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風牧授劍 陰陽應象
九嶷部族十幾位天仙,風牧首重雲霽,其次便是析豐。
不想此次析豐先一步被心障困住,落入劫中,待到堪破心劫之日,定然道行大進。
本以雲霽的修為和執念,應當陷入此關,如今看來,緣法二字,妙不可言,不可強求,豈是風牧能夠算盡的。
“你上前來。”
案幾上,一柱剛剛燃起的鬆香煙霧繚繞。
二人相視,雲霽對上風牧的雙目,其間星光浮沉,將他拉入其中。
蒼茫無極的虛無之中,獨自一人的雲霽緊握霽月劍。
幾縷亮光自遠處照來,浩淼的虛無之界有劍鳴響起,由遠及近,愈加急迫。
雲霽眼中看見了不知名處斬來數不清的劍光,近來入目的卻是風、花、雪、月,雲、山、雨、霧,獸、鳥、魚、蟲,不一而足。
揮劍擊去,與萬物種種接觸之時,卻又分明是劍光交明,迸射重重劍氣。
周旋於無邊萬象之間,雲霽從一開始的見招拆招,到試圖尋找破綻破局,又到了最後的疲於應對,開始本能地揮劍。
不再拘泥於劍招、道法、神通,霽月劍上下翻飛,舞動地越來越密集。
接連不斷、越來越迅捷地殺向雲霽的萬象萬物被霽月劍一一架住,打散,並自然地探劍迎向下一個。
不知在虛無中與不知來處的對手纏鬥了多久,雲霽靈台有明光閃過。
揮動神劍斬出的不再是劍光,而是席卷的狂風、無邊的林木、翻騰的烈火、巍峨的高山。
緊接著,又有雷霆呼掣,劍勢落下是展翼的金鵬,劍勢掃過是擺尾的青蛟。
蒼茫虛無在劍光萬化之後隨之破去,無垠的萬象一同歸去。
醒來的雲霽身上劍意高昂,一時竟有些駕馭不住,隻能告罪一聲盤坐調息。
燃了一半的鬆香上,那一點火光忽明忽暗,風牧身前竹簡上,竹屑簌簌下落。
“這門劍道稱得上高深,卻與我道不合,你切悉心體悟,我有一件事讓你來做,很重要。”
見雲霽行功完畢,風牧也放下了刻刀,將竹卷遞給了他。
竹卷上沒有什麽神通道法,隻有一個地點,和一門幻陣的破陣之法。
大羅洞府,傳承造化,這是這個地點代表的意義。
破陣之法,則是能否前往一試機緣的第一步,若連山林都進不去,自是一切休談。
風牧當然也沒有將一切希望寄托在雲霽一人身上,而是令他挑選族中天資尚可,劍道有成的族人一同前往,大羅遺澤,可遇而不可求。
握住輕飄飄的竹卷,雲霽卻隻感覺重若萬鈞,心中升起驚濤駭浪。
他不是風牧,或者絕大部分修行者都不是風牧,自修行之始便由大神通者的道念在一旁指點,後又親身經曆無數文明興衰,對自己的道心中堅定無比。
風牧有些遺憾的是,大羅洞府中,少說也有一兩件完整的先天靈寶吧。
他隻是對自己懷中的兩件“殘廢”有些感懷,不過很快也就釋然了。
元屠、阿鼻劍胎大成之後,鑄成的靈寶及不上冥河老祖執掌的本尊,卻也不遜於一般先天靈寶,從青冥劍如今的犀利便可見一斑。
打發走雲霽之後,風牧複而前去尋找魁隗。
他對陽天離恒域如今的許多細節還是有些好奇的,而且他也要求證一件事。
神農氏在諸天時代,亦是人族中流傳的洪荒先祖,為人族開辟農事,探尋藥理。
因此,在風牧的觀念中,農、藥二事對神農氏意義頗重,對魁隗必然也是有影響的,如今自己以後稷推廣人族農事,魁隗是否會因而有所關礙。
竹樓裏,風牧麵色如常,內裏卻有幾分不自然。
麵對魁隗對九嶷部族農牧規劃的欽佩與盛讚,風牧是不想接受的,但又沒辦法製止他。
這些話無論是誰來說,風牧都能泰然處之,唯獨魁隗不同。
曾經教導他修行之道、生存之法的長輩,也叫魁隗,這些都是風牧從他那裏學來的。
“當不得道友如此推崇,我也正想以此事請教道友。”
風牧尋機打斷魁隗,進而將話題引向別處。
“不敢言教,我對道友在族中做出的種種安排都十分認同,因此也有了幾分感悟,願與道友交流一二。”
在魁偉看來,風牧是有大智慧的人族,與他探討藥理學一定受益良多。
“不知道友如何看待陰陽應象,人身論理。”
來了,這是魁隗受到了農牧之事的啟發,在思索草藥之道?
