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親吻
見隆慶帝久久不語, 陸景行出聲詢問:「皇上?」
隆慶帝這才回過神來,他掩飾性地笑了笑:「自然是見過的。」
陸景行皺眉,他從未在隆慶帝面前透露過有關身世分毫,卻不知隆慶帝以為他是誰。於是, 他神色淡淡:「先父一直在鄉下謀生, 籍籍無名, 未曾窺得天顏,皇上可能認錯了。」
「沒有認錯。你養父武功很好, 把你教的也很好。」隆慶帝輕嘆了一口氣,「你父母如果泉下有知, 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肯定很欣慰。」
陸景行心頭一跳, 他盡量平靜地問:「皇上說什麼?什麼養父?什麼父母?」
他想, 隆慶帝可能誤會了什麼, 卻不知道隆慶帝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誤會。
隆慶帝又嘆了一口氣,有些慈愛地看著他:「孩子,你不知道,把你養大的父親並非你的生父。你的生父是先太子傅征,朕的皇兄。」
陸景行瞳孔微縮:「什麼?」
早在揚州時, 他就掩去了自己在晉城生活過的痕迹, 參加武舉時,用的也是揚州陸景行的身份。很早以前, 他就已經做好了決定:他會用自己的努力拿到想要的東西。
「太子遺孤」這個身份, 他不想借用, 也不屑借用。
只是,隆慶帝為什麼會誤以為他是太子遺孤?
看出了他的震驚,隆慶帝溫和一笑:「你不必慌亂,你放心,這件事朕從沒告訴過任何人,也不會告訴任何人。這是咱們叔侄倆之間的秘密。你肯定很奇怪,朕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帝,怎麼會查到你的身份?其實,這不是朕查到的。朕能查到什麼呢?朕之所以一眼就能認出你,是因為你剛出生的時候,朕見過你……」
陸景行眸中閃過訝然之色,又很快恢復了正常。
「朕記得,你耳後的胎記。你必須得原諒叔叔的無能,朕救不了你的父母,也救不了你。」隆慶帝笑笑,「你還活著,朕很開心。」
陸景行咬了咬牙,沉沉說道:「皇上錯了,臣的父親姓陸,排行第四。臣與先太子並無任何關係。」
這輩子,他唯一認的父親是陸鄴陸老四,那個男人教養了他十三年,又為了保護他而丟掉性命,他只認這個父親。
隆慶帝錯愕,很快又瞭然一笑:「朕明白你的擔憂。你放心,朕會保守這個秘密,而且,朕絕不會對你出手……江山與其落入外姓人手中,還不如交給你……」
陸景行有些不耐地打斷了他的話:「皇上,臣的生父是陸四爺,皇上的侄子另有其人。」停頓了一下,他又道:「以胎記來判斷人的身份,未免武斷。」
其實他自己都沒有注意過耳後胎記的事情。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太子遺孤,但真正的太子遺孤在上輩子卻直等到他扳倒了楊家之後,才跳出來。
隆慶帝動了動唇,微覺懊惱。他承認他方才衝動了,楊家權勢滔天,他確實不該拿身份試探。他這麼做或許只會給陸景行招致禍患。他心裡明白就行了。
於是,隆慶帝笑了笑:「你說的是,是朕武斷了。可能是因為朕做夢都希望皇兄還能活著吧?如果他活著,朝堂肯定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他的兒子如果在世,也肯定像他一般優秀,不會像朕一樣,處處受人轄制。」
陸景行輕哼了一聲,心說先太子傅征究竟怎樣,他沒接觸過不太清楚。但是真正的太子遺孤穆承志如何,他還是知道的。
穆承志此人充分繼承了先太子的繪畫天賦,號稱書畫雙絕。然而政治才幹,並沒有多少,所能倚仗的無非是身上流淌的傅氏血脈。但是也就是這傅氏血脈,能讓不少太子舊部心甘情願追隨。
陸景行心想,這一次,他會扳倒楊家,但絕不會為人做嫁。
隆慶帝如今在宮中不得自由,自然不敢留他太久,簡單說了幾句話,就揮手令他退下了。
直到陸景行告退後許久,隆慶帝還在回想著方才的情形,試圖找出陸景行與先太子在外貌上的相似之處。
很遺憾,並沒有多少太一樣的。只不過細想起來的話,陸景行的眉眼有幾分像先太子妃白氏。
雖然當著陸景行的面承認自己武斷,但他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儘管他的這一判斷除了能讓他心裡稍微安穩一些以外,沒有其他任何用處。
—— ——
在距離陸宅還有一炷□□夫的路程時,陸景行被人攔了下來。他並未下馬,而是勒緊了韁繩,直視對面馬車前站著的文士:「穆大人?好巧。」
來者正是吏部尚書穆晏。
穆晏搖了搖頭:「不巧,本官是特意在此恭候將軍的。」
陸景行牽了牽唇角:「是么?」
清了清嗓子,穆晏笑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我們穆家失禮……」
