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朝堂第一戰
第663章朝堂第一戰
海運司的重要性自然不必多說,朱厚照也明白的,只是剛剛失去父親的他,真的很需要一個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人在身邊幫襯著。八虎雖然跟在身邊,值得信任,可他們總缺了點什麼。真碰上朝堂大事,需要有人幫忙辦事或者出謀劃策的時候,唯有大哥蘇立言。仔細想想,朱厚照便苦笑著搖了搖頭,短時間內恐怕沒法讓大哥回京城的,至少也要等到海運司那邊徹底穩下來才行。當然,還有浙江的爛攤子,浙江那個爛攤子早晚得收拾一下,任由浙江隱患存在,海運司也別想過得太安穩。
「哎,大哥,海運司那邊的事情儘快安穩下來吧,你知道的,小弟離不開你,真的很需要你」飲盡一杯酒,靠在柱子上,望著虛無的天空,天色猶如此時的內心,一片漆黑,「滿朝文武,真正可以信任的又有幾個?父皇走了,他們跪地痛哭,真正傷心的又有幾個?恐怕大多數人在高興吧,他們在等著看我的笑話呢。」
朱佑樘病故,朱厚照還年輕,做事兒容易衝動。以朱厚照現在的能力,想要不出岔子,真的很難。蘇瞻對此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有些事情總歸要經歷過才會成長起來。未來一段時間裡,內閣六部一定會對年輕的朱厚照發起猛烈地施壓,能撐到哪個底部,全看朱厚照的抗壓能力了。
「三弟,我知道你很害怕,很擔心自己當不好皇帝。不過,你這些擔憂都是多餘的,你可以做一個好皇帝的,你也完全不用怕。你記住,只要你的身份沒有問題,就沒人能動你分毫,因為,陛下只有你一個皇子!以後,有什麼事情多跟李大人商量,滿朝文武,只有李大人是最為無私,最忠心為國的人。也許,李大人有些話會讓你生氣,但你必須忍著,因為他沒有任何的私心。」
「是嘛?有事找李大人?」朱厚照有些疑惑的看著蘇瞻,本來他以為蘇瞻會建議去找張懋的,可是蘇瞻卻只說了李東陽。蘇瞻沒有提張懋,這讓朱厚照心裡暖暖的。
蘇瞻放下酒杯,淡淡的笑道:「是的,找李大人,老師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無私的人,他不在乎名聲,不在乎財帛,只要對大明有利,對朝廷有利的事情他都會支持。如果有那麼一天,當老師覺得我蘇某人妨礙大明前進的時候,他會忍痛上書彈劾,這就是他,一心為公,卻擔著無數的罵名。當然,除了老師李大人,也可以去找老公爺,但無論是老公爺還是我,呵呵.……」
剩下的話蘇瞻並沒有說完,他沒有說,但朱厚照也能聽明白。滿朝文武,除了李東陽,都有各自的利益,自然也就有各自不同的私心。張懋有私心,蘇瞻有私心,內閣六部其他幾位大人也有私心,哪怕朱厚照也有自己的私心。
朱厚照沒想到蘇瞻會如此坦蕩的說出這番話,其他人,無不拼了命表現自己,證明自己忠心可靠。但蘇瞻卻不同,他很坦然的表示自己有私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與英國公府的利益密不可分。可越是如此,朱厚照心裡越是暖烘烘的。
父皇,我說過的,或許你錯了,有些時候沒必要步步提防的。如果蘇大哥不值得信任,那誰還真的信任呢?他是有私心,但至少不是沽名釣譽之徒,同樣,他重情重義。情義,是帝王最不該講的東西,可朱厚照願意以情義綁住蘇瞻。不知為何,朱厚照有一種感覺,如果自己嚴加防備,看淡情義的話,只會將蘇瞻也推越遠,最後這份難得的兄弟之情也會蕩然無存。
第二天,卯時初,休息了不到三個時辰的蘇瞻陪著朱厚照來到了几筵殿。朱厚照一身孝服,面無表情的跪在棺槨旁邊,整個几筵殿充斥著張皇后等人哭泣聲。辰時剛到,王岳帶著幾名小太監緩步走進几筵殿,劉瑾轉過頭,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劉瑾眼神里的意思,王岳看得非常明白,對此,他只能無聲的嘆口氣。過了幾天,東廠乃至司禮監就是劉瑾的天下了。
