長你幾歲,該懂的,他應該都懂……」
陸瀟瀟「哦」了一聲,不說話。
「反正這種事吧,男人得趣的多,到時候你別由著他性子來……」
「啊?」陸瀟瀟眨了眨眼,她上輩子雖然成過親,可是他們並沒有真正洞房過啊。
鍾氏胡亂道:「算了算了,你自己看吧。到時候他會教你,你讓他憐惜你一些。」她起身離去。
陸瀟瀟臉頰通紅,看母親似乎也滿是尷尬,她只含糊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明天就要成親,陸瀟瀟心裡還有種不可置信地恍惚感。
真的就這麼嫁了?還兩輩子都嫁同一個人?
陸瀟瀟想起自己先前想的,要給他個教訓,省得他以後再騙自己。可是一晃過去十天,她好像也沒想出有效的法子來。
她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
次日清晨,她是被人喚醒的。因為要出嫁,所以格外忙碌。有她認識的、不認識的,給她梳妝,有人在旁邊不停地催促,頗為忙亂的樣子。
陸瀟瀟自己反而像是什麼忙都幫不上。所有的一切都有人替她張羅,她只需要按照要求一步一步照著做就是了。
坐在轎子里時,她甚至還有閑情和上輩子的婚禮作比較。最終得出結論:這輩子好像比上輩子複雜多了。
上輩子的婚禮多簡單啊。
雖然都是蒙著蓋頭,看不清楚,但和上輩子的心境相差太多了。
待禮成,送入洞房,陸瀟瀟終於鬆了一口氣,可算是能歇一歇了。
陸景行用喜秤掀掉了紅蓋頭,低聲道:「瀟瀟……」
陸瀟瀟原本想著,她可以在洞房花燭夜給他冷臉。但此時他這麼溫聲輕喚她,她忍不住抬起了頭。
她從沒見他穿紅色。如今他一身大紅喜服,臉上絲毫不見戾氣,眉梢眼角都掛著溫柔繾綣的笑意。她臉頰忽的一陣發燙,雖然沒緩和臉色,可一張臉早就紅透。
頭頂驀地傳來一聲輕笑。陸瀟瀟抬眸瞧了他一眼,她自然不知道她這副神態,落在他眼中,就是她粉面含羞,美目流轉了。
陸景行輕聲道:「這一天我等了很久。」
陸瀟瀟忍不住道:「上輩子不是也……」
他伸出食指,壓在了她唇上,低低一笑:「那不一樣。」
陸瀟瀟「哦」了一聲。
說話間,陸景行幫她取下了鳳冠,又端過了交杯酒。
兩人手臂交纏。
酒盞湊到唇邊,陸瀟瀟微怔,前世和今生的記憶忽然重疊了一部分。她想到上輩子成親的時候,她端起交杯酒,不能很好地送到嘴邊。
將思緒從記憶中拉回,陸瀟瀟快速飲下了杯里的酒。
她「咦」了一聲:「這次是真酒。」
須知上輩子她喝的是溫水。
「是啊,你現在身體好了,當然可以喝酒。」陸景行笑了笑,「你那個時候,經不起折騰。」
陸瀟瀟垂眸,那些想給他冷臉的心思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終於,她輕咳一聲:「你稍等我一會兒,我想去沐浴。」
她自去屏風后的浴房清洗,匆忙出來時,見他正翻看一本冊子。
陸瀟瀟臉頰發燙,盡量自然咳嗽了一聲:「你,你快也去洗一洗吧。」
「嗯?」陸景行挑了挑眉,「好。」
眼見他去了浴房,陸瀟瀟鬆一口氣,匆忙開始她的行動。
她沐浴期間,她臨時想的第一個計劃是趁他沐浴時,偷走他的衣服。但很快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肯定會發現。而且他們現在就在房內,她這樣不是給他難堪,反倒顯得她不正經。
這個計劃行不通,那就採取第二個了。
陸瀟瀟穿著寢衣,走到了床邊。她迅速將床鋪上擺放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都收拾好。她又整理了床鋪,然後自己上床,用綉著交頸鴛鴦的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個腦袋。
八月天還不冷,床上只有一條被子。
陸瀟瀟乾脆將多餘的被子全壓在了自己身下,平心靜氣等待陸景行出浴。
陸景行從屏風後走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場景。他愣了愣,繼而唇角微勾。他放輕腳步,慢慢走了過去。
陸瀟瀟裹在被子里的身軀驀地一僵,這是喬仲山走路的聲音!
