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你來我往
第615章你來我往
但凡有個實力強橫的,抓住兒子范思勇這個漏洞往死里打,他范恆早就回家種田了。
「你……都是你乾的好事.……從今天開始,哪裡也不準去,你要是再敢出門半步,老夫打斷你的狗腿……」
「爹,不是狗腿.……孩兒要是狗腿,你成什麼了?」范思勇憋著嘴,似乎很委屈。
「老夫……老夫……」范恆眉頭緊皺,差點沒氣暈了,手指頭都在打哆嗦。范恆被氣得老眼發散,這可真是我親兒子啊,范某人怎麼就生了一個這麼不爭氣的兒子?懶得多費口舌,喊來管家,直接把范思勇拉到後邊關了起來。沒有了范思勇在一旁聒噪,范恆總算可以坐下來安心思考下接下來的事情了。
范恆心中彷彿有一股火,這股火一直被壓抑著。登州的事情,蘇立言可是露出了不小的破綻,擅殺都指揮僉事曹東亮,不管他如何解釋,都無法自圓其說,這可是打擊蘇立言的好機會,可醞釀了好幾天,最後鬧出了幺蛾子。一邊是打擊蘇立言,一邊是保住親兒子,真的是沒得選擇啊。
就算死抓著曹東亮的事情不放,頂多是讓蘇立言吃點虧,根本釘不死蘇立言。蘇立言這傢伙狡猾得很,留下付明亮這個活口,抹黑曹東亮是逆黨,這一番操作下來,將隱患降到了最低。陛下以及京中不少勛貴也是牢牢地站在蘇立言身後。既然弄不死蘇立言,那隻能保住親兒子了。
思來想去,琢磨了許久,范恆急匆匆的趕去衙門。一封公文被揉碎,范恆重新起草了一份公文。
天津衛,朱佑樘率領群臣站在碼頭上,看著停靠在岸邊的新式寶船,眾人感慨萬千。站在寶船前邊,幾乎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一股強大,一種身為大明子民的自豪。這就是海上巨無霸寶船么?當年無敵艦隊就是靠著寶船縱橫大海,碾壓世界。莫說是朱佑樘,就算是劉健、楊一清這些人,也忍不住心生讚歎。
朝廷給了蘇立言幾十萬兩白銀,蘇立言愣是靠著連番操作,硬生生讓寶船重現人間,打造了一支龐大的皇家艦隊。哪怕是政敵,都不得不佩服朱佑樘的決定,朱佑樘選擇了蘇瞻,也只有蘇瞻能在重重困難之下,替朱佑樘打破現有的僵局。不得不承認,所有人都小瞧了蘇立言,如果知道有今天的結果,當初無論如何也不能放蘇立言去江南的。
當初,內閣六部對蘇立言這根攪屎棍子頭疼得很,恨不得敲鑼打鼓把這個禍害送出京城。本來以為禍害走遠了,朝堂就太平了,哪曾想,正中別人下懷。蘇立言這傢伙到了江南,天高皇帝遠,可勁的折騰,不僅跟浙江官場斗得旗鼓相當,還愣是建立了皇家海運司。
蘇瞻是什麼人?如今滿朝文武集聚,這可是自己宣傳皇家艦隊的好機會啊。再說了,自己頂住內閣六部以及浙江官場那麼大壓力,好不容易搭建起海運司,要是不賣弄顯擺一下,那豈不是太吃虧了?往後退了退,不著痕迹的來到了楊一清身後。
楊一清正津津有味的觀賞著寶船呢,看著眼前的大船,越看越滿意,一邊看一邊笑著撫鬍鬚。冷不丁,旁邊有人問出聲來:「楊老大人,你覺得這寶船怎麼樣?大不大?氣不氣派?」
「氣派.……氣派,有此戰艦,我大明海疆無憂,只是……咦.……怎麼是你?」楊老大人那張臉瞬間就寒了下來,本以為說話的是自己的同僚呢,扭頭一瞧,看到一張招人恨的臉。一想到自己當著蘇立言的面誇讚寶船,楊一清就一肚子的不舒服,這特么太鬱悶了啊。
楊一清恨死了蘇瞻,倒不僅僅是因為政治立場不同,還因為自己的大孫女楊芷凌。自從那日太和殿上風波過後,自己那位大孫女的名聲算是毀了。楊一清可以很確信的說一句,當初蘇立言是胡說八道,可是朝堂群臣以及老百姓不知道啊。如此一來,楊芷凌的婚事就成了大問題。
朝堂同僚家世好的,都在乎女子的名聲,而且也不得不考慮會不會得罪蘇立言。之前本來還想跟劉健的孫子訂婚的,但出了那檔子爛事後,這門婚事也沒人提了。楊一清心裡很清楚,劉健也是在意名聲。鬼知道楊芷凌是不是真跟蘇立言有私情,沒搞清楚狀況,還急著訂婚,萬一之後鬧笑話怎麼辦?
