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毛茸茸
清明節假期的最後一天，楊冰冰打電話來約徐寫意去百盛中心逛「女人街」，同去的，還有張曉勵和另外幾個女生。
最近父母忙著做生意，也不在家，徐寫意正好無聊，就欣然答應了。
百盛中心是新都幾大商圈裡最大的一個，緊挨著高街。高街的休閑會所、KTV、高級餐廳很多。
徐寫意沒去過高街那裡的店，但每次坐公交從那條路過，經常遇到路邊停著各種跑車。
女人街是百盛中心各種商廈里最便宜的地方，包包、飾品、衣服，講講價還能便宜。所以一到假期，人就很多。
學生沒什麼錢，幾個女孩子逛了半天，就楊冰冰買了一個小挎包。從地下商場出來，大家都有點餓，就商量著去吃酸辣粉。
「要不我們去高街那邊吃吧！」楊冰冰說。
張曉勵皺皺眉：「不要吧~那邊的東西好貴。」
「就是啊。一碗粉.兒才□□塊，到那邊好幾十啊。」
「翻十倍。」
楊冰冰不想放棄，「放心啦，我知道一家店新開的，很便宜的。一二十塊就能吃。」她拉拉徐寫意，「徐徐你說嘛，去不去？」
徐寫意緊了緊肩膀上的雙肩包，看了眼幾個女生都不太願意的樣子，「要不還是算了吧。」
楊冰冰有點急，「你不是超喜歡吃炸串兒嗎？那家除了粉.兒還有炸串和麻辣燙。而且旁邊還有家精品店在清倉，超級便宜的。」
聽她這麼一說，大家都有點心動，想著剋扣剋扣下周的生活費，可以去「奢侈」一把試試。
楊冰冰確實沒騙人，價格不貴，就是人多。
店面挺low的，很小，緊鄰十字路口。
細雨里，旁邊馬路的紅燈亮起來，鬼畜的超長90s倒計時。路上的車輛徐徐停下，隊伍漸長。排在最前頭的，是一輛黑色保時捷。
雨絲沾濕車身，光潔而低調地泛著黑色光澤。
車窗慢慢降下去，林笙手肘隨意地放在車窗上，看向旁邊。髒亂差的酸辣粉攤，很多學生在排隊，嬉嬉鬧鬧的。
林笙沒想到，只是等個紅綠燈，居然能遇到那個女孩。
徐寫意正捧著杯喝了一半的奶茶，跟同學在拉拉扯扯地笑。幾個女生不知道在說什麼話題，徐寫意似乎有些臉紅，羞惱地抱住自己。
林笙看過她的笑容，但顯然現在的她笑得比在他面前的時候，自由自在得多。
在他跟前，少女總是乖巧規矩的樣子，不如這會兒活潑好動。
香煙在指間燃，林笙卻沒抽。
「看誰呢，這麼投入。有艷遇啊？」
楚越飛弔兒郎當，摸了摸下巴，順著林笙的視線看過去。
後排的付曉茵，聞言立刻停止補口紅，順著楚越飛的方向看過去——亂糟糟的酸辣粉店，幾個清湯掛麵的高中女生在排隊，女孩子們笑笑鬧鬧，不知在說什麼。
然後她嘁了一下，根本沒放心上：「楚越飛，你還好意思自稱笙哥的好兄弟，也太不了解笙哥了吧。笙哥能喜歡這樣的？至少成熟火辣一點才OK好吧？」
她的旁邊，陳俠倒是觀察出點端倪，看一眼酸辣粉店，插嘴道，「笙哥口味是變重了，這幾個學生妹嫩得過頭了些。」
林笙冷笑了下：「我什麼都沒說，你們倒是會編。」
楊冰冰還在鬧徐寫意，「給我們分享分享嘛，怎麼豐胸？是不是一會兒讓師傅酸辣粉多加花生？」
徐寫意臉都紅了，推她，「不要鬧我了~一會兒被人聽見！」
女生們拉拉扯扯、笑鬧個不停，徐寫意抱住自己胳膊躲閃，一個回頭，恰好看見旁邊馬路的保時捷，還有從車窗看她的男人。
她嚇了一跳。
「怎麼了徐徐？」楊冰冰碰碰徐寫意胳膊肘，然後順著她視線看過去：「哇塞，大帥哥！」
她興奮地拍拍徐寫意，「你認識啊？他在看你耶！大帥哥在看你呀寶貝兒。」
那女孩子跟徐寫意推推搡搡，林笙不是沒讀過高中，一看她們樣子就把她們的說話內容猜了十之八九。也對這類情況習以為常。
看徐寫意那樣子，她第一反應似乎有點敬畏他的，然後才規規矩矩地跟他笑了下，當打招呼。
林笙扯了扯嘴角，也笑了下。
同伴在慫恿，徐寫意遲疑了下，還是硬著頭皮朝林笙小跑過來。
這時綠燈已經亮了，林笙順勢把車開到路邊臨停了下。
「林哥哥。」徐寫意站在車窗外，還打著上次的紅格子傘。
「嗯。」林笙看一眼她，今天少女沒穿校服，一條牛仔褲，一件毛茸茸的白色衛衣，背著只黑色小雙肩包，就是高中小女生最日常的打扮。
「和同學逛街？」
「嗯。」徐寫意用奶茶杯隨意向後指了指，「剛好有點餓，過來吃飯。」
「這家好吃嗎？」
「不知道，我也第一次來。」
林笙點點頭，清俊的臉，綻了一點溫和的笑意。這一點笑，讓徐寫意稍微沒那麼拘束了，她主動問：「林哥哥去哪兒啊？」
林笙用下巴朝前頭不遠處點了下，含糊地說，「前面。」
徐寫意不知道問什麼，林笙看她站在路邊，乖乖等著他發落的樣子，就不為難她了，溫和地說，「你同學叫你了，過去吧。」