「聽說穆家大房與二房不和。」陸景行忽然打斷了他的話,「看來是誤傳,不然穆大人也不會把穆家小姐的玩笑放在心上。」他笑了一笑:「穆大人,景行還有些事,恕不能奉陪了。」
沖穆晏點頭致意后,陸景行縱馬而去。
留下穆晏神情漸漸凝重。
穆家大房與二房不和,知道的人不少,但很少有人這般當面直接點出來。知道陸景行不是楊家黨羽,他不止一次試著拉攏,但對方始終無視他的示好。
不得不說,這讓穆晏有些挫敗。但很快他就調整了心態,撫養遺孤、助其成事,本就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重活一世的陸景行,面對自己的親生父親,早已沒了前世的那種憤懣與不甘。不過,他仍是很期待看到穆尚書大夢成空的樣子。
他剛一回到府上,陸瀟瀟便迎了上來,她眉眼含笑:「你回來啦?我去給你煮茶。」
自從決定了試著接受他之後,她有意無意提醒自己待他更熱情一些,親近一些。
陸景行心中的那些不快情緒瞬間煙消雲散,他笑一笑,極其自然牽起了她的手:「不必麻煩,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說。」
待兩人坐下后,他才說道:「你不是想離開京城嗎?」
陸瀟瀟聞言眼睛一亮,也忽視了被他握著的手:「怎麼?」
「咱們很快就會離開了。」
「真的?」陸瀟瀟面露喜色,「那我去收拾東西。」她說著就要起身。
陸景行笑吟吟的:「急什麼?等任命的詔書下來再說。」
「什麼任命詔書?」陸瀟瀟不解,「不是要離開京城嗎?」
「是啊,離開京城,到邊關去。」陸景行不緊不慢道,「你一直說京城不太平,正好,咱們去邊關。」
陸瀟瀟心裡一緊,下意識道:「可是,邊關就太平么?我不想你有危險。」她說著便去反握他的手,抬頭小聲央求:「哥哥,咱們回揚州好不好?」
陸景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聲道:「瀟瀟,我是男子,男子立於人世,本就不能只求安穩。再說,現在邊境安穩,能有什麼危險?我既有武藝在身,本就該保家衛國。如果只求安全,家裡最安全,我要一直待在家裡么?」
「我……」陸瀟瀟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她也知道她這個樣子,太過杞人憂天。
陸景行笑了笑,繼續道:「你如果想念父母,那我派人送你回揚州。等那邊安定了,再接你過去。」
陸瀟瀟抿了抿唇,其實她不是怕邊境會有戰爭,她是不希望他涉及朝堂事,見鬼的保家衛國,她只想他們開開心心活著。
她一把抱住了他,低聲道:「可是,我不想跟你分開啊。」
他在她眼皮子底下時,她能安心一些。他一旦不在她跟前,她總擔心他會出事。
猛然被她抱住,陸景行動作微微一僵,眸中漾起笑意,似是極為歡喜的模樣。他回抱住她,低低一笑,問:「我可以理解為,你不捨得我么?」
他聲音低沉,帶著一些若有若無的曖昧纏綿之意。
陸瀟瀟微怔,繼而臉頰湧上陣陣燙意。她遲疑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含糊地「嗯」了一聲。
陸景行眸中笑意更濃。他低頭,與她額頭相抵。
兩人面頰離得極近,彼此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這種肌膚相貼的感覺教陸瀟瀟莫名感到一陣心悸。她不自覺便想逃脫,但是腰已被他緊緊箍住,又哪有那般容易逃離?
她用手去推他的胸膛,低聲道:「哥哥,我……」
她話音未落,已被他封住了唇。
陸瀟瀟雙目圓睜:「哥……」
趁著她張口的間隙,他的唇舌已經長驅直入,攻城略地,讓她再無招架之處。
良久之後,他才鬆開了他,但仍然攬著她的腰。
陸瀟瀟臉頰發燙,氣喘吁吁,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她從未與人有這般親近狎昵的時候,縱使是上輩子與她的夫婿喬仲山在一起,兩人更多的也是斯斯文文,相互扶持。
她下意識就想掙開他的懷抱,去洗把臉讓自己一顆心平靜下來。但是一則身上無力,二則很快想到,她已經在試著接受他,不應該把他推開,更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想到喬仲山。
陸瀟瀟心頭湧上陣陣歉意,她抿了抿紅潤的唇,小聲道:「哥哥……」
此刻的她,目光盈盈儘是他的身影,櫻唇紅潤控訴著他方才的「惡劣」,更容易讓人生出欺負的念頭。
陸景行唇角輕揚,似笑非笑:「還叫我哥哥?」
陸瀟瀟低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我習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