繞過劉瑾,王岳來到蘇瞻身後,小聲說了點什麼。蘇瞻無奈的點點頭,等著王岳退下后,他跪在朱厚照身旁,輕聲道:「三弟,該去太和殿了!」
「時間到了么?」朱厚照終於抬起了頭,陽光從門口透進來,照在每個人的身上。終於,還是用力點了點頭,他緩緩站起身,邁步來到另一側。扶住張皇后的胳膊,朱厚照顫聲道,「母后,該去太和殿了,大家都在那裡等著呢。」
另一側,鄭夫人也扶住了張皇后,母子二人將有些脫力的張皇后慢慢扶了起來。張皇后神情恍惚,可她還是清楚地感覺到朱厚照的手劇烈的顫抖著。看著眼前年輕稚嫩的朱厚照,張皇后覺得悲傷又無奈。無論他表面多麼的鎮定,可這一刻到來時,還是會害怕,會恐慌。皇帝這個擔子,對現在的他來說,還是太過沉重了。
「皇兒,不要怕,母后相信你,你可以比你父皇做得更好的,你忘記你父皇說過的話了么?你比他更像皇帝!」張皇后安慰朱厚照兩聲,隨後轉頭拍了拍鄭夫人的手背。三人慢慢走出了几筵殿,來到殿外,劉瑾等人就迎了上來。劉瑾手持托盤,身後幾名太監捧著嶄新的錦袍,「殿下,還請移駕偏殿,將衣服換下來。」
朱厚照瞟了一眼劉瑾等人,嘴角劃過一絲冷笑:「換衣服?為什麼要換?你們退下吧,孤就這樣去太和殿,父皇還在几筵殿躺著,孤不穿孝服穿什麼?」
劉瑾心頭一驚,不禁有點急了,「殿下,不可啊,按照規矩,太和殿宣讀遺詔乃國之大喜,必須著盛裝。否則的話,恐怕要被人……」劉瑾話還沒說完,就被朱厚照冰冷的眼神嚇得把後邊的話吞了回去。
蘇瞻輕輕地皺了下眉頭,他也覺得大明有些規矩真的很不合理。宣讀遺詔,新帝登基,這是好事,穿盛裝是對的。可正常情況下都是繼承父位,老皇帝一死,兒子登基,這老皇帝的屍體還在宮裡擺著沒入土呢,先盛裝慶祝?所以,這規矩看似合理,其實很沒人性。
向前兩步,朝谷大用等人擺了擺手,谷大用心領神會,與張永帶著人往後退了退。蘇瞻目視著劉瑾,淡然道:「劉公公,讓人退下吧,有些規矩明顯不合理,難道非要遵守么?」
朱厚照再次沖劉瑾翻了個白眼,嘴上冷哼一聲。朱厚照不穿錦袍,身著孝服,自然有盡孝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跟內閣六部賭氣。他就是要實際行動告訴所有人,我朱厚照性格剛毅,不會守著你們認為對的規矩,只要自己認為不對的,我就不會守,而且還會將那些不合理的規矩剔除掉。
長呼一口氣,朱厚照沿著台階堅定地走了下去,蘇瞻錯開一個身位,緊緊地跟在後邊。從朱佑樘駕崩到入泰陵,這幾天時間裡一刻都不能鬆懈下來。新皇登基,要經歷一套繁瑣的程序。朱厚照一肚子火氣,如果不好好盯著,肯定會鬧出什麼亂子。
皇帝駕崩第一天,六部大臣商議謚號以及皇陵問題,第二天便是宣讀遺詔。宣讀遺詔算是新皇登基第一道程序,後邊還有拜謁,祭天,而宣讀遺詔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因為遺詔很大程度上就能說明新皇帝未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執政思路。
按照規矩,新皇登基宣讀遺詔,只要是在京官員都要身著官服來宮內聽取遺詔,隨後叩拜新皇,公文通傳天下。官員,只要在京,就要進宮聽遺詔,官員人數之多可想而知。內閣六部大臣站在太和殿中,其他官員則站成四列,居於太和殿南邊的廣場上。
諾大的太和殿廣場四周站滿了錦衣衛,漢白玉欄杆上金色龍旗迎風招展,威風凜凜的大漢將軍們手持刀槍斧鉞守著白玉走廊。朱厚照的步伐越來越穩,當走進廣場那一刻,他便將所有的猶豫和擔心拋到了九霄雲外。就像蘇大哥說的那樣,今天只是第一次交鋒,自己不能露怯,更不能輸,一旦輸了,未來將會永遠都抬不起頭來。
一身白色孝服,頭戴紫金冠,朱厚照的神情是如此的堅定。在他身後,蘇瞻外套白色訃服,內著緋紅飛魚服,腰垮綉春刀,一雙眸子精光四射。再往後,鄭夫人與張皇后緊緊地站在一起,而八虎和太監宮女們緊隨其後。
僅僅一個次序,就能看出許多東西來。未來,新的朝堂上,蘇立言一定會佔據一個重要的位置。而那把綉春刀,又會開闢出什麼樣的道路?