以楊大小姐的美貌和聲譽,婚事自然不成問題的,官場上權貴子弟不好說,但想要跟楊家聯姻的人還是不少的。可這些人家世差了許多,門不當戶不對,楊一清又看不上。於是乎,楊芷凌的婚事成了老大難。家世相當的權貴怕楊芷凌名聲有損,不敢輕易答應,家世不好的到不在意這些,可楊一清又看不上。
造成這種情況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就是蘇立言。一想到自家冰清玉潔的花骨朵,楊一清氣不打一處來,抖著白鬍子怒道:「你李老夫遠一點,老夫看到你.……頭疼得很……」
「哎」蘇瞻倒是很聽話,一副孫子見到長輩的恭敬樣,還認認真真的拱了拱手,「老大人,跟你打聽下,楊小姐來天津衛了么?晚輩想得很.……」
「.……」楊一清頓時就怒了,真是氣煞我也,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要不是因為你,我家花骨朵能處境這般艱難?你倒好,還說這麼曖昧的話,你是誠心要讓我家花骨朵嫁不出去啊。楊老大人這次沒有氣暈過去,他擼起袖子抬手就打,「老夫打死你.……讓你胡說八道……」
鬧劇來的太快,周遭的人全都蒙圈了。朱佑樘表情扭曲,嘴角不斷抽動,一副想笑不好意思笑的神情。蘇立言又犯賤了,你說你犯賤,別老盯著楊一清搞啊。楊一清已經被你氣暈好幾次了,萬一真把楊老大人氣死,你能得什麼好?
賤人蘇瞻一路小跑,躲出去老遠,還不忘抬起手,義正言辭的吼了吼,「愛情是自由的,婚姻是不能包辦的。老大人,本公子與楊小姐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你百般阻攔,怎生是好?我告訴你啊,蘇某對楊小姐之心,海枯石爛終不改.……」
「我……你別動,蘇立言,你個無恥敗類.……看老夫不抽爛你這張嘴.……你死了這條心吧,只要老夫活著一天,你別想娶我家芷凌……」
劉健等人面面相覷,只要你活著,蘇瞻和楊芷凌就成不了。換句話說,那就是蘇立言和楊芷凌是真的有私情了啊。楊一清此時哪裡想得到自己一番話讓別人產生了誤解,他現在就想捉住蘇立言,反手抽死這個小王八蛋.……
滿朝文武都在,外圍還有看熱鬧的百姓,這樣鬧下去,大明朝廷就成笑話了。這麼盛大的場合,你們一老一少追追打打,成何體統?
朱佑樘趕緊使個眼色,上去幾個人將楊一清拉開了。張懋一腳將蘇瞻踹到了身後,小聲笑罵道:「小屁猴子,出出氣就行了,別太過分,萬一真把楊老頭氣死,你也得跟著倒霉。」
「老祖宗放心,我心裡有數,嘿嘿,你沒發現,楊老頭抵抗力越來越強了?今天楊老頭是越氣越勇啊!」蘇瞻嘖嘖稱奇。張懋眉頭緊鎖,怎麼這話聽著有點怪怪的,沒把楊一清氣暈過去,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張懋也有點理解蘇瞻,不是自家未來孫女婿小心眼,實在是楊一清等人太過分。尤其是楊一清,三天兩頭上書彈劾蘇瞻。蘇瞻可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年輕氣盛的,哪能受得了這種惡氣,找到機會,要是不報復回來,那才見鬼了。只是可惜了楊芷凌那丫頭,平白無故中招,倒了大霉。
百官後方,有一群女子簇擁在一起,這些人便是權貴們的家眷了。人群中一名年方雙十年華的女子靜靜地看著遠處的鬧劇,她身著淺綠紗裙,相貌秀麗,精緻的面容宛若盛開的牡丹,嬌艷動人。紗裙隨風而多,襯托著婀娜的身姿,一股出塵的氣質悠然飄散。
女子抿著嘴唇,綉眉蹙了蹙。旁邊的女眷們也不由自主的看著她,因為她就是楊一清的大孫女楊芷凌,也是當初朝堂風波最大的受害者。
本以為楊芷凌會大怒的,可是她沒有任何怒色,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眾女有點看不懂,只能嘆息的搖搖頭,難道真如傳言一般,楊芷凌跟蘇立言有私情?否則,正常女子不早衝上去揪住蘇立言大罵一番了?