徐寫意回頭看一眼，楊冰冰正催她快點過去給師傅說要不要醋，她回了一句「馬上過來」，跟林笙說，「那我走了。再見，林哥哥。」
「再見。」
徐寫意小跑著往酸辣粉店回。
楚越飛來了興緻，從車窗看徐寫意背影， 「就是她吧，你前陣子開導過的鄰居小妹。」
林笙：「嗯。」
「挺單純的啊，小妹妹。」
林笙：「高中生。」
車裡的人一起看過去，十七八歲的少女，寬鬆的衣服，簡單的馬尾，純純凈凈、朴樸素素的，渾身的青春朝氣。很自然乾淨的美。
付曉茵收起口紅盒子，也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年輕可真好啊，什麼都不用打扮。」
老闆終於抽空擺了兩張桌子出來，徐寫意和同學坐下吃.粉，目送著林笙的車慢慢沒入車流，朝著那邊最豪華的地段去。
「那邊消費超高的。」
「你哥哥做什麼的啊？他那車一般人根本開不起。」楊冰冰問。
徐寫意看楊冰冰一眼，在她兒時記憶里，林家好像本來就挺富裕的，而且很傳統、很有文化。
考慮到她找林笙的動機，徐寫意只含糊地說：「醫生。」
「哇塞！長那麼帥的醫生啊，我都想生病了。」
「你生病沒有用。」徐寫意垂下眼，吃了一口粉，「你遇不到他。」
「為什麼，醫生難道不治病？我怎麼遇不到了？」
徐寫意眨眨眼，沒說話。
——如果「丑」，算一種病的話，可以。
——
肖育鋒小兩口回國了，今天是當年大院里發小的小聚，大家很久沒聚這麼齊。
大院里長大的孩子，要麼特別優秀，要麼特別壞，很少有平庸之輩。
林笙從小是這群人的「頭兒」，坐在中間，話不多，但一開口大家都會安靜下來聽他說。
現在，幾個不怕死的正在碰杯，順帶消遣林笙。
「笙哥是我們幾兄弟里桃花最旺的，從小隻要是個漂亮的姑娘，都TM喜歡笙哥，從沒我們的份兒。女朋友就沒斷過。結果現在，呵呵。咱們兄弟幾個結婚的結婚、談朋友的談朋友，笙哥居然還單著！」肖育鋒說。「太諷刺了吧。」
「笙哥抓緊啊，我家貝貝昨天都上街打醬油了。」
楚越飛推推肖育鋒，「你們急啥？要著急也是我們林老爺子著急啊。著急抱孫子。」
陳俠插嘴，「我看你們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多少女人等著給咱們笙哥生猴子呢，笙哥是還想繼續浪一浪。」
他笑著問林笙，「是吧，笙哥？」
林笙很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扯了扯嘴角，天生的杏眼含了一點笑，也許是酒吧燈光的原因，讓他雅緻的眉眼，帶了一點匪氣和痞，「所以啊，還是陳俠懂我的心。」
「不是吧笙哥。你快放過這世界的雌性吧。」
「哈哈。就是啊。」
一群人繼續笑笑鬧鬧。很奇怪的是，男人們都有家屬了，但包括付曉茵在內的幾個女人，卻大部分還單著。
她們的青春，多多少少夾雜著暗戀——對林笙的。
只是有些人表達了，有些人只敢藏在心裡，連表白的勇氣也沒有。
二十七歲歸國的林笙，似乎已經比少年時代變得沉穩低調，但誰也不會忘記，那個彬彬有禮、門門課優秀的少年，撕掉白襯衫就能把社會青年揍得一臉血。他溫和，也傲氣。
總那麼優秀的樣子。
難免讓人覺得有點兒…高不可攀。
現在，成熟的林笙，那些魅力不但沒消減，反而如酒，被時光與閱歷越釀越醇厚有味道了。
年少的暗戀，更加不敢隨意說出口。
——
徐寫意幾個女生吃過酸辣粉又逛了旁邊的精品店，就有些走不動了，張曉勵她們作業還沒做完，就商量著回家趕作業。
「徐徐，你不著急回家趕作業啊？」
「我前天就做完了。」徐寫意說。
幾個女生見鬼一樣看她，都服氣得不行。楊冰冰說：「徐徐，你這麼勤快認真，按理說怎麼也該考個前十名吧！憑你這做家庭作業的態度，每次二三十名也太冤了。」
這簡直，一下就戳到了徐寫意的痛處……
「可能…我不是學習的料吧。」
女孩子們提到學習，一陣唏噓。
幾個女孩子打車的打車，坐公交的坐公交，很快就只是剩下楊冰冰和徐寫意在公交車站等，半天等不來。又是下雨天，風灌進衣領還挺冷，徐寫意狠狠打了個哆嗦。
「235的司機是開去火星了嗎？還不來。我快凍死了！」楊冰冰跳腳。
徐寫意探頭看看馬路，下雨天，馬路上有點堵，還不見235的影子，「再等等看吧，可能快了。」
高中的女孩子站在一起都很親密，手挽著手地挨著，只是都這樣了，還是冷。
林笙開車轉過路口之後，一眼就看見了馬路邊，縮得像只絨毛兔子的徐寫意。風吹得她頭上的碎發飛舞，看起更毛茸茸了。
好像他只要用手指捏住她輕輕一按，她那一身的小毛毛，就會軟軟地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