理了理思路,風牧應答道:
“《人道大荒經》有載,黃帝陛下曾評斷陰陽:
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必求於本。
我以為,人身天地,清陽為天,濁陰為地;地氣上為雲,天氣下為雨,雨出地氣,雲出天氣。”
“然也,道友以人身比作天地,果然巧妙,與我不謀而合,我梳理人體之形,論其根本,
清陽出上竅,濁陰出下竅;清陽發腠理,濁陰走五髒;清陽實四支,濁陰歸六腑。”
撫掌大笑,魁隗頗有手舞足蹈之感,連聲說道。
“依道友此論,一般的族人身有不適,是人身天地陰陽失衡?”
“道友懂我,我確實有此推斷,並做出了猜想。”
風牧當然懂,這些他也跟隨《神農草記》中的道念學習過,卻沒什麽天賦,傳給了其他人族,並沒有精研此道。
心中暢快,魁隗繼續說道:
“陰靜陽躁,陽生陰長,陽殺陰藏,寒極生熱,熱極生寒,寒氣生濁,熱氣生清,
一旦陰陽反作,人身有亂,病之逆從也,若以五髒應五行,人身根本,便是歸結到陰陽五行本論了。”
接下來,風牧在一次體會到了曾經為了將這些藥理知識記下,傳給族人時,硬著頭皮一邊觀看《大荒草記》一邊聽著耳邊連綿不絕、催人入睡的聲音的日子。
隻是這一次風牧道行不淺,心性堅韌許多,竟與魁隗論得有來有往。
論道幾日,兩人關係越發熱切起來,已經開始互相稱對方的名字,而不再以道友相稱了。
其間,司空殿與司農殿均有人來過,核對相關事宜。
今日,司律殿也報上來雲霽挑選的前往陽天離恒域的人選,請風牧與魁隗過目。
大羅洞府之事固然重要,然要做許多準備,部署詳細,不是短期內可以處置妥當的,雲霽自然分得清緩急,優先處理眼前事宜。
同時考慮到九嶷部族要參與子熙即將展開的南荒清理巴蛇族群的事項,能夠調動的天仙為四人。
其中兩位司空殿的天仙,各令一部陣法嫻熟的族人,每部三十六名地仙,七百二十名真仙。
在眾人多次核算後,均認為一次性遷完所有三百餘萬人族並不現實,難保完全。
因此,兩位天仙分別一位帶領軍陣護送部分人族遷徙,另一位布置軍陣護衛留在陽天離恒域的剩餘人族,二人輪流替換。
另調遣一位司農殿天仙跟隨遷徙的隊伍,既是多一份戰力,也是保障食物分配合理。
而司律殿天仙常駐陽天離恒域族地,直至最後一次遷徙隨軍同往。
在食物供給充足的情況下,這次遷徙預估完成時間為一甲子,既六十年,綜合可能的意外,保守時間不會超過百年。
看著竹簡上詳細的計算、推測、預案,以及整裝待發的九嶷族人,魁隗心中大定。
放鬆之後,想到即將到來的帝子熙,魁隗將心中的憋悶告訴了風牧。
當然他並沒有期望從風牧這裏得到答案,也不認為春皇宮真的會棄陽天離恒域人族於不顧,他隻是有些苦澀。
風牧心中輕歎,還是沒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