「瀟瀟?」陸景行輕聲喚她。
陸瀟瀟故意翻了個身,含糊不清道:「睡吧。」
反正這是上輩子他們洞房花燭時,他寫在她手心的字,她原樣奉還給他。前世他們成親五載都沒有夫妻之實,這輩子也就這樣吧?
陸景行點一點頭,也沒再說什麼,很乾脆地躺在了她身側。
他已經記不清楚有多久沒見過她做這般幼稚的事情了。大概從養父陸老四去世起,她就在努力懂事。她為他擔憂,替他受累。
他很高興在這個時候,看到了幼稚的她。
陸瀟瀟被子裹得緊緊的,她能聽到他躺下的聲音。但他提都不提被子的事,也不說什麼圓房的事,這般好說話的模樣,讓她不得不多想。
她佯做無意,又翻了個身,見他只著寢衣,就那麼平躺著,雙目微闔,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陸瀟瀟重重嘆了一口氣,發覺自己還真是難以對他硬起心腸。
畢竟是八月的夜裡,她確實有些擔心他這樣會著涼。
於是她挪一挪,蹭一蹭,成功把被子給他分了一半。
初時她覺得跟他同床,會很尷尬,會接受不了,但一想到他是喬仲山,那好像也沒那麼難適應了。
「睡不著么?」陸景行的聲音忽的想起。
還在思考著到底怎麼給他教訓才更恰當的陸瀟瀟聞言下意識「啊?」了一聲,緊接著就被他傾身過來,用唇堵住了口。
他這次的親吻和之前所有的親吻都不相同,強勢霸道,像是要將她拆吃入腹一樣。
大約是先前喝的酒起了作用,陸瀟瀟初時還用手推拒一下,後來就像被抽幹了身上所有的力氣一般,身體軟綿綿的,還隱隱發燙。
再後來……不提也罷。
次日清晨,陸瀟瀟剛一醒來,就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陸景行轉過了頭看她,「身上不舒服?」
陸瀟瀟瞪了他一眼,有些憤憤:「明明上輩子沒有……」
後面的字樣,她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來。
「沒有什麼?」陸景行看她神情已經猜出了幾分,卻故意做出一副好奇的樣子。
陸瀟瀟咬了咬牙:「沒有行夫妻之事。」
「哦,你說這個啊。」陸景行神情如常,「那怎麼能一樣?」
上輩子他是喬仲山,而且她身體又成了那樣。
「那怎麼不一樣了?」
陸景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你說的是,這樣吧,既然上輩子我在夫妻之事上虧欠了你,那這輩子就勤快一些,盡量彌補回來,好不好?」
陸瀟瀟脹紅了臉:「我才不是這個意思!」
本來是她要給他教訓的,怎麼反而是他佔了上風?
陸瀟瀟咬了咬牙,心說,看來她想給他教訓,也不容易。但她真有些不甘心,她心念微動,直接俯身湊近他唇邊。
陸景行微微一怔,下意識以為她是要來吻他。他剛勾了唇,雙目微闔,下巴就是一痛。
陸瀟瀟做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以後不能再騙我了。」
神情雖兇狠,聲音卻隱隱有些委屈。
她青絲如墨,臉頰微鼓,一雙眼睛卻亮晶晶的。
陸景行不自覺便想起她小時候央求他:「你出門一定要帶我哦」的場景。
下巴被她咬過的地方還在疼痛,可他心裡卻瞬間溢滿了柔情。
真高興,還能再看到這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