鬧劇過後,朱佑樘帶著人登上了面前的寶船,寬闊的船艙內,群臣不得不讚歎寶船之恢弘。蘇立言還真是了不得,這小子重開龍江船廠,開足馬力,硬生生在短時間內造了好幾艘大寶船。
朱佑樘正開心的感受寶船,這時偏偏有人站出來煞風景,這個人就是劉大夏。劉大夏捧著一份摺子,大聲道:「陛下,臣有本要奏,還請陛下允許!」
朱佑樘臉色有些難看,劉大夏啊劉大夏,你可真行,是一點舒心日子都不讓朕過啊。劉大夏上奏的摺子是什麼,朱佑樘大致能猜出來。上船前,蘇立言把楊一清氣得夠嗆,那麼現在,該輪到楊一清等人找蘇立言的麻煩了。該來的終歸會來,躲都躲不過去。
劉大夏持著摺子,侃侃而談,「陛下,蘇立言在登州膽大包天,不顧朝廷法度,擅殺山東都指揮僉事曹東亮,此事情節惡劣,若不追究,國法難容啊!」
李東陽緊接著出聲,「陛下,此事情況複雜,臣也了解登州的事情,當時曹東亮跟逆黨勾結,率兵強攻登州港,想要打垮皇家艦隊。蘇立言也是無奈之下,才下令在城外阻敵,事後怕夜長夢多,再加上曹東亮掙脫鐐銬,想要逃跑,這才殺了曹東亮。」
楊廷和聽得大皺眉頭,「李大人,此話不可盡信啊,曹東亮被錦衣衛羈押,怎麼可能輕易掙脫鐐銬,我看這都是蘇立言耍的手段……」
蘇瞻在一旁聽得火大,要不是自己早有準備,真就讓這群人得逞了。想借曹東亮之死,釘死我蘇某人,還真以為我蘇立言是出入官場的毛頭小子,啥都不懂呢?不待楊廷和說完,蘇瞻從懷中拿出一份摺子,朗聲道:「陛下,這是臣寫的摺子,詳細描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裡邊還夾有船舶司指揮使付明亮的口供。曹東亮乃逆黨份子,此事,人證物證俱在。」
所謂的人證物證是怎麼回事兒,滿朝文武包括朱佑樘在內都一清二楚。錦衣衛栽贓陷害,偽造證據,簡直不要太輕鬆。可這也是蘇瞻的厲害之處,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妥當,有人證物證,就立於不敗之地。因為有人證物證,蘇瞻殺曹東亮的事情,從程序和法理上是完全說得過去的,哪怕殺錯了也是誤殺。更何況,誰能證明人證物證是偽造的?
朱佑樘點點頭,亮了亮付明亮的口供,「既然證據確鑿,確實該殺。食君之祿,不能為君辦事,死有餘辜!」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話裡有話,內容豐富。重點不是證據確鑿,而是後邊的食君之祿,身為天子臣民,卻不為皇帝辦事,殺一百遍也不解恨。證據不確鑿又怎麼樣?朕說他確鑿就確鑿。
文武群臣全都瞪著眼,抬著頭,劉健拱手道,「陛下,此話差矣,曹東亮一事現在全是錦衣衛一面之詞,不可全信。事情具體情況,還得等待山東布政司的公文,綜合考慮。」
身為臣子,敢對當朝皇帝陛下說「此話差矣」,這種事情真的很少見,但在大明朝就太常見了。自英宗土木堡之後,大明朝的皇帝一代比一代悲催。
朱佑樘的心情可想而知,天子之言,那可是聖諭。被劉健這樣反駁,朱佑樘的臉也有點掛不住,「哼,那就等布政司的公文。」
山東布政司的公文來得很快,亦或者說早就來了,只不過這個時候才送上來。朱佑樘看著手裡的公文,本來臉色有些難看的,可是看著看著就笑了。