太和殿內,文武群臣看到朱厚照走進來之後,全都微微蹙緊了眉頭。因為朱厚照一身白色孝服,根本沒穿禮儀所需的華服盛裝。當朱厚照站到龍椅之前,王岳緩緩走過來,便要宣讀遺詔。這時,謝遷邁步向前,重重的拱了拱手,「殿下,按照祖制,新皇上位,尤其是在太和殿上,必須盛裝出面,不可丟了我大明禮儀。為何殿下沒有更衣,實在是與理不符。」
朱厚照嘴角一翹,心中暗笑,這麼快就忍不住了么?同樣,他心裡非常的生氣,孤穿什麼衣服也要你們管?孤穿什麼衣服,還會毀了大明禮儀?
不等朱厚照示意,蘇瞻已經站在台階下,沖著謝遷拱了拱手,「謝大人,你說的規矩也沒有錯,盛大場合,需要華服錦衣,方才顯我大明之風氣。可莫忘了,陛下的靈柩現在還在几筵殿呢,殿下拒絕更衣,身著孝服又有何不可?規矩?祖制?諸位大人,大家熟讀聖賢書,有句話不可能不知道,百善孝為先,殿下以孝為重,又何錯之有?如果說這樣算是違了規矩,違了祖制,那麼蘇某隻能說……」
蘇瞻看著滿朝文武,聲音漸漸提高了一些,「蘇某隻能說,那些不合理的規矩,該改改了!」
蘇瞻很不屑的直視著謝遷等人,即使大多數人臉露怒色,他依舊不會怕。哼,什麼規矩,什麼祖制?對你們有利的時候,你們不提規矩了。一旦對你們沒好處,就拿出規矩和祖制來壓人,根本不管規矩合不合理。
謝遷一時間被噎的不輕,劉健便出列道:「蘇大人,你此言差矣,這完全是強詞奪理。百善孝為先是沒有錯,可對於殿下來說,他最大的孝就是更好地繼承皇位。禮儀,是一種內心的尊重,不是簡簡單單的衣服。不尊重這些,那就是不尊重先皇,如此,何談孝?」
蘇瞻嘴角抽了抽,他必須承認,如果單論引經據典打嘴炮,真的不是劉健等人的對手。身著孝服,明明就是孝,愣是讓劉健說成了不孝。蘇瞻一時間啞口無言,朱厚照站在龍椅前,更是氣得臉色鐵青,如果不是張皇后暗中拽著,估計這位還未登基的准皇帝就要衝下來擼袖子罵人了。
不過,劉健等人還是小瞧了蘇瞻。蘇公子沉默片刻,隨後畢恭畢敬的朝著劉健施了一禮,他心悅誠服道:「劉大人一番話,著實讓蘇某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是蘇某膚淺了。不過,劉大人,下官有個小小的問題,敢問劉大人,你希望劉東劉公子以後怎樣呢?」
劉健有些愣神,一時間沒搞明白蘇瞻為什麼問這個問題。不過他還是撫著鬍鬚,慨嘆道:「老夫自然希望他能勤學好問,更進一步,也能好好盡忠朝廷。若是不行,也能快快樂樂過完這輩子。快快樂樂,平平安安,這是天下所有父母對孩子的期望了吧?」
太和殿內,許多官員都露出深有感觸的神情,並點頭對此表示了贊同。做父母的,哪個不希望兒女健康快樂的過完一輩子呢?相反,能取得多大的成就